很甜,他能吃的到。
其它的东西他确实不大能尝得到味道。
除了糖葫芦。
午后两人从魔宫里出来,于桃花林里游走。落英缤纷,由花瓣铺就一道道柔软的路,一点也看不出曾经荒芜的模样。
“半年多了,时间倒真过得很快。”
“是。”孟云池抬头捻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来,将之别在了闵行远耳朵上。
他极喜欢这样做,看到什么花都想摘下来别闵行远耳朵上。
“这魔宫住了半年之久,还是有些空荡,”他瞧着花在闵行远耳朵上颤悠,继续道:“偶尔觉得少了点什么,我们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成华宗里。”
“落了什么”闵行远反问。
“嗯……”孟云池曲起直接抵在下巴处作思考状。
漏了什么没带上呢……
冬飞:嘤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码了一天硬憋出六千字,有小时候写作文的内种感觉了蛤蛤蛤感谢在2020-10-13 21:24:53~2020-10-15 21: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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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涌流
雨滴汇聚在檐顶的瓦片间隙中淌成一股, 再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噼噼哒哒的雨声连成一片,将青石板面濯洗得发亮。
门口的铜铃叮铃作响。
台阶上汇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被突如其来的脚步踩荡出一圈圈小幅度涟漪,水光里的屋檐倒影如失真的画面般乱做一团在晃动。
来人拾阶而上, 撑着把青色的油纸伞, 步履从容。
邵月殿里没有动静,孟云池从侧门步入, 拐过回廊,发现殿中早已空荡荡, 没有人影, 连仙婢也没有。
倒是意料之中。
在他走后, 唯一愿意收养冬飞的就那么几个。孟云池想了想,转身去了仁化峰。
冬飞张着嘴站在石台上,满脸淡然。
外出归来的段潜瞧见那石台上蹲着个毛色驳杂的沧桑背影,两步上前,“冬飞, 你在这儿做甚”
冬飞淡淡瞥他一眼:没看到么?
我在喝西北风。
段潜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从纳戒里拿出一盒肉干放在它面前,“对了,差点又忘了喂你, 先吃着这些吧, 两日后我再来看你。”
说罢行色匆匆去了正殿里。
冬飞瞧着那需要用五指拧开的瓶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爪, 满脸佛性: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真的,谢谢你啊。
它用爪子碰了碰瓶罐,无论如何都弄不开, 反而不小心将瓶罐碰倒,掉下石桌骨碌碌滚了出去。
两天的口粮,不论如何都不能随便放弃,冬飞耷着脸追了出去,只见那瓶罐骨碌碌滚到一路人脚边,那人停了下来,俯身将瓶罐拾起:“嗯?”
冬飞追上去呜咽两句,只盼着他能将自己的小肉干还回来,耷拉着眼皮规规矩矩的坐在对方脚边。
头顶上传来细响,冬飞的耳朵动了动,只瞧见那瓶罐被人拧开盖子放到面前,“你是要这个吧”
冬飞热泪盈眶,嘤嘤两句,抬头去看,顿时大脸盘子一愣,下一刻扑进那人怀里,哀哀哭叫起来,每一下都含着满腔委屈。
“好了好了,”孟云池摸摸它的头,“我这不是回来接你了么。”
冬飞大嘤一声,恍若控诉,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嗯,我知道,”孟云池将他收进怀中,“你受苦了,走吧,我带你回去。”
冬飞将大脸盘子埋进他怀里小声叫唤。
长时间无法吃饱穿暖,冬日里没地方安窝,它只能自己跑到冰天雪地里去觅食,找其它动物留下来不要的洞窟,对于一只自小被人养大的狐狸崽来说,这半年来过得是非常困难了,它实在瘦了不少,当初圆润的体型不再,毛色也变得驳杂不堪,这半年来唯一还在继续横向发展的也就只有那张极具特色的大脸盘了。
青色的油纸伞被收起来,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渐停,仍是将他的衣摆沾湿了一点。触目所及的青峰之处烟雾缭绕,衬得这成华宗内部如仙境般飘逸出尘。
孟云池不作停留,找到冬飞便走,向仁化峰山脚下而去。
大门将近,却有个人早已守在了门口。
孟云池手指撸了撸冬飞厚厚的软毛,呼出一口气,“师兄。”
宋将离眼皮微颤,发尾被水珠打湿,只身站在这薄朦的雾气里看着他:“半年多,终于等到你回来一次,你去哪儿了”
“我回魔宫了。”
宋将离喃喃重复:“魔宫……那里不是早已被毁了吗”
“我已将它复原。”
“那里的百合,依然像以前一般红么?”
