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森走到床边,小心地把谢之棠的左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把袖子卷起想看看他手上是伤。伤口上贴了一块巴掌大的大号白色创可贴,陆锦森就把谢之棠的袖子松了下来,接着把他的左手放回了被子里。
陆锦森拍了拍被面说:“我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你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要义。”
谢之棠轻轻眨了眨眼,没坚持几分钟就彻底闭上了。
第16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三十五,陆锦森洗漱之后走出房间,经过客厅时发现谢之棠坐在沙发上,衣冠楚楚。
陆锦森就走近了问:“你要出门?”
谢之棠绽开了一个灿烂而标志的露齿笑,拍了拍沙发说:“我不出门。可以耽误你十分钟吗?我认为我们需要谈一谈。”
陆锦森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照谢之棠所说的坐到了沙发上,朝他点了点头意示他可以开始了。
谢之棠认真问道:“既然你发现我犯病了,你为什么不远离我?”
“为什么要远离你?”陆锦森反问。
谢之棠顿了顿,似乎没想到陆锦森会这样问,沉默了几秒才道:“你应该知道躁狂状态下的我具有高攻击性且没有理智可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
陆锦森重复了一遍他的最后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
谢之棠张口就说:“我不是君子,我是危墙。”
“不对。”陆锦森沉声否认道:“你不是危墙,病才是危墙。”
又是一段沉默。
谢之棠重新挂上营业笑容,“谢谢你的理解。”
陆锦森懒得和他打太极,直截了当问道:“你为什么不信任心理医生?”
谢之棠反问:“我为什么要信任心理医生?”
“因为心理医生签订了保密协议,他会永远为你保秘密。”陆锦森说。
谢之棠很轻很快的垂眸往下一瞥,又重新把视线放到了陆锦森脸上,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陆锦森的深蓝眼眸上。他轻轻道:“不,她不会。”
陆锦森皱眉,问:“你经历过?”
“我把秘密告诉心理医生之后,她把消息卖给了谢家的竞争对象…这样的经历吗?”谢之棠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经历过。”
陆锦森这才松开眉头,问他:“那你为什么觉得心理医生不能为你保密?”
谢之棠往沙发上一靠,拉远自己和陆锦森的距离,开始背起保密协议:“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可能对来访者自身或他人的生命安全构成严重危害的情况,咨询师有权利直接联系相关家人、或社会机构…”
谢之棠顿了顿继续说:“当心理咨询师在受卫生、司法或有关公安机关询问时,不得做虚伪的陈述或报告。”
谢之棠勾唇笑了笑,梨涡若隐若现,看起来一尘不染。他说:“既然这样,我要怎么相信他能为我保密?”
陆锦森忍了忍,才说:“这是极端情况。”
谢之棠点了点头说:“是的,这是极端情况,但是也是有可能性的对吗。我不想用亲身经历去验证墨菲定律。”
陆锦森闻言几乎想用顽固不化来形容谢之棠。
他就像是‘反对采用6G应用、坚信机器人会毁灭人类’、或是‘坚信地球是方的,认为地球是球体的说法只是当权者的谎言’这样歪理邪说的冥顽不灵的信徒。
好在谢之棠即时喊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陆锦森自然说好,也跟着站了起来,往健身房走去。
谢之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了健身房门口,陆锦森才回头问:“跟着我做什么?”
谢之棠从眼底下瞅了他一眼,见他态度冷淡也不敢多说,只一脸可怜巴巴地问:“可以…抱一下吗?”
