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汪有点看不懂眼下的情况了。
见缪尔斯公爵猜不到刀疤、猜不到数字二,他当真以为缪尔斯玩这个游戏的本意就是想要让他们死,顺便再耍耍他们。可现在,刀疤完好无损。
阮白靠在沙发上,青年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缪尔斯公爵的脸上。
足足盯了一两分钟。
可缪尔斯公爵却像毫无察觉似的,只是语气平平的问他们:“接下来,有谁想要参加吗?”
沈琼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喵’了一声。
缪尔斯公爵:“是猫啊。”
王汪:“????”
他猛地举起手,“接下来我来我来,汪汪汪!”
缪尔斯公爵嘴角含笑:“是狗。”
毫无压力地捡回了一条命的王汪兴奋得差点一蹦三尺高,他猛地抱住阮白的胳膊嗷嗷嗷叫了一阵,又抹了一把眼角的热泪,“呜呜呜我现在相信公爵大人是真的要和我们玩游戏,他绝对没有故意伤害我们的意思。”
哗啦一下,王汪的手背上被一个猫爪子划出几道血痕,小黑猫冲他龇了龇牙,王汪立刻讪讪抽回手。
阮白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目光再度落在缪尔斯公爵脸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的缪尔斯公爵好像非常开心。
那种猜到了正确答案,非常幼稚的开心。
阮白不动声色地将小黑猫抱进怀里,揉着对方的脑袋和后颈,敛下的目光中藏着几分意味深长。也正是这个时候,躲在人群身后的董海小跑上前,手刚一举起便见缪尔斯公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旁的比尔管家站在他身边,公爵的手臂如往常一般搭在他的手臂上,冲几人含笑,“今天的游戏就到此结束吧,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继续。”
比尔管家:“几位请离开吧。”
董海:“……”
王汪和刀疤此刻毫无压力,拽着阮白便走了。沈琼跟在后面带着红姐,而董海却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阮白落在最后,卧室的大门被关上的时候,他脚下步子一顿,朝着门缝里望去
比尔管家正在收拾被他们几人弄乱的沙发和茶几,缪尔斯站在原地。
阮白捏着小黑猫的爪子在门板上撕拉一声。
酸牙刺耳的嗓音让王汪抖了一下,他扭头正想逼逼叨叨小黑猫,却在撞上小黑猫的绿眼睛时立马闭嘴。王汪不由自主的往阮白的身上靠了靠,小声道:“阮白你看好你家猫崽子啊。”
阮白随意应了一声。
目光却始终盯着门缝里的缪尔斯。
青年公爵听到声响转头看来时,一向温和的面容毫无表情,连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毫无神采。
好像在看一个死物。
阮白收回目光,将门一带。
“喵!”
他低头,小黑猫正用碧绿的眼睛看他,它举起自己的小爪子,亮出尖尖的指甲,似乎在控诉阮白刚才非常过分的行为。哪知阮白只是将它的爪爪随意一捏,漫不经心道:“知道了,太长了,回去就给你剪指甲。”
小黑猫:“……喵。”
傍晚临近黑夜时,阮白再度去了古堡后的花园。他循着昨晚的路径在角落里给爱德华烧了一面镜子,回古堡时又迷路了。周围的雾气升腾,隐隐带着点血色,往雾里走,血色更浓,连带着空气都染上了血腥味。
一大片的墓碑再度出现在阮白的面前。
他迈着步子在所有墓碑前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爱丽丝的墓碑前。
昨天被蹭去的草皮依旧随意落在旁边,浅色的石板裸露在血雾之中。阮白弯下腰将石板往上一抬,扔到了一旁。哐当——沉闷的声响后,黑漆漆的洞口出现了。
阮白平静地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打开后往洞里一照。
乍一看确实也看不清什么,不过壁口却挂着一个□□。
阮白只思考了几秒,便果断顺着□□爬了下去。
从地面掉深处大约有几米的距离,刚落地时洞口狭窄,再往里一走便愈发宽敞,像个喇叭似的。耳边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阮白便一直往里走。
大约一分钟后,一个棺材安静盛放在宽敞的空间内。
棺材的四周整齐摆放着各种小东西。
阮白低头看了许久,从其中翻出了一本牛皮日记本。
第一页:我叫爱丽丝。
第二十页:明天我就要嫁给缪尔斯公爵了。
第五十页:我怀孕了,可是我的丈夫似乎并不开心。
第六十页:我的孩子出生了。
第一百零二页:我恨缪尔斯。
第8章
从[我恨缪尔斯]这一页之后,牛皮日记本都是空白。后面再没什么有效信息,阮白便将笔记本重新放回原位,目光搜索起了其他的小东西。