孟云池直视他,“没有任何一株百合了。”
宋将离的神情似笑非哭,“我能不能——”
他看见孟云池脸上神色,后半句却没能说出来。
因为不能。
“你现在就要走么?”
“嗯。”
“那你还会回来吗?”
“也许不会。”
宋将离的话堵在喉咙里,许久才艰涩道:“最后一次,让我最后一次……”他在孟云池身前半蹲下来,执起他的手,将脸贴上去,轻轻蹭了蹭,“主上……”
“你是个好孩子,”孟云池没有拒绝他的动作,“也只有你活了下来,奉溪让你化而为人,好好珍惜。”
他是百合丛中开得最艳的那朵,从一干争妍斗艳的花丛中脱颖而出,只为吸引那人的视线。他的怜惜,他的爱抚,都是他艳压群芳的资本。
他日渐沾染孟云池身上的魔气,渐渐有了混沌意识,只愿意下意识的亲近他。
然而将他点化成人,生出神智的修者,却是正道里万人景仰的仙尊奉溪。
所以他不会将他带走。
因为他代表着他无法企及的伤痛,也是他将要抛却的过往。
他被遗弃了。
宋将离察觉到那只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庞,不夹带任何私情,有的尽是人对灵草植物的怜意,再无其它。
“你活着很好,这点便足矣,”孟云池抽回手,“后会无期。”
他与宋将离错身而过,一步步踩下台阶,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
走出仁化峰,孟云池御剑而起,抱着怀里的小狐狸出门而去,径直往宗门方向,然而待他到达宗门时,又有一人截住了去路。
孟云池眉头微动,被迫停下飞剑。
这成华宗里的人都是瞄准了今日一个个踩着点来拦他的路么?怎的这么有默契
“云池。”奉溪单手扶在宗门上,轻声唤他。
孟云池揉揉额头,“仙尊又待要如何”
“你还是要走”
“仙尊这一番姿态真的不好看,”孟云池微蹙着眉不为所动:“于你于我都可谓不便,还望仙尊能早些恢复往日清醒,而不是总作这样一副令人不解的迷惑行为。”
“我不求你原不原谅我,”奉溪上前一步,“但你真的不能走,你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几乎都要疯了……”
“我每天都在想你念你,满心满眼皆是你,你曾陪我夜谈,教我剑术,也曾在我遇难时从天而降解救我……忽远忽近了千百年,关系被一朝打破,我知道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但你不能走……”
奉溪满腔哀意,“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回来好么……”
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逃避了那么多年,我只想要有一个让我倾泄的出口。
然而出口一经崩塌,摧毁了堤坝,席卷了那正魔不两立的口诛笔伐与刀剑相向,也吞没了他们之间存在的任何可能。
兜兜转转,在他孤夜徘徊的那些年岁里,石室里触目所及皆密密麻麻挂满了那人一颦一动的画像,他满眼瞧着画中或浅笑或低眉的同一张脸,这才惊觉,孟云池终是成了他的执念,也成了他的心魔。
奉溪愈走愈近,孟云池后退两步,侧身向旁边而去。
“你不能走!”奉溪的声音蓦地拔高,猝不及防出手。
孟云池提剑回防,两人便这样忽然交锋在一起。
顿时雷虐风号,宗门倒塌,门口的麒麟倾倒下来碎作一团,孟云池每挥出一剑都夹杂着万千鬼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奉溪剑意凌厉,一击削平山峰,同样不逞多让。
两人波及的范围太大,不一会儿成华宗大门口已狼藉不堪,附近的高山俊峰几乎都被夷为了平地。
冬飞早在之前就被孟云池收进了袖中去,奉溪直抓着他那一方左袖攻击,挥出一剑,剑意磅礴可怖,带着要将对方绞碎的雷霆之势呼啸而去,孟云池避过攻击的中心范围,正想提剑挡下,却见从袖中露出冬飞的半只耳朵来。他再动冬飞就要被甩出去了。
他动作一顿,行动受阻,无奈只得疾速退开,失了反击的机会,奉溪趁势追击,直将孟云池又逼退一步。
时机真好。
他弃剑阖上双手,五指捏诀。
孟云池周围的位置顿时金光大盛,将他囚锢其中。
天地牢笼。
孟云池在阵中看了看,眉目冷然。
同样的招式他竟然中了两遍。
奉溪望着阵法中的人,轻声细语,“莫怪我再用这个抓住你,只是如果我不用这个,你便要逃了。”
……
烛火跳跃,燃烧过后的一截芯烬落下,闵行远放下书卷,只觉得眼皮微跳。
他从小荷包中拿出一粒丹药吞下,穿着一身中衣站起来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只见那赤月被黑云遮住了,一截红色光晕搭在黑色云层上,显得尤为暗沉。
闵行远回到床边,抬手将屏风上搭着的那一沓衣服拿下来,随手挑了件玄衣披在身上,执起一方腰带……
绕不上。
闵行远脸色黑了一黑,换了条腰封,小腹上隆起的弧度不算特别明显,但两眼便能瞧得到,伸手去摸还能感受到那稍显圆润的弧度,他松松垮垮的系上腰带,准备出门。
魔宫周围的桃花四季常开不败,但是永远不会结果。这是孟云池特意弄回来的观赏品种。闵行远在桃林里漫步,鼻端满是桃花幽香,在心里寻思什么时候可以酿些桃花酒。
步行片刻,他的神色不再闲适,渐渐转冷,果不其然转角后,有个紫衣的身影立在桃花树下,仿若早已等候多时。
“阁下真是阴魂不散,这么费劲的越过黑河闯到魔宫里,究竟为的是什么?”
