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地方去。”杜荷小声地说。
“你可以来我家,我和一起。”施钥真诚地说。
“我……离不开他。”杜荷有些难过,“我离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他对我好。”
“他对你一点都不好。而且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
同样没证据,施钥的话却让杜荷产生了动摇。
阮落十分感慨。施钥柔软无害敏感,所以他才能对人类的软弱悲哀,各种负面情绪作到感同深受。也只有这样的他,才能让杜荷产生信任感。
“小荷。他们是一起的,你别上当啊。他们空口无凭的诬陷我,就是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沈汀雨急到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爱杜荷的。全天下都是敌人,只有杜荷没有任何私心地爱他。
沈汀雨的无耻让阮落气到无语。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裴不度看着阮落气鼓鼓的小脸:“现在,就差一把火了。”
“什么火?”
“徐白。”裴不度说,“徐白出来作证的话,这个杜什么的应该就会醒悟了。”
“可是,哥你不是说徐白的魂魄已不在这里了吗?”
以此之前,阮落也想过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把徐白的灵魂召唤出来,直接向杜荷揭发沈汀雨的恶性,但裴不度说这里已感觉不到徐白的存在了。
这里的地势十分独特,阴邪到极致,连魂魄都被吸到最底层。只留下躯体,在这片土地上静静发酵。
“他的魂魄的确不在这里,但还有一个办法能把他叫出来,”裴不度说着,脸上居然少有的有些犹豫,“就是我不太会,可能要耗费些时间。”
“什么办法?”阮落奇道。
“炼僵。”裴不度说。
阮落心说,哥,你不会不是很正常?你真以为自己是万事通。
阮落眨眨眼睛,“哥,我听陆师兄说过,炼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最快也得好几个月呢。”
裴不度沉吟:“我看看能不能在一天内完成。”
阮落心说,哥,如果你真炼成了,我收回我的话。你就是个万事通。
“钥钥,你问问他,徐白埋哪儿了?”阮落冲施钥喊。
施钥冲还在下面的阮落点点头,又小声地问杜荷,“徐白埋在那儿你知道吗?”
“杜荷,你别上他们的当。”沈汀雨嗓子都喊哑了,“杀人是要坐牢的。徐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
沈汀雨上气不接下气,眩晕得厉害,嘴里也干,嗓子像要冒烟。
他不清楚还有什么事,阮落有不知道的。他们甚至知道徐白,知道徐白已死。
不过,徐白已死了。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沈汀雨忽然乐观了两秒。
但他看了看裴不度,又看了看杜荷,这一切都玄幻得厉害。他再也坚持不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还是坚持不懈地说:“杜荷,杜荷,你别上这些人的当!只有我才是和你一起的。”
生灵沉默了足足十来秒才说,“在院子里那株梨树下。”
......
不同于“境”里的风和日丽,紫藤漫天。现实世界依然是大雨倾盆,夜黑如墨。沈汀雨双腿像是被钉在当地,柱子一样立大雨里,如同个死人一样。
他想逃回屋里,但那个裴不度的不知向他施了什么法,让他全身都无法动弹。
杜荷已恢复正常的体态,偶尔和施钥说上两句话,反倒像极了正常人。
雨夜中,张真诚与裴不度每个拿着把铁铲,在树下挖土。阮落与施钥一人撑了把伞,给他们挡雨。
张真诚心大神经粗,也没多想。边挖边说,“老大,你们这是干什么?是在体验剧本吗?你说我们这样子,如果是看电影,我肯定以为是在挖尸体。”
《枕中人》确实有在院子里挖土找四小姐尸体这个剧情。
“还是你们知道这里埋了什么宝贝?”张真诚叭叭说个不停,手中的铁铲倒也没停下。
泥土十分松软,像是才被松过。没一会儿,张真诚手下一停,铁铲已刨出了一角。
“一会儿不许叫!”阮落声音冷静,但身体却不由地就向裴不度身边靠了过去。裴不度心里好笑,“你离远点。”
但阮落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倔强,双手紧捏着伞。
倒是一直像是处在阴阳两界生活的施钥,样子十分淡定。
“老大,我叫什么,啊啊啊……”裴不度已把一个毛巾塞到张真诚的嘴里。
张真诚想跑,裴不度笑笑的,“想跑的话,我把你一起埋进去。”
张真诚拼命摇头,腿一软。施钥忙又扶了一把。
“哥,你别吓他。”阮落说。
“老大。这这是怎么回事。”张真诚扯出毛巾,全身发抖。
“先干活。”阮落一边勒命张真诚与裴不度一起把徐白给弄出来,一边讲了沈汀雨的所作所为。
因为阮落讲的已不在正常范畴,张真诚晕晕乎乎,似懂非懂。别的没记住,只记住了两样。
一个是面前这个一脸愁苦的杜荷不是人,二是裴不度要炼僵。
“这是不是新型的整蛊游戏?”张真诚可怜巴巴地问,同时扭头去找摄相机。
大雨把尸体身上的土一会儿便冲得干干净净,露出那张死白色浮肿的脸。
张真诚扭头蹲地上吐了起来。
“哥,真的行吗?”阮落轻声问,“不是要在土里埋上几个月?”
