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言有时候也喜欢做个瞎子,这样就可以不必听爹娘的话学习医术了。他刻意往云生寒怀里钻,撩得师父心火四起,情趣盎然。他知道师父过去的遭遇,过去是个瞎子,受人欺负,不过师父现在重获光明了,在云家也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师父常说,这人世间不应当出现完美无瑕的人,那样的人只会遭人嫉妒,遭人暗算。所以——所以明明已经恢复视力的云生寒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个瞎子。
云生寒替他欣喜:“炼尸术自然成了,不过,你要如何谢为师?”婉转莺语,云生寒说话,于听者也是一种享受。
“你想我怎么谢?”萧世言靠在座上笑看,下一刻便凑近道:“不若我以身相许吧?”
“呵,还便宜你了呢。”云生寒侧目又给了个白眼,才不馋萧世言身子呢。
“那你想怎样?”
云生寒坐了起来,神情一瞬间有些失落,他拂袖转身,掀起了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他微笑着,眸中流露的情意,怕是萧世言这个年纪不会懂的。“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听闻天枢的星星很是不错,我想去看看。”
“看星星啊?”萧世言坐在了他身边,挑笑问道,“姑苏的也不差啊。怎么?去跟小情人儿幽会?”
作者有话要说: “寿终正寝”不是这个意思哦,文中只是辰诚在打趣世言。
☆、风情万种朱砂衣
情人?他怎么会跟那个人成为情人?云生寒摇摇头,那种事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他也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他向萧世言说笑:“他若当真是我的情人,那便再好不过了。”为人自是和萧世言一样风流潇洒,但比萧世言多了些妩媚妖娆,“不过——眼下你才是我的情人。”
萧世言轻哼一声,“切,我有了那美男,我还理你呢。”
云生寒鄙视,“——小白!”
“略!狗师父!”
“你……”云生寒扶额,欲哭无泪,这徒弟的放肆加欠揍就是惯出来的。云生寒想扯开话题,一本正经地笑问:“你知道墨玄青吗?”
“墨玄青?什么东西?”萧世言眨眼,师父那里的宝贝是真的多,不过也不奇怪啊,人家可是云家的家主,渰域的所有珍宝还不都是他一个人的。
“墨玄青是一件玄青色的衣裳,玄青玄青,那是一种极为浓重的青色,交织墨色,不细看只会觉得是一件玄衣。有的世家大族会特地织造这种衣服给死人穿,可以护阴身,使尸体不易腐烂。”云生寒说着,提到了萧世言心心念念的那个美男,“他死的时候,穿的是红衣,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我还是觉得,那么皓白的肌肤,很适合穿红色衣裳。不过没办法,他现在是死人一个,平生记忆消散,九霄炉下,炼出来的尸体虽然重铸了魂魄,但是不能触碰日光,我只好动用了墨玄青。再加上赤龙斗篷,这两件宝物聚魂魄,集精气,可以保他在白天无恙。”
萧世言嘟了嘟嘴,“这么麻烦啊?这么说,没有那两件衣服,他就不能白天出来了?”
云生寒笑了笑,徒弟是真的蠢,“还有一件法器。”
“什么啊?”
“夺命伞。”
“唔?”萧世言想起一把红伞来。
“你知道吗?”云生寒低眉,“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被人断了舌,不过,我已经把不言玉连同魄灵珠一起打入他体内了,舌上的伤应该已经愈合。但是——死前那般疼痛,刻在他心里,就是不知道这次重生他肯不肯开口说话了。”云生寒解释的时候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也有些心疼。
马车连夜赶了回去,萧世言搂着师父谈笑风生。才进了房间,屋里的花白小奶狗就摇着尾巴迎了上来。“我先跟你说好,他是个死人,就算重生也只是个活死人。”云生寒向萧世言再三强调,“不许对他生情,否则我会让他再死一次。”师父话已至此,随后抱了小奶狗,安然地坐在了桌旁喝茶。云生寒的言语温柔,语气却是充满了威胁。
萧世言自然是听从师命了,拎着小奶狗扔出了师父的怀,他自己往温柔乡倒去,讨好着云生寒,“怎么会呢?我的为人,师父还不了解?快给我看看嘛。”
随后,九霄炉上萦着香烟,云生寒纤手一挥,挥向了地面,烟雾在地面上旋转飘升,待那道烟雾消散时,地上已经多了个娇媚的公子,一袭鲜红色衣裳,黼黻美身,红衣正配那一个玉人。红衣下,娇弱无骨,纤细的腰肢后面,打着一个偌大的、蝴蝶形状的丝绸结。颈上戴着个金项圈,项圈上又坠着一个金锁,在金色与红色的交相映衬下,小公子越发妖艳了。他的年纪也就长萧世言几岁,个子却比萧世言高出许多,云生寒饶有兴趣地看着。
“哇……”人刚出炉,萧世言即刻看惊住了,满眼放光,这个人绝配红衣无疑,当真是“冷艳孤光照眼明”!