一点儿看不出刚才气定神闲、眉眼带笑的影子。
陆锦森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眼,心理医生医生说过的话重新在耳边响起:“和双向情感障碍的患者接触,一定要保持温柔平和的状态,不能过分热情、也不能过度冷淡。”
不能过分冷淡。
于是陆锦森只好张开双臂对谢之棠说:“来。”
陆锦森几乎能看清谢之棠的眼睛倏地亮起,接着飞快的扑进他怀里,手臂紧搂着他的腰,把额头连着鼻尖抵在他的胸膛上。
陆锦森察觉谢之棠拿脸颊蹭了蹭陆锦森身上的T恤,接着轻嗅他身上的味道。
陆锦森想了想,趁着护工和保姆还没来,生疏地放了一点儿信息素出来。
陆锦森身上的信息素味猛的加深,谢之棠知道陆锦森是刻意放了信息素给他。
被标记后的omega喜欢乃至迷恋标记自己的alpha的信息素是很常见的事情,这样闻着,虽然说不能补充信息素,但也能解解干瘾。
谢之棠把脸埋在陆锦森的胸上,他能透过薄薄T恤感受到陆锦森的肌肉线条,即便没有亲眼见到,谢之棠也能大概猜出来陆锦森的肌肉起伏。
谢之棠又在陆锦森的T恤上蹭了蹭脸,像吸猫那样吸陆锦森。
陆锦森安静不动地站着任由谢之棠抱了两分钟,然后缓慢的把谢之棠推开。
谢之棠十分不情不愿地慢慢松开手,直到被完全推开才扬起微笑对陆锦森说:“谢谢哥哥。”
陆锦森低头看着谢之棠示弱装乖,没有说话,只点点头就转身进了健身房。
陆锦森早上被谢之棠耽误了十分钟,于是只跑了二十分钟步,接着回房间洗了个澡,见保姆护工都已经到了,踩着八点十分出门了。
今天路上有些堵车,即便司机车技高超也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才到公司。陆锦森刚坐到位置上,终端就收到了谢之棠的心理医生长云发来的消息,说她带着药见到谢之棠了。
陆锦森低头回复:好。我今早和谢之棠谈过了,他有完善的三观,难以更改。他的对别人的信任感极低,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和你坦白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长云-谢之棠的心理医生:好的。
陆锦森: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长云-谢之棠的心理医生:按照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自然相处就好了。
陆锦森:好。
陆锦森关闭终端,朝左侧看去。陆锦森的办公室在顶楼敲空了一面墙,用钢化玻璃裹了一层。陆氏大楼即便在市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因为没有阻挡物从窗外望去,能看到远处阴沉的一片黑色乌云。
陆锦森看了一会儿天边浮云才收回目光,翻开桌上的报表,认真地翻阅起来。
而这一边,长云坐在沙发上,谢之棠的一身行头还没换下,仍旧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
长云单刀直入道:“你该换药了。”
谢之棠点头微笑,腰背挺得笔直,柔顺地说:“好啊,换什么药?”
“把碳酸锂换成丙戊酸钠。”长云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你不是1型,是混合型,”
谢之棠这才微扬了眉,略微诧异地看了长云一眼,认真地说:“准确的说,以前是1型,现在是混合型。”
长云沉思了一会儿,才问:“你现在仍然不想活吗?”
第17章
每周一的例会都得开上一整天。
早上本公司开完会,下午还得跟国外的研发机构开会,加上最近有不少公司来谈下个月的新产品专卖的事儿,陆锦森从早上九点忙到了晚上八点。
一直到八点十八分,陆锦森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这才关掉电脑盖上笔帽,站起来略微拉伸放松一下腰背僵硬的肌肉,接着按响了李哲办公室的铃。
李哲是他的助理,自然得陪着他一起工作加班。陆锦森听见轻微响声,还有从远到近的脚步声,就知道李哲进来了。
“今天晚上什么安排?”陆锦森头也不回的问。
“和被窝缠绵。”李哲没什么活力的说。
陆锦森就问:“一起推拿按摩?”
“好啊。”李哲顿时满血复活,道:“我现在就预定,还是玫瑰精油?”
