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热闹的大排档简直是两个世界。
　　好多人家其实早就搬离这里了，剩下来的老人们至少也有个伴儿，而他的少年只有一条小鱼，如今还连这条小鱼都不要了。
　　街灯坏了好几座，自行车从漆黑里驶出来，到大马路上。
　　夜色把单车上两人挨在一起的影子收拢，像是亲近的很。
　　谁能想到这其实是一场分别？
　　余小小隐隐的，又感觉到肚子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但他不想和坏蛋说，他勉为其难靠着坏蛋的背，后来疼的厉害了，又勉为其难去抱坏蛋的腰。
　　“怎么了吗？”坏蛋居然察觉出来。
　　余小小掐坏蛋的肚子，“没什么，磨磨唧唧，觉得你骑的很慢，是不是不想送我走？”
　　坏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车速明显加快了一些。
　　半个小时后，深夜三点，单车停在一处海口。
　　夜静的厉害，能听见海浪的声音，余琅甚至感受的到自己的心跳。
　　背后的小家伙仍在掐他的肚子，掐得越来越重，当作是小家伙的报复，余琅没说什么。
　　他拍了拍自己肚子上的小手，那小手冰凉，紧紧掐住的指尖泛白。
　　安静的夜里听得见微微的呻.吟。
　　余琅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猛地回过头，视线却只捕捉到凭空坠落的蓝色褂子。
　　他本能的伸出了手，接住了那件蓝色大褂。
　　褂子上温暖，残留着小家伙的体温。
　　余琅看了一眼大海。
　　大海一望无际。
　　陪了他6年的小锦鲤，回家了。
　　–
　　余小小并没有回家，他翻着鱼肚皮躺尸在茫茫无边的海面上，像只死鱼。
　　一条金色尾巴的大兄弟欢欢乐乐甩着尾巴，奔着追随小王子而来，结果撞见小王子在海面上躺尸，吓得他拿金色尾巴当成裹尸布，赶紧卷起来小王子带回家。
　　余小小吃坏肚子了，生病让他的灵气又流失了一丢。
　　好不容易变成人身的小王子，再次跌破灵气临界值，又变回一尾小锦鲤。
　　小锦鲤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在一只鱼缸中，鱼缸是四方形的，不是之前余琅养他的那只鱼缸。
　　一位大兄弟脸埋着桌面，在他的鱼缸旁睡觉，满头鸡窝，像是好几天没打理。
　　鱼缸旁边好多鱼食，还有一小包药片。
　　余小小意识过来，自己是生病变回小鱼，再次被人救了，但这回救他的不是余琅。
　　余小小甩了甩尾巴，把水拍到睡觉大兄弟的脑袋上，企图看看这人是谁。
　　大兄弟抬起头。
　　余小小呆住，居然是请他吃小龙虾的小伙子。
　　小伙子看到小鱼醒了，太激动了，一把抱住鱼缸，声泪涕下，“小王子，你终于醒来了，兽医说你吃坏了肚子，你翻了两天鱼肚皮，我差点以为自己害死了你，幸好福运护体……我下次再也不带你暴饮暴食了QAQ”
　　余小小呆住二连，忍不住在水里吐水泡泡。
　　[什么，你竟然知道我是小王子？]
　　小王子都打算回归大海了，阳凌也就不用隐瞒了，当即招供。
　　“因为我也是人鱼，你看我的尾巴～”
　　大兄弟把金色尾巴从桌子底下甩出来，如同一片巨大的黄金叶子在鱼缸前摇摆，余小小被这金灿灿的颜色刺瞎了眼睛……
　　阳凌的尾巴也是好看的，海底时好多雌性人鱼都往他尾巴上凑，后来上了大陆，某人也说金灿灿的，招财，爱不释手，据此类比，他觉得小王子一定会喜欢。
　　因此乐乐呵呵很是显摆了一阵，才收回去。
　　雄性人鱼比雌性人鱼雄壮，一般都很魁梧，性格也多凶悍，但在小王子面前，阳凌仿佛一只忠犬奶狗，乖巧的不得了，怀抱着鱼缸，就没松开过。
　　他的脸近近地贴着鱼缸，模样憨厚老实，“小王子，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肚子还痛吗？”
　　[……还有一点。]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人鱼，连叙旧的精神都没有，蓝色尾巴在鱼缸里摆了摆，耷拉下去。
　　阳凌赶紧投喂一片药片，“那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先不要乱动，好好休息，等你完全好了，我就带你回大海去，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完好无损的护送到家的。”