“这里的土质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极其肥沃。”裴不度说。
“为什么?”张真诚吐了个差不多了,问。
“死人太多。”裴不度笑吟吟的。
张真诚想给自己几嘴巴。
裴不度看看如墨天色。
“哥,现在怎么办?”虽然阮落最近胆子大了很多,但还是瘆得慌。
“再有一个小时就要破晓。破晓的时候给他度些生人之气应该就可以了。”裴不度说。
应该就可以……是什么意思?
阮落问:“哥,你以前弄过没有?”
“……我看人弄过。”裴不度说。
张真诚差点又晕了过去。他在听什么阴间谈话。
另一个院子的侧门,余默身边站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一头软柔的头发,眼睛闪闪发光。
余默向这边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他们为什么做这么复杂的事。”余默冷淡地说。
那个生灵对裴不度而言,完全是动动手指就能消失的小东西。
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一个死了十来天的人弄出来,还要炼成僵尸。炼僵风险大。主要是不受控制了,销毁很难。就像是一些不容易分解的垃圾。
“你当然不懂。他们的目的是要救人。救那个叫杜荷的生灵。”说话的小青年,正是局长小娇夫单北。
以此之前,余默没有想到这个小娇夫居然会这么厉害。
一个小时前,由裴不度控制的无相虫一离开,收下符纸的余默,还是不由催动了灵力,下一刻就被困在金丝笼里。
就在余默以为他要和裴不度正要相对时,裴不度却不知什么原因,忽然离开。
现在他知道,裴不度是因为恋人那边出了事,才急于离开。
正在这时,局长小娇夫突然现身,把他从里面解救了出来。其实小娇夫不来,他也可以从金丝笼里逃离,只是没这么快,要花不少时间。
而局长小娇夫之所以能这么及时现身,是因为他对神神秘秘的余默一直有所怀疑,所以跟踪了他。
“你和那人有过节?”单北问余默。
他不太清楚余默和那个裴不度到底有什么恩怨,但话音一落,余默已快速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情商可真低。”单北小声吐槽。
第58章 阮落:“这是我男朋友。”……
大雨如注, 夜黑如墨,几个人围守着徐白的尸体,这种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张真诚去拉阮落, “老大, 你掐我一下。”
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作梦。
裴不度看了看因为大雨丝毫没有放亮迹像的天, “开始吧。”
“不是要度阳气吗?”阮落担心。
因为破晓是阳气初生。所以最后一道工序,给僵度气都会选择黎明。
“凑合可以吧。”裴不度漫不经心地说。
张真诚倒吸口凉气。
裴不度勒令张真诚找了个空碗, 在里面化了道符, 又刺破自己中指在里面滴了几滴血, 然后对张真诚说, “把他扶起来。”
“老大!”张真诚哭了。
打死他也不敢呀。
裴不度轻笑了声, 放过了他。把一只竹筒插到徐白嘴里,然后把混着符纸的血灌了进去。
所有的眼睛都看向徐白。
惨白的灯光下,徐白的四肢抽筋式的一动。同时, 裴不度死死拽住就是跑的张真诚。
张真诚心里说,爷, 你以后就是我祖宗,我再也不敢背后说你坏话, 当面对你脸色看了。
“老大。”张真态哽咽地冲着阮落。
“你要走也可以,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阮落觉得欺负张真诚也挺有意思。
主要是, 阮落还挺喜欢这个助理,打算让他一直跟着自己, 总得先适应适应吧。
比起张真诚,阮落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相当可以。
徐白从土里缓缓坐了起来, 天上一道闪电一闪,映出份外惨白的脸。
“徐白。”裴不度叫他的名字。
徐白的眼珠一轮,“裴不度?”
