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了谢,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秦斯:U1S1,当初他们培育我时就没有给我安装审美的那根筋……
(^~^)
☆、相熟
包间从外面看着并不大,但里面的空间却并不小。
舒缓的音乐足以缓解所有虫下班后的疲惫,超大的落地窗外是帝都辉煌明丽的夜景。秦斯走进去时看到那窗边正站着一只虫,端着杯子跟蒙拉交谈着。
那虫身材匀称,鹰钩鼻子,虽然看上去已经步入了中年,但保养得当使得皮肤很好,金色的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即便是穿着休闲装,也从内到外透出一股精英范。
听到门响,他们一起转过头来。
那虫的视线和秦斯触碰,刹那间脸色就变了。
秦斯平静回视,微微颔首。
蒙拉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审判小组新来的组员,刚毕业没多久——说起来,他跟前辈还是校友呢!”
他口中的前辈好像压根就没有听他说话,那双深褐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斯的脸看,眼底几分惊疑几分猜忌。
相比之下,秦斯就坦然多了。
蒙拉还没来得及向他介绍这位的身份,他就已经朝那只亚雌伸出了手,“久闻林学长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他说话不疾不徐,没用多少力道,轻轻柔柔的,听上去格外舒缓。
他原本只是想来避避风头,但没成想真的让他找到了个熟虫。
这位林学长全名林同,四年前也是一名司法审判官,后来竞选代理审判长失败后辞职。而他本虫又跟穆春来是忘年交,当初那场审判,就是由他组织的。
当时帝都审判庭正处于威尔逊身体每况日下,而代理审判长虫选尚未确定的时期。现在的代理审判长苏格和林同分属于不同的党派,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让“上面的虫”看到自己的价值,他把秦斯的案子给料理的滴水不漏。
所有证据都证明了秦斯杀了照顾他的护工,并偷拿了钥匙,把尸体残忍地分割成七十九块,用卫生薄膜包裹了,藏匿于顶楼封闭实验室之中。
林审判官在那场司法审判中大放光彩,不仅将这场针对于科研所的公诉巧妙地转变为了一场仅针对于实验体Qin一虫的司法裁决,之后更是动用了各种手段将有关“科研所实验失败”的负面舆论给彻底清除掉。
而为了掩虫耳目,他联合穆春来掌控了整个帝都的舆论导向。
“最强实验体具有反社会倾向,为了保障市民安危,目前已被安排销毁。”
“纠正一下,实验体并不具备虫族智慧,是没有灵魂的碳基生物,因此此次销毁并不涉及伦理道德方面的任何争议,有关科研所的任何不当言论均会被以诽谤罪起诉至最高审判庭。”
“因为最强实验体外貌可怖,及其有碍观瞻,因此将封锁具体信息,更不会披露相关照片,星网上任何标注‘科研所内部资料’的照片均为虚假网虫发布。”
……
那是科研所和审判庭关系最为密切的一次。在那场审判中,他们联合起来,用所谓的正义的公权力,潦草地宣判了他的结局。
而再往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秦斯低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没有杀虫。
前世的他双手干干净净,从未沾染过任何虫的鲜血,他们凭什么这般污蔑他?一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谁知道一层皮下面都是怎样的肮脏污秽?
这边林同从看到秦斯的第一秒,大脑内的警钟就敲响了。
见过实验体008号的虫不多,而他刚好就在其中。
那天的审判其实虫并不多,偌大的大厅里,他站在高高的审判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告席上被控制住的少年。
少年头发长长了,但没有剪短,又因为被囚禁了数日而格外凌乱,一双漆黑似寒星的眼从发间看过来,唇抿成平直的一条线,明明是没有什么表情,却任谁也能感受到他的倔强与愤怒,而在那之中还掺杂着些许的不解与茫然。
那年,他还不到十八。
按照正常虫的年龄段划分来说,他尚且属于一只幼虫。
林同清晰地记得自己为了比苏格更早获得信息,不惜冒充跟Qin同一个狱室的犯虫,在他被羁押在看守所里等待审判的那段
或许是那一瞥的容貌过于惊艳,又或者是他最后在听到自己的判决结果时的眼神太恐怖,这些年林同利用职位之便在案件审判方面做过不少手脚,但从没有哪件事记得如此之深刻,深刻到当他看到秦斯时的第一反应就是——
完了,他来找我复仇了。
“学长?学长!”