　　深海里有很多大鱼，一只小小的锦鲤下海是很危险的。
　　这也是为什么阳凌要先把余小小带回来，等他养好病，恢复灵气的原因。
　　对于阳凌的话，余小小没有做声，仅鱼尾巴摆了摆，算是点头。
　　这病一养，就又养了两天。
　　两天里，余小小打听到阳凌原来是在水族馆上找到的自己，还误会余琅拿他卖艺，因此特意租来隔壁的屋子，充当暗中的保镖。
　　余小小解释了一下那天不是余琅拿他卖艺。
　　保镖不以为然，“不是鱼贩子，也是渣男，总之回头是岸，不要跟他在一起啦。”
　　[……]鱼儿呆在水里，没有动，尾巴偶尔摆动一下，算是再次赞同了男生的意见。
　　然后又过了两天，小王子还是没有恢复真身。
　　这太不正常了，阳凌着急，“小王子，你恢复灵气这么慢的吗？”
　　小锦鲤的尾巴抖了抖，躲去鱼缸中的水草丛。
　　[还、还好吧……我当年上岸被大白鲨咬，整整恢复了6年，才恢复成人形。]
　　“我当年也被大鲨鱼咬了，但我半年不到就恢复成人形了，那个营养液原来效果这么好？”
　　余小小没听懂，[什么营养液？]
　　阳凌解释道:“一种蓝色的药水，市面上好像没有卖的。当年我被大白鲨咬，变成小鱼，就是被人养在这种蓝色的药水里，然后我的伤口恢复的贼快，半年不到就好了。”
　　余小小羡慕，[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当年是谁养的你呀？]
　　“坏人！”大兄弟一下子激动起来，教育小王子道:“我告诉你，人类社会可多坏人了，最可怕的就是那种表面上对你好，但实际上百般折磨，我是亲身经历、饱受摧残，才和小王子你见面的！
　　过来人很负责的告诉你，这里真的不是鱼呆的地方，所以小王子你要加油，早一日恢复真身，我们就能早一日回归大海，还是家里最安全。”
　　[……]小锦鲤想起来“坏人”余琅，这次没有摆尾巴。
　　养病养了这么多天，当时和余琅吵架时的意气和怒火已经逐渐冷却了。
　　余琅其实不是坏人，他只是不喜欢自己，他本来就是喜欢女孩子的，这在第一天见面时就向他坦白过了，余琅没有撒谎骗他。
　　他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有点难过。
　　这难过丝丝缕缕萦绕在心头，让余小小意识到，自己还放不下。
　　但他不敢再去找少年，怕打搅到他和别人谈恋爱。
　　呜，小锦鲤尾巴耷拉到鱼缸底，难受╯﹏╰
　　小家伙的难受直接影响到了阳凌，阳凌心惊胆战，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他不会养鱼么，怎么越养病，越没精神？
　　难道……一定要脱了裤子去找坏蛋要营养液，才能拯救他的小王子殿下？
　　嘶——
　　–
　　一般，为了照顾小王子，阳凌晚上睡觉时都会把鱼缸抱到房间里去，但今晚没有，他把鱼缸留在客厅餐桌，自己一个人进房间，锁好门，脱下裤子……甩出尾巴。
　　拨通了和某人的视频电话。
　　视频里，不知在哪个娱乐场合的美人总裁，身上正挂着两名醉醺醺的小姐姐，堂而皇之接了通讯，吓得阳凌赶紧把尾巴收起来。
　　美人在电话里笑了笑，伸手把醉倒的两名小姐姐推出去，自己也是有点醉意的，懒懒倚靠在金灿灿的沙发上，手下意识的抚摸，像在抚摸金色尾巴。
　　“怎么了？钱又花完了？”
　　阳凌想把这人撕碎，但为了小王子，他忍了，他摆出他的大尾巴，故意在大尾巴上泼了墨水，然后讹诈。
　　“我的大尾巴烧伤了，疼死了，快给老子点营养液用用！”
　　“没问题，鼎娱，303，总统套，过来。”
　　“哦。”
　　小王子马上就能好起来啦，阳凌挂掉通讯，没有多想，奔着他的营养液去了。
　　然后，阳凌同志就一夜没能回来……
　　小王子利用这一夜，恢复成人身，搬着个小板凳溜到阳台上坐住，之后望夫石一般直勾勾看着对面的阳台。
　　两家的结构是一样的，阳台都和卧室相连，余小小守着这边的阳台，一直看着对面卧室的灯熄灭，然后又亮起，然后在天还没亮时，余琅从卧室里出来，在阳台上取下还没晾干的校服。
　　少年的阳台上有微光，取衣服时侧脸眼角上青紫的伤痕正好被微光照亮，有点红肿，他拿手揉了揉，之后取下衣服，回去了房中。
　　余小小在黑暗里，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之后从板凳上弹起，又去客厅窗口探出脑袋，往楼道外瞧了一眼，正好见到少年出门。
　　少年的外套背后有个补丁，之前没有的！