“如何?”看着徒弟那副表情,不正也是自己第一次见他时候的表情吗?云生寒顾自低头笑了笑,这一笑,也是人间的美公子。
萧世言连连点头,“真的比辰诚兄还要美啊!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会死呢?这身红衣也就只配他了。”
听闻徒弟这么说,云生寒叹了口气,“你还没有见到过他秋日时节,穿着红衣、迎风而笑的模样,那才是绝美,超尘脱俗,不该是这凡尘俗世可以拥有的。”
“唔?”萧世言随即一脸疑惑地看着师父,这夸得,难不成师父认识生前的他?不过下一秒师父就低头咳了一声。
“我想象的。”
“……”萧世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行尸走肉的人,师父说的那番美景自己真的无法想象,因为面前的红衣人面无表情,即便非要找出个表情来,那也是另一番的冷艳。“嗯?师父。”萧世言突然指着那具尸体上金项圈下挂着的金锁,“这个是我的吧?上面还刻着你给我取的字呢!”那个金明锁是他拜师的时候,云生寒花重金打造,命人刻了字,算作他的拜师礼的。
云生寒满不在乎,“无妨,日后为师送你一个纯玉的。先给他戴着吧,不也好证明他是你的人么?再者,那个锁子其实是金明锁,也是用来护身的。”
“嗯哼?这样啊,师父待我,当真是极好呢。那我就……”不等云生寒反应过来,萧世言已经把师父按倒在了长椅上。云生寒的双目闭上,再睁开时,那双眼睛又一次恢复了呆滞的瞳孔,满目漆黑,朱唇被强入,裙裳也似乎被撩拨了起来,花裙泻在地上。
“世言……”云生寒心中很恐惧,怕会失去,深深呼吸着。
面前人风流,云雨自成欢。美艳的尸体只是略眨了眨眼睛,都不曾落了视线过去。暮秋时节了,冬日将至,窗外落花几许,片片入屋来。
“小白。”躺着的云生寒沉静了些,忽地推了推他,神情恢复,也尽力平复着呼吸,“之前送给你的夺命伞,可以拿给他防身。”
“啊?你只跟我提了一下,不曾给过我吧?”萧世言坐在师父身上,看着师父的白眼,萧世言都自我嫌弃了,“什么鬼东西?你之前送了我好多,我哪知道是哪一个?哎?慢着!你说的该不会就是那把花伞吧?”萧世言意识到了什么,又想起了那把红伞。
“嗯哼?”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云生寒慵懒地坐起,搂着自家小白。
萧世言一副君子之态,微微一笑,笑不露齿,随后掀衣准备逃命。没想到反被师父扼住了手腕,萧世言只好没皮没脸地往地上一跪,“师父息怒嘛,我当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嗯哼?”师父媚笑。
“徒儿知错了。”
云生寒将袖一挥,俯头笑问道:“我今日才知,定情信物可以乱放啊。”
萧世言不服,喊冤:“你还好意思说!你送我那么多东西,我就这么大点儿的屋子我哪有地方放啊?那个什么伞……我就之前拿去当了几次遮阳伞,然后就不知道放哪了。”萧世言弱弱可怜又无助。
“遮阳伞啊。”云生寒眯眼笑了,松了他的手,“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为师就是送你当遮阳伞的。小白生得白净,可别晒黑了。”
“你确定?”萧世言质疑。他之前拿到的那把花伞,外表看着没什么,只是一把普通的花伞,但是只要划一下伞柄上缠绕的细线,将伞一转,伞中会直射出飞针来。目前,萧世言对于那把伞只了解到这里,这狗师父又没给自己说明书,只能当遮阳伞用了。
云生寒不耐烦地伸手来,掌上多了一把血一般颜色的红伞,红伞中还出露着一条红绫。
“哇,跟我那把好像啊,就是多了这个。”萧世言惊叹之时,手指扯了扯那条红绫。
“两把伞都是我做的,之前送你的那把是个半成品,危险性比较小,所以送你当遮阳伞了。”云生寒继续淡定地喝茶。
“你确定?”萧世言再一次质疑,不敢接那把伞,“你你你,就算不顾我的性命,你也该……顾虑着点儿他吧?你不怕又把人家弄死一次啊?”师父这伞叫夺命伞呢,自然是伞如其名了。萧世言抬了抬那个尸体的下颔,美艳动人,无堪比拟呢,眼前这师父加上千里之外的余辰诚也都得甘拜下风。“呃,他身体好凉啊。”萧世言才一触碰,指尖的凉意让他松了手。
云生寒侧目,“他是个聪明人,我不会看错的,夺命伞给他,没准儿他还能保护你呢。”
萧世言回头:“那你之前拜师时还说我聪明呢。”
云生寒喝茶,茶杯中闷闷的声音传来,“当着外人面儿给你个面子,你还真就信了,再说,狗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你妹的!萧世言夺过他手中的茶杯,这师父说话也太刻薄人了吧?“你个狗师父!”