紫衣身影高挑纤细,却并不说话,面容间附着一层黑雾,无法看清脸部,只沉默着抬剑便攻,动作间难掩杀意凛凛。
闵行远不废话,唤出长剑迎身而上。
林子里掀起阵阵桃花浪,混杂剑气,宛若绵里藏针,稍不注意就被伤到。
闵行远旋身飞上黑河河面,他身上有孟云池设下的禁制,那黑河里的腌臜之物不敢伤他,皆纷纷伸出手去拽那紫衣人的腿脚与衣衫下摆。
紫衣人恍若未觉,竟丝毫不受影响,扬手径直将那些枯手斩开,揉身而上,兵器相撞,剑光闪烁。交缠间对方不知发现了什么,身形微顿,手下动作愈发狠历。
从河面到空中再到岸上,飞沙走石,周围的妖兽皆远远避开,避免被两人互相攻击的余波波及。那紫衣人抬剑当空劈下,闵行远横剑格挡,刃尖游曳弯走,那紫衣人身体微微侧着,忽然伸出手肘去击闵行远的腰腹。
闵行远眼神一凝,闪身躲过,一剑荡开两人距离,眼里泛上寒意。
他显露半边原形,执剑的五指妖化变长,一双竖瞳紧紧盯着紫衣人,身上魔气大盛。
那紫衣人仰头望了望他,不知在掂量什么,下一瞬两个身影又瞬间缠斗在一起。
这里毕竟是魔界,少了修真界里那若有若无的压制,闵行远畅意不少,身形速度快了不止一倍。长剑势如破竹,径直将那袭来的无形剑意劈碎,反手攻上。
紫衣人逐渐不敌,暗暗咬牙提气,身上开始溢出丝丝黑气。
闵行远眯了眯眼,“你果然是魔界中人。”
紫衣人轻斥一声,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将魔气灌注剑内,携带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劈向闵行远面门。
尘烟四起,万籁俱静,连黑河河面都荡开波纹,没了枯手的动静,纷纷躲到河底下去。
紫衣人微微喘着气,待烟尘静静散开,却见地上被劈开一道森森鸿沟,然而不见任何身影,他暗叫不好,正要急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刀剑轻轻刺入血肉的噗嗤声。
紫衣人僵着身形不敢再动,后心口传来阵阵刺痛,再动一分就要刺中要害,无力回天了。
他轻声喘着气,五指脱力,长剑于手中脱落。
闵行远伸手在他面容上一挥,黑雾散去。
底下赫然就是文尹的面容。
“我便知道是你,文尹,”闵行远将剑尖在他后心处出用极细微的力道转动,听文尹痛苦的闷哼声:“这么看我不顺眼,甚至不远千里来追杀我,在邵月殿那阵也是你吧,你是在窥探什么,你想窥探师尊么??嗯?”
“呃……啊……”那尖锐的疼痛不断折磨大脑,文尹瞪大了一双眼睛,吐字模糊:“你……根本不过百岁……不可能……有……这番修为……”
“这很重要么”闵行远嗤笑一声,肘部抵在文尹后背,“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我的命呢?”
文尹目光顿时发狠,又想忽然出手袭击闵行远腹部,被对方早有准备反手拗断左臂,惨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