　　书包上被涂了好多颜料，之前也没有的！
　　艹，他的恩人被人欺负了！
　　小王子原地变成小锦鲤，不动声色跳进了余琅的书包中。


第16章 打架
　　余琅的书包里习惯放一支水瓶，余小小便是跳进了这瓶水中。
　　余琅一路上都没有发现。
　　他如往常一般，先是骑单车赶上了第一班公交，之后在公交车上掏出耳机，把录在手机里的英语听力练习拿出来听。
　　随后到了学校，走进班级，没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和人打招呼，径直走到靠窗边的最后一排位置，看向自己的座位。
　　座位上被人涂了502。
　　抽屉里有一只老鼠，老鼠的尾巴被人用胶带粘着。
　　余琅把书包放到桌面上，先把老鼠从胶带下解放出来，然后清理座位上的胶水。
　　小老鼠被释放后很是活跃，在教室里引起了大骚动，男生、女生都在尖叫，老鼠横行的地方，无人靠近，集体逃窜，最终是两个男生硬着头皮站出来把老鼠赶出了教室。
　　“说了叫你们不要放老鼠了，看他那穿着打扮、说不定就是住在老鼠窝里的人，收了多少钱，干这种伤不了敌、自损八百的事？”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有钱让大家赚赚呗？”
　　“你们是多缺钱啊？”
　　“难道不是康少多有钱吗？想到个好点子奖赏1000块，反正他也不怕，他也不在乎，同学一场，不如给大家伙儿赚一笔。”
　　“万一他告老师……”
　　“你不觉得老师早就知道了吗？”
　　“……别大嘴巴了，把人家当回事成么，看着你们在呢，要点脸把！”
　　今天值日的是宣传委员，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她拿着扫帚原本是要扫地，这会儿却作势要扫一群兔崽子的头，兔崽子们赶紧跑开，同时看去余琅一眼……果然正在打量他们。
　　叽叽呱呱的一群家伙，顿时坐去各自的位置，不再拱火了。
　　余琅属于班级里不太好接近的那种人。
　　给人的感觉冷冷的。
　　虽然不凶，但很少笑，时常莫名其妙的和人保持距离，搞得大家不是很喜欢他。
　　但很少有人见他真的发脾气，就像是稳重清高的孩子，一般不去和兔崽子们计较，所以有的人不介意在他面前玩笑开的大点，或者恶意大点，只要不触及底线，不会把人真的得罪。
　　余琅有个病重的母亲，这点所有人都知道。
　　他高中三年，唯一只因为母亲和人打过架。
　　兔崽子们心里很有数。
　　不过前几天，似乎因为另一件事也和人打架了，还是6班的小少爷康少带着人去找他打群架，余琅打架可是很厉害的，难得在那次吃了瘪，因为要保护康少的女朋友。
　　这事儿在校外闹得很大，但因为不是在学校发生的，所以学校没怎么介入。
　　大家只是忍不住饭余课后讨论讨论。
　　讨论出来的结果是，早恋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抢别人女朋友更是高风险，一个穷鬼在小少爷嘴里夺食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何必呢，高中整整两年半，大家都不知道余琅和康少的女朋友有什么瓜葛，突然一夜之间传出绯闻。
　　这其中要是有什么误会，换个人，包管就在小少爷面前装聋作哑，仍其风流快活。
　　不会像余琅这样，非得介入人家小两口的“家务事”，这般上心，真要说不是抢人，也不像。
　　也难怪小少爷要整治了。
　　“昨天大扫除泼的水还没干呢，穿湿衣服会生病的，这校服先别穿了。”
　　宣传委员是个好心姑娘，训斥完一帮兔崽子后，来这边提醒余琅。
　　余琅正在清理椅子上的502，闻声客气的应了一声，淡淡的，“嗯，早上有晨会，规定了要穿校服，等开完了，就脱下来。”
　　和余琅说话就是这样，你关心他，他也没啥太大反应。
　　小姑娘便也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谁知道突然有人在这时从背后推了她一下，小姑娘直接就扑余琅身上去了，还差点撞到桌子，余琅护了她一把，这才没撞到。
　　这一幕带着点粉红意味，“正巧”被路过的6班小少爷撞见，康梁单肩挎着书包径直走进来，像是走进自己的班级，还带着两名小弟。
　　“哟，这是谁呢，这不是和我抢阿雪的穷鬼吗？怎么还把别的女孩子搂怀里？这是把别人的女孩抢到手了，就不稀罕了，又看上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