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池余下的寿数并不剩几年,每过一天闵行远都要心惊胆战,他明明可以随时找到对方的所在,将对方拥入怀中,给予他无尽的寿命与他共度余生?岁月,但是?他却不敢。
他想他想得发疯,深夜里无法入眠,日日担心受怕,怕他不肯归来,怕他在外?遇到意外?,怕他依然恨着他愈行愈远。从而让两人?走向那个让他最害怕的结局。
他多想要那个人?,但饶是?再想要,却依然不敢。
直到日复一日的腹胀与熟悉的难受在身体里翻涌时,闵行远惊觉自己似乎,好像,又……揣了一个崽子。
他疯得更厉害了。
日日身体里抓心挠肺宛若被万蚁啃食的难受让苦痛加剧,他白日里回到魔界不停的猎杀妖兽以缓解脑内日渐叠加求而不得的思念与癫狂,深夜里入眠后却不自觉的将自己挠的浑身出血。
孟云池离开不过半年,他从未觉得这黑龙的孕期难捱至此,让他几度失控。
长达百年的冰封后身体乍然经历激烈□□,还因此而孕育了一个子嗣,闵行远在折腾了自己半年以后,身体终于垮了。
他剖出妖兽的内丹生?吞,只?觉身上浴血似乎一直都是?温热的,也?没有?要冷下来的趋势,低下来头,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的血。
流了……好多……
眩晕感慢慢泛上来,他望着冰天雪地里暗紫色的天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随后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再没抬头。
四肢温暖,仿佛沐浴在阳光里,身上所有?的疲惫与痛苦皆消失不见,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片轻飘飘的羽毛,从未如?此轻松过。
闵行远动了动,侧身蜷起来,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豁然睁眼,惊觉不是?梦,入目有?一缕白色头发,静静垂在锦被上,打了个圈儿,弧度幽曼细长。
闵行远嘴唇打颤:“师……师尊……”
头顶上有?人?淡淡应了一声:“唔。”
“师尊……师尊……”闵行远眼里溢出泪,两手抱紧了他的腰,魔怔一般不断重?复:“师尊,师尊……”
“我在,”孟云池拍拍他的背:“我在……”
“别走了好么?,师尊,不要再走了……”
“疼吗?”
闵行远哽咽:“我好疼,疼得快要死了。”
“知道就好,”孟云池的声音很平静:“我也?很疼。”
闵行远胆战心惊于他的归离半年之久,而他却是?在闵行远已经死去?的岁月里无望等待了足足百年。
疼得他要麻木了,以至于在闵行远回来以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依然经久不散的伴随着他。
孟云池起身,闵行远惶惶然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师尊,师尊,别走,你去?哪儿?!”
“莫慌,”孟云池将他用力得指节泛白的手解下来,“不走了,我去?给你拿药。”
闵行远固执的不愿意放手,抬眼望着他,脸上依然是?还没恢复的惨白神色。
孟云池一叹,俯身亲了亲他的眼角,“乖,放手,药再不端过来就要凉了,我熬了三个时辰的。”
闵行远期期艾艾松了手,眼巴巴看着他出去?又回来,端了一碗药:“喝吧,我放凉过了,正温着。”
闵行远一饮而尽,对孟云池伸手,“师尊快过来。”
孟云池瞧了瞧他,没动。
闵行远的脸色已有?几分乞求:“师尊过来,好么??”
没一会儿他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过来,伸手一拽,孟云池跌入怀里,“你不能再走了,”他死死钳着他,力道可怖:“你说过的,只?要你愿意回来,便是?想通了,从此与我举……举……”他突然卡了壳,急得眼里泛上一层水色。
“举案齐眉。”孟云池补充道。
“是?,”闵行远恶狠狠道:“你不能……言而无信,你说过的,以后都别想走了!”
孟云池摸摸他隆起的肚子,轻声道:“是?,不走了。”
窗外?偷窥的闵运悄声对冬飞道:“冬飞,你说我现在进去?和父亲父子相认,他们会不会感动得泪落流涕。”
冬飞:……别了吧小主?子,你会被夫人?撕碎的。
碎成渣的那种。
孟云池回来后闵行远也?不再出去?了,天天在小木屋里守着,就怕那人?又趁他无知无觉睡着的时候走了。
天下万物皆在天道衍生?出来的法则中有?序运行,他忍受不了任何一样脱离掌控的东西?,却为孟云池而时时刻刻压抑忍受着天性里的控制欲。
相反孟云池却不怎么?在乎这些了,闲来无事在小木屋旁又弄了一把摇摇椅出来,偶尔喝了茶后在日光下裹着毯子午睡,日子倒是?过得恬静淡然。
“师尊,”孟云池睁眼,瞧见面前覆了一片阴影,“日落了,天色冷了些,仔细着凉。”
他拿开毯子站起身来,拥了拥旁边的人?:“闵运呢?”
“他和冬飞到湖边野去?了,说要捉两条鱼回来。”
“哦,”孟云池想了想,“晚上给你做鱼汤。”
“好,”闵行远笑开:“我等着师尊的鱼汤。”
待晚上闵运顶着一脑袋水与浑身湿透的冬飞从湖边回来,真的拎了两条不小的鱼。孟云池挽起袖子洗净了手,给父子俩做鱼汤喝。
当夜月明星稀,闵行远坐在摇椅上闭目,孟云池慢慢走到他身侧来。
闵行远往旁边让了让:“师尊来陪我。”
“坐不下,会挤到你。”
闵行远睁眼看他。
“有?没有?想过这孩子出生?以后该叫什么??”
“叫什么??”
闵行远寻思片刻,耍了点?小心思:“随师尊姓,唤思远如?何?”
孟思远。
孟云池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前发间揉了片刻,“嗯,都随你。”闵行远目光微闪,忽然仰头问了句不着调的问题:“师尊,你还爱我么??”
孟云池没说话,只?见他蹲身下来,随手在草丛里揪了一棵,在指尖捯饬片刻,对他道:“伸手。”
闵行远不明所以,将手伸到他面前。孟云池将手里的草环慢慢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这个问题被揭了过去?,闵行远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他后来耿耿于怀,饶是?在睡梦中也?在梦呓,孟云池被他的梦话惊醒,支起上半身子静坐片刻,给他掖了掖被子便下了床去?。
窗外?的月光清冷亮白。
孟云池翻身上那宽大的窗台。
他独身坐于窗框之上,拥着满身微风与月光,回头看了看闵行远熟睡的脸,在岁月里轻声叹。
我当然爱你。
无论?是?曾经,还是?以后,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悔过什么?。
我爱你,所以能容忍你的步步为营,百般算计与冷眼旁观,我爱你,所以能接受你的表里不一,欲壑难填的占有?与控制。我也?曾悲哀过,无望过,甚至怨恨过,但仍改不了我依然爱你的事实。
这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在爱我的人?,即使你是?天道,即使你百般不好,千般欠佳,视万物为刍狗,藐众生?为蝼蚁。
但是?没关系,我会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教会你,怎么?样真正的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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