让人意外的是,整个墓地内,连最简单的照片都找不到。
阮白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往里走。这也是他刚刚不经意间发现的,宽敞的墓室壁上竟然还有一道门。那门也不过常人高度,伸手一推就轻易推开了。与爱丽丝的墓室没什么区别,新墓室内安静极了,被手电筒灯光扫过的角落里扬起尘屑,漂浮在空中。
墓室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水晶棺,是空的。
阮白前脚刚一抬起,耳边便想起了悠扬的音乐声。面前昏暗的墓室正在急剧收拢,眨眼间就变成了另外的画面。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无数侍从端着餐盘鱼贯而入,长长的餐桌前坐满了人,从白发到不过五六岁般年幼的女童。一名身穿长裙的女人含笑喂着身旁的两个女孩,见一个女孩躲着不肯吃饭蹬蹬蹬跑到男人的身后将自己藏起来,眼底是无奈也是宠爱。
她轻声哄道:“朱利安,你要跟姐姐一样,每天都按时吃饭多吃一点才能长大,你看着太瘦了。”
被称之为朱利安的小女孩却只是摇了摇头,嘟着嘴小声抱怨:“姐姐要保护我才多吃饭的。”
“唔,这是我答应朱利安的。”
母女三人间气氛正好,却唯独忽视了餐桌其他人的目光。
画面一转,两个小女孩已经长大。
那是女孩们十八岁的成人礼,照理说,缪尔斯公爵家小公主的成人礼宴会与皇室几乎毫无差别。然而今夜的双子古堡却格外沉默。不到午夜,灯光已全然熄灭,整个古堡像是变成了一座空城。
小女孩中的姐姐伸手推开一扇一扇的门,并未找到父母和妹妹。
直到她来到了五楼尽头。
尽头的房间是双子古堡的储藏室,姐妹俩平时都不会来这里。但今天是个意外,找遍了所有地方的姐姐只能推开门去。储藏室内一片阴冷黑暗,女孩轻轻地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人回答,然而书架却被人轻轻一碰,那些厚重的书籍哐哐哐地全部都砸在了地上。
女孩吓了一跳,又喊了一声。
这时,月光从窗户悄悄落下了一片,隐约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朱利安探头看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对姐姐露出了一张相差无几的笑脸。
“克拉克,我在看书。”
“看书?”
“对的。”
“可是你都没有开灯。”克拉克反驳。
朱利安垂下眼眸,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没有关系,我已经能背得出上面的内容了。”
说罢,她又问克拉克:“你可以帮我把储藏室的门关上吗?”
克拉克隐约察觉到今晚的妹妹有些奇怪,但多年来对妹妹的宠爱让她选择听从妹妹的话。她转身走过去将门关上后又走回来,也是这个时候,藏在阴暗处的朱利安站起来。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更多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大半身形都照亮了。
一步,两步。
兹拉兹拉。
怪异又刺耳的摩擦让克拉克皱起了眉,然不等她询问,她便清楚了缘由。朱利安的手中拖着一把硕大的斧头,那福头上沾着厚厚一层血和碎肉,随着朱利安的移动,血水和碎肉不断往下跌落,露出了泛着银白的、锋利的刀刃。
女孩缓缓冲姐姐露出一个与寻常无异的浅浅的笑容,“克拉克,我真的很抱歉。”
话音一落,斧头唰一下在克拉克的身上划过一刀血光,重重落在地上。
浓厚的血重新包裹着锋利的斧头刀刃。
而由于朱利安到底是个女孩,力气并没有很大,一斧头削下去时竟然未能将克拉克的小腿完全削断,皮连着骨肉,血流了满地。
朱利安捂着嘴似乎说了什么。
阮白只听到一句:“抱歉克拉克,这是你们逼我的。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画面再度旋转,阮白一怔后目光聚焦回来,眼前已经重新恢复成了墓室的模样。那座水晶棺依旧静静地摆放在墓室中央。
阮白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正欲上前触碰水晶棺时,耳边突然传来摩擦的声响。
那是从爱丽丝的墓室里传来的。
有人过来了。
阮白的目光迅速搜索四周,可惜的是四周除了水晶棺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挪到角落里去,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两个墓室之间相隔的门被打开,紧接着一个小腿拖在地上的女生缓缓走了进来。
她行走的速度格外慢,目光却始终直视前方。
而后,她打开水晶棺,拖着断掉的双腿躺了进去。
阮白:“……”
这、这是没看到他还是看不到他?