这个关门师父神通广大,喜欢云游四海,当初萧世言拜师时他送了不少拜师礼,夺命伞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萧世言隔三差五就变卦,有时候认他做师父,有时候死活不认,谁让这狗师父总是叫自己小白呢?听听,这是当师父该称呼的吗?萧世言表示自己可能梦到兔子了,分不清自己变成了兔子还是兔子变成了自己。
于是乎,师父递上了一面照妖镜——虚无幻镜,一照还是萧世言他自己。师父这就拍了拍他,乖徒这妖兔道行太高,为师这镜子照不出来啊,望自珍重。萧世言也只能耸耸肩,我可能拜了个假师父。不过,那面镜子后来也被萧世言用来当梳妆镜了。
“乖徒要尊重长辈。”论辈分,萧世言这辈子都别想骑在他头上,哈哈哈哈!云生寒得意。
“师父,嘿嘿。”看着师父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萧世言最会讨人欢喜了,年少俊秀的他也撩拨着师父的心,“我比较纳闷,他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凉?”
“死人一个你说呢?”
萧世言带笑看着那个美男,抚了抚下颔,“你说过死在乱葬岗的大多都是无名无姓的人,他这么好看,总得给他起个好名字吧。”
云生寒轻哼,“你随意吧。”
正是秋景丽,也渐寒冬至。萧世言回身时,看见了窗户上的落花被秋风吹了进来,临窗的红漆木板上落花缤纷。“秋尽姑苏花未拂。”他笑吟出一句,拉住了师父,“‘未拂’二字可好?诗情画意,不言而喻。”
“花未拂?花未拂。”云生寒静默,脑海中是日下,“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的场景来,云生寒强笑了笑,“好,那就叫‘花未拂’吧。”
“哎。”萧世言略为不满,“我没说让他姓花啊。”五大世家,花家首尊,本是名门大族,可在动乱之后渐渐多了歹心,仗势欺人,天枢花氏给萧世言的印象并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渰域孤芳,襄阳绝色,不敌姑苏一介死人。
☆、劫后重生无欲望
云生寒不理他,只是含笑往桌子上放了一条鞭子,“花未拂……确实是个好名字。乖徒,之前我帮你简单调|教了一下,剩下就交给你了。喏,这是鬼泣鞭,不听话就使劲打,炼尸术下,不知情爱,不知疼痛,以血为食,唯有这鬼泣鞭能镇得住他,我把我先前的法器都给了他,他可以护你周全。别你炼出来的尸,你被他欺负了。”
“怎么可能?我相信师父的本事。”他不就死人一个嘛?萧世言满不在乎,再说,人长得这么好看,萧世言哪里舍得对一个大美人下狠手啊?
云生寒没有什么软肋,就一个,萧世言。也没有什么缺点,就一个,往死里宠徒。“那就好,我就先走了。”
“师父慢走,当心身子!”萧世言手作喇叭状笑道。
“哐!”门被云生寒重重甩了一下,那个公子难得清冷,瞥了一眼,如行云遇冷生寒,默然而去。
干净光滑的木板上,萧世言转了个身,细细打量着那个美人。这鬼泣鞭真的有这么神?萧世言坐在桌上,手里玩弄着鞭子,眼神落在花未拂身上,但是花未拂并没有被吓到,他笃定了自己会对萧世言唯命是从,不至于讨来一顿打。
“你放心,这玩意儿我不会用的,长得这么美,我怎么舍得呢?”萧世言随后还真丢开了鞭子,一手扶在桌上,歪头看着,怎么就这么阴冷呢?这么看着人家有些不礼貌,也有些尴尬啊。萧世言抖了抖衣服,下桌子来。“嘶……”
地板太光滑了,萧世言扭到了脚踝,一个没站稳就险些摔了,还好被面前这个死人扶住了,“世言大人且小心。”冷艳的尸体并没有开口,屋内却响起了一道极为好听但又很空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