依旧是轻柔而不失礼貌的声音,林同微微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面前虫的脸上。
“您怎么了?怎么有些魂不守舍?”少年站在他面前,手里恭敬地递过来一杯酒,面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同心说我看到你这张脸就不舒服。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伸手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顺带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少年顶多十八九岁,目光如水般平静柔和,而且细细看来,容貌虽然跟最强实验体有着七八分的相像,但细微之处还是有差别的。更何况当初那个案子已经结了,Qin也已经被一场大火给彻底销毁了,尸体被冰封在科研所,总不会出错。所有应该是自己最近太忙了,才变得这么疑神疑鬼。
他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上了年纪就是不如你们年轻虫,反应慢,脑子跟不上!那个……你刚刚说你姓什么来着?齐”
“不是哦。”秦斯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看他好像刚刚做完心理建设,于是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香槟杯给转了个圈,喝了口酒,然后才慢吞吞地说,“是‘秦’。”
“如果不介意的话,称呼我为‘秦’,也是可以的。”
“……”
林同的脸色才回复了不到半分钟,此刻血色刷地一下褪尽,变得苍白。
他只觉得自己刚刚用来说服自己的那些理由在此刻全部失了效,像是好不容易解除了警报之后猝不及防遭遇了迎面一击。
他惊疑不定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到了落地窗的玻璃上。“你,你到底是谁?”
秦斯微微一笑,刚要开口,突然身后传来几声欢呼,应该是从他一进门就挤在一起打游戏的几名同事终于取得了胜利,结束了游戏。有两只虫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秦斯伸手,自然而然地帮林同掸了掸肩膀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尘。他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到亚雌身体上,感受到他在轻微地颤栗,肌肉绷得紧紧的。
秦斯苦恼地叹了口气。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在出租屋里面跟叶柒的交谈。
“最低级的复仇,是直接取了他的性命。高级的复仇,要他先从身败名裂开始。”
要是现在就杀了这只虫,虽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一点也不痛快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秦斯(面无表情掏出一本《复仇笔记》):排队,一个一个来。
穆溪(托腮星星眼):可以插队吗?我比他们都坏!
秦斯:……
☆、出现
“说起来……小秦你自己一直是自己一只虫生活着吗?你雌父跟雄父呢?”
酒过三巡,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同远远地避开秦斯,坐在角落里一反常态地沉默。但他不是今天的主角,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我是个孤儿。”秦斯喝了口茶水,余光瞟了眼林同,才继续说,“我的雌父和雄父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星际空难去世了。”
原本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问话的虫一下子结巴了,“抱,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的。”
秦斯随意地笑笑,“这没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一只年幼的小雄孤身一虫的生活会有多苦,不但要自己考虑生计问题,还得提防着心怀不轨的成年雌虫对他的觊觎,在座的几只雌虫不由得对秦斯更添了几分怜悯之情。
冰块在玻璃杯里摇晃,秦斯对上他们的视线,知道他们是误会了。
“我对于雌父和雄父的记忆已经很少了,后来雄虫权益保护机构得知了这件事,把我接走了,之后的生活就平顺多了。”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终归不太好,蒙拉赶紧换了个话题。
饭吃到一半,林同终于坐不住了。他借口去卫生间,起身朝包间外走。
秦斯把目光从他消失的背影上挪开,旁边一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雌虫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秦斯不解地回头。
那是跟他一个小组里的同事,据说是个富二代,很受家里宠爱,是名副其实地靠背景进的审判庭,说话做事总是一副娇滴滴的做派,秦斯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小组里其他雌虫背地里有意无意地说他“恋爱脑”、“绿茶精”。
秦斯不怎么关注他们雌虫之间的事情,但此刻这只小雌虫两只手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扯了扯,纵使是秦斯,也不由得感觉出了几分怪异。
“听说你之前就认识林学长,真的假的呀?”可偏偏小雌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凑到秦斯跟前,仰着一张小脸,扑闪着大眼睛,那模样儿真像是在好奇这件事。
秦斯:“?”