阮落惊呆了。
僵尸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炼成了?
沈汀雨一直如柱子一样立着。他没打伞, 全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样。和他一起淋雨的还有杜荷。
面对徐白,沈汀雨和张真诚一样惊惧交加,但强烈的翻盘意愿,让他依然没放弃挣扎,他用才和杜荷初遇那样的温柔声调说:“你别信徐白的。他恨我,肯定会诬陷我。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
杜荷目光下垂。不知道听没听到,听没听进。
沈汀雨的声音就被打断。
“沈汀雨,你还是老样子啊。敢做不敢当。你怕我揭发你,杀我灭口。你想榜阮落,让我去杀他男朋友。我为你做这些事,你又杀了我!”
徐白从地狱里回来,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指着沈汀雨的鼻子,一板一眼地指控他,沈汀雨还是慌了,他往后退一步,“你胡说,我没让你杀裴不度。是你自己杀的他。”
徐白忽地往前一跳,板直的身体,让人想起他是具僵尸。徐白那脸铁灰色的脸几乎撞上沈汀雨的鼻子。沈汀雨又恶心,又害怕,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有。我没让你杀他,我只让你强了他。是你自己杀了他。”
沈汀雨往后一退,退到房屋的墙上。
“这有区别吗?都是你指使的。就像你下药,让我上了你男朋友一样。”
“你在说什么。”沈汀白声音凄厉,“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药?你还用得了我给你下药。”
徐白紧贴着沈汀雨。沈汀雨哆哆嗦嗦,如果不是背后已靠着墙,他就要溜滑下去。
这一刻,他看不到杜荷,看不到阮落,裴不度以及张真诚。
这个大雨滂沱的雨夜,只有他一人面对这具地狱来客。
沈汀雨抱着自己的头,“就你这德性,我还给你下药?你自己早就在打杜荷主意,你当我傻。你他妈见到个雌的能发搔,还用得上我给你下药。”
“你下了。否则的话,你知道我打杜荷主意,你还让我和他一起喝酒。”
徐白的几颗獠牙露了出来,那张脸如同铁灰一样,他侧着头,向沈汀雨伸了过来。
“沈汀雨,下来和我作伴吧。”
“我他妈没有给你下药!”
徐白生前是个泼皮无赖,只要给他一点好处,他能昧着良心干任何事,沈汀雨以前觉得他好用,现在自己被反咬一口,才知道有多恨多疼。
“我没给你下药,我下药也只可能给杜荷下药。”沈汀雨的声音因为嘶吼道而破了音,他的神经绷烧了起来,说话颠三倒四,指着徐白,“你别把这些都赖在我身上。那两老乡也是你杀了。裴不度也是你要杀的。我只让你打断他的腿。我也没给你下药。你根本用不着我下药,那晚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去偷偷地摸杜荷的手,占他便宜。所以,我只给杜荷下了药,他不像你.....”
沈汀雨突然戛然而止。雨声依然打在屋檐上,伞上,以及青石板的院子里,噼啪直响,沈汀雨却觉得安静异常,连自己的喘气声都听得到。
“录下来了吗?”阮落对张真诚说。
“录下来了。”张真诚说。
沈汀雨擦了把脸,可怜巴巴地说,“杜荷,我是被逼的。我中了他们的邪术,我没给你下药。你信我.....”
杜荷本来就是道灵,现在更像个淌着水的影子。
“这东西怎么办?”阮落指着徐白,小声问裴不度。
徐白的作用已用完了,接下来的取舍属于杜荷,他们已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只是这东西弄出来了,该怎么弄回去。
裴不度唇边的笑意,漂亮却又无比狡猾,“简单。”
简单?
张真诚现在已接受了佬大与佬大男朋友都不是正常人的现状,反而期待接下来的进展。
就见徐白的身体轮廓就有些走样,还算平直的肩膀一点点塌下来,胳膊也跟着越拉越长,像是化了一样,居然伸到了地上,接着头也跟着一歪,滑到了肩头,跟着肩膀一起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