“好。”
“预定了大师傅的精油按摩,等我们蒸完桑拿时间就刚好了。”李哲语气轻快道。
陆锦森拿了终端就往电梯走去,李哲紧随其后进了电梯。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是很耗费精力的,陆锦森浑身充斥着冷淡气息,等电梯下行到了地下室就大步迈向轿车。
陆锦森人高腿长,步子自然大,李哲只好小跑着跟上,绕过轿车坐进副驾驶。
司机刚才就收到了李哲发的消息,一踩油门轿车立刻风驰电赴般开出地下室。
案杌科技保健休闲养生会馆开在别墅区内,受众便是别墅区里的有钱人。是江海潮大学毕业刚入娱乐圈,还没大火的时候创办的。
那时陆锦森也才刚入陆氏,根基不稳。
每次谈完生意就请大家来案杌科技保健休闲养生会馆按摩放松,为和合作方联络感情,也为给江海潮惨淡的业绩增加客源。
等陆锦森在生意场上站稳脚跟,江海潮也在娱乐圈大火了起来。案杌科技保健休闲养生会馆的生意日进斗金,不需要陆锦森引流了,但陆锦森工作累了就来按摩放松的习惯却留了下来。
案杌科技保健休闲养生会馆之所以叫‘科技保健休闲养生会馆’,是因为每个人的肌肉分布虽然大同,却存在小异。
而会馆里的会员只要交一大笔入会费,就可以免费做一次肌肉分布检查,按摩师傅则会根据你的肌肉分布而琢磨出一套独属于你的按摩方式帮你按摩。
这样薅羊毛的方式自然是陆锦森想出来的。
卖点不是按摩,而是‘独一份’的按摩方式。
会馆的按摩方式手法实际上和其他会馆没有多大的差别,肌肉分布与常人偏差到需要换方式按摩的人也只是极少数,只是因为占了一个‘独’字,就成了众口皆碑的养生会馆。
陆锦森在会馆有一个单独的桑拿室和按摩室,预备着陆锦森时不时到访。
陆锦森喜欢在推拿之前先蒸一会儿桑拿。只下身围着一条半长的白色毛巾,把刘海尽数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健美的胸肌、腹肌尽数露在外边。
李哲坐在桑拿室里,看见陆锦森走进来,即便已经见过许多次了,还是忍不住感慨。
alpha健美强壮的体态果然不是beta轻易就能锻炼出来的。
陆锦森看见李哲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的胸膛,眼神都看直了,勾了勾嘴角。
“看傻了?想摸吗。”陆锦森坐到了李哲边上,靠在背椅上偏头问。
李哲一愣,呆呆的问:“可以摸吗?真的可以吗!?”
陆锦森轻笑出声:“当然不可以。但是你可以努力摸自己的。”
李哲像是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隐约的六块腹肌说:“我已经差不多到了beta的上线了。”
说完眼神又忍不住地往陆锦森的胸肌腹肌上偷摸,羡慕地说:“如果我是alpha,我也有八块腹肌。”
陆锦森把头靠到了墙上,脖颈处的皮肤绷直,突出一角喉结,还有他清晰干净的下颌线。
他闭着眼,所以没看见李哲迷恋的眼神,只淡淡地说:“我泡在健身房的时间是你的两倍,腹肌比你多两块是很正常的。”
“boss,你如果能早点儿放我下班,我也能去泡健身房。”李哲不服气道。
陆锦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说:“这个月奖金翻倍。”
李哲瞬间笑开,神采飞扬道:“谢谢boss!boss最帅!boss腹肌十八块!”
“别了,”陆锦森也笑了,说:“十八块就太丑了。”
陆锦森蒸了十几分钟的桑拿,汗如雨下、脸颊通红,连梳到脸旁的碎发上也沾了汗,
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连眼里都带着潮湿的水汽。
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可李哲偷看着陆锦森,像是闻到了陆锦森都信息素一般,慢慢起了反应。李哲浑身都红了起来,弯下腰,用手紧捂着脸,分不清是蒸桑拿蒸的,还是因为害羞而红的。
陆锦森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缩成一团的李哲,他奇怪地问:“身体不舒服?”
李哲这才猛地抬起头说:“不是。你先去按摩吧,我想再蒸一会儿。”
“好。”陆锦森用分开五指把掉下来的刘海梳回脑后,伸手抹了一把腹肌上的汗水 ,就往外走去。
按摩室和桑拿室相连,按摩师父早已经在按摩室里等候了。
陆锦森面朝下躺在按摩椅上,感受师傅在他背上到了精油,接着滚、推、揉、摩,为他放松颈椎、肩膀、腰背的肌肉。
陆锦森闻着玫瑰精油的味道,不免想到了谢之棠。
谢之棠的信息素有一大半是玫瑰味,混着麝香和龙涎香,和他本人不同,谢之棠的信息素暧昧又勾人。
也许是因为谢之棠长期和外界断联,也少和外人接触,养成了他现在不谙世事的性格。所以陆锦森觉得他的动作行为里总带着纯稚,是独属于小孩儿的无意识天真。
他不知道自己的语言、动作背后代表了什么,所以陆锦森也不会把他往深去理解。送画着玫瑰花的画就是送画,想闻信息素就是想闻味道。只是单纯的行为,不存在任何暗示。
随着按摩师傅的按摩逐渐从脖颈处移下,陆锦森慢慢进入了浅眠状态,直到被终端铃声吵醒。
陆锦森闭着眼摸过终端放在耳边上,终端里传来谢之棠的声音:“哥哥,我想你了,你怎么还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