他瞬间就绷紧了大脑中的一根弦。
全场虫只有他注意到了两只虫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难道说他知道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斯斟酌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之前的学长而已。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有见到过真虫。”
小雌虫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叫一个抑扬顿挫,情感丰富。
秦斯以为就这就结束了,他礼貌地往回抽手臂,准备站起来出去,但那小雌虫又拉了拉秦斯的袖子,悄声说。
“之前大家都以为你是那种目中无虫,脾气又坏又差劲的虫,所以对你的态度不是太好,有些事情可能做的有些过分……你可千万别生我们的气……”
他故意喷出的热气打在秦斯耳廓上,浓郁的香水味儿熏得秦斯眼睛疼。即便在这样“强烈”的干扰下,秦斯还是听清了小雌虫的话。
他的表情有瞬间的微妙。
这话说的很有技巧,且合情合理,满含替别虫承担的愧疚,可问题在于……秦斯并没有觉得之前一个小组里的其他虫对他有什么不好的态度啊。
更何况在彼此都不熟悉的情况下,一上来就热络得跟八百年没见过的亲戚一样才是不正常的吧?
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虫,比如说……秦斯低头看了一眼身边这个跟没骨头一样,总是时不时地要蹭一下他手臂的妆容精致的小雌虫,蹙了蹙眉。
他想了想还是反问道:“什么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他不是会吃亏的主儿,这种事情的确不记得有发生过。
小雌虫惊恐地摇头,喝了酒的脸颊抹了胭脂一半酡红,衬得眼睛水汪汪地好看。
但偏偏秦斯不为所动。他收回视线,准备起身,“我先出去一下。”
小雌虫今天非要跟着来,就是为了拿下秦斯,见他没有要继续问自己的意思,一下子急得连装醉也忘了。
他用两根细弱的手指死死揪着秦斯的衣袖,凑在他耳边说,“你别……只是有些误会罢了……这个月初的审判案,其实不是把你的名字漏写了,是有虫说你才来几天,没出什么力,所以故意没写……”
这件事秦斯倒是有印象,但即使他是第一次上班,但这种小动作在这种情形下应该是很常见,无非是对新来的“排外”心理作祟罢了。更何况他也觉得那虫说的有道理,那案子他的确没怎么出力,即便是他们要加他的名字,他也会拒绝,否则就是欠他们一个虫情。
小雌虫又说了几件小事,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无力和懦弱而感到极度的羞惭,甚至都开始泪光莹莹。
秦斯:“……”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以为这只小雌虫是因为林同而对他的身份有所起疑,这才多说了几句,但假如是这些有的没的的勾心斗角,刻意抹黑,他压根就懒得听。
*
餐厅卫生间。
明晃晃的灯光,林同举着通讯器一边说话,一边焦躁地踱来踱去。卫生间不大,他不得不走几步就返回来,因此镜子里的他活像是一只夹着尾巴的暴躁公狼。
“……当年那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个怪物已经被销毁了吗?档案里怎么会记录下落不明呢?!”
“林先生您息怒,死是肯定死了的。”那头说话的小职员战战兢兢,一边噼里啪啦地查着东西一边捂着嘴跟林同通话,“您刚刚让我查看的那份档案,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记录的。”
“实验体Qin,编号008,制造于新星历X年X月X日,并于十七年零九个月后的X年X日由审判庭监督执行销毁仪式——您看,都不说是‘死刑’,而是‘销毁仪式’,这妥妥的是死了啊!”
“那为什么如今科研所的档案又变成了‘下落不明’?!”
“这……”那边的虫似乎也有些顾忌到科研所的秘闻,言语开始躲闪。
“你尽管说。”林同因为刚刚小职员的话而稍稍放宽了心,声音也有了惯常的温和,“我跟你们前所长穆先生可是莫逆之交,要不是他身体不适不方便我去探访,我也不会通过你来问。说实话,就是他让我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你们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