阮白拧了拧眉,却也不敢多动。他等了一会儿,见水晶棺里的人闭上眼睛似乎睡得非常安稳,才轻悄悄地迈步走了出去。
墓室被关闭的那一刻,水晶棺里响起了克拉克温柔的轻哼。
草地上墓碑周围的血雾已经逐渐散去,阮白站在爱丽丝的墓前等了一阵,忽然听到了一阵猫叫。小黑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此刻正围着阮白的腿打转,它轻轻耸动着鼻子,碧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不喜。
阮白却没发现,弯腰将小黑猫抱起来,轻轻拨了拨它脖子里的铃铛。
五分钟后,血雾彻底散开,来时的路又重新出现在阮白的面前,他离开花园往古堡处走。推开门时王汪等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饭,王汪穿着白衬衫,肩膀上隐隐有血印出来。阮白脚下的步子一顿,立刻上前走去,按住他的另外一只肩膀,低头看他,“你的肩膀在流血。”
王汪叼着羊排愣了一下,放下刀叉随手一抹果真摸到了一手的粘稠,他的表情变得疑惑极了,“奇怪,明明没疼了,我以为伤口已经愈合了。”
“等会我给你换药。”
“好。”
记挂着肩膀上的伤口,王汪进餐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迅速解决完自己的食物便推开了椅子。两人往二楼的卧室走时,阮白被刀疤喊住了。
刀疤与董海坐在一起,前者皱着眉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
话一出口,董海便低下了眉眼,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但阮白的视线依旧在他们二人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冲刀疤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在花园,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也可以挑个时间去看看。”
刀疤被他说得脸一红。
连忙胡乱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才董海跑过来跟他说阮白鬼鬼祟祟跑到后面去了,连与他关系还不错的王汪都没有带上,指不定是去做什么坏事。随即又扯了一堆的有的没的,刀疤便真的对阮白的去处起了疑心。
他喝了口牛奶,压住了尴尬。
阮白含笑收回目光,却忽然愣住了。
一滴血落在了地板上。
顺着血珠上方看去,赫然就是沈琼。沈琼一直以来都穿着黑色的便服,乍一眼看去还真看不出什么,可那血却越滴越快,很快便在椅子边上的地板上聚起了一滩。
阮白抿了抿唇,二话不说便走到沈琼的身边,一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熟悉的粘稠触感很快沾满了阮白的掌心。
他将手伸到沈琼的面前,问他:“你的肩膀在流血,你没感觉到吗?”
沈琼:“……”
少年反手摸了一下,掌心是和阮白一样的痕迹。
他抬眸去看阮白,后者收了目光,又问:“需要我帮你上药吗?”
“要去。”
另一只手拽住了沈琼的胳膊,红姐凌乱的发下露出眼睛,眼里罕见地带了几分严肃,她重复着:“要去。”
沈琼便乖乖站了起来。
望着四人一同离开的背影,董海抿了抿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摸完就是一愣,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上的血液并不浓稠,只有淡淡的几条痕迹。
但依旧表明,他的肩膀也受伤了。
回想起那夜的经历,董海的脸色瞬间煞白无比。
怎么会这样?
…
王汪肩膀上的伤口非常夸张且恐怖,昨天晚上不过只是深了点,今天的伤口便向外延伸,中间像是被剜掉了一块肉。
偏偏,王汪没有感到任何痛楚。
房间内,处理好了伤口的王汪逼逼叨叨嘴上话不停,他在阮白的房间里来回乱转,越想越觉得害怕和惊慌。一慌,他就往阮白的身边跑,“阮白,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肩膀上出现个伤口也就算了,怎么我还不疼呢?”
伤口不疼是好事,但不是这种死了都不疼的不疼呀!
最关键的是,沈琼肩膀上的伤口与他的几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