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郊外景色宜人,山清水秀。春风十里柔情,轻柔地拂过云生寒的玉面,白衣丽人如同遗世仙君,不施粉黛的面容,姣好得浑然天成。龙泽川想起来之前在书房作的一幅画,只不过画上人是眼前人,背景不一。他多看了两眼,笑说:“人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盛世美颜?举手投足都好像一幅画。”
白衣丽人羞涩一笑,妩媚动人,“人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痴心人?甩也甩不了,忘也忘不掉。”
龙泽川心头一暖,走上前主动握住了云生寒的手,“走了半天的路了,坐下来歇歇吧。这手也怪凉的,我给你捂捂。”心上人轻呵一口热气,云生寒冰冷的心也随之溶解。
“泽川,若他朝,我与那些世人水火不容,我希望你能选择后者。如果日后你发现我做了什么错事,也请你能够原谅我,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云生寒失神的双目似是含着泪。
一番话说得轻松,但龙泽川听得不明不白的,“我都听你的。”他拂了拂云生寒被风吹乱的鬓发,点头答应。
“嗯。”
两人游山玩水,看过连绵青山,春日的溪水清凉透彻,小小竹筏上,云生寒躺在龙泽川身下,衣裳散乱着,宽大的衣裙已经被溪水打湿了一截。要知道从前的息绝不是这样子的,这么被龙泽川压着,总觉得很不舒服,当初被告知龙泽川睡了他,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云生寒接受着心上人的吻,但还是不肯松开自己的衣服,反倒趁着龙泽川疑惑的时候,系紧了。“嗯?”龙泽川误以为云生寒不情愿,便安分了些,亲自去给他系好衣裳带子。
“我只是有些冷,不想脱去上衣。”借口之下,其实他是怕龙泽川看到他肩上刺着的“绝”字,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息绝下落不明,唯恐那个字引起这个办案精英的怀疑,云生寒还是找了个借口不让龙泽川发现。
于是再一次按倒了,龙泽川对他热烈的爱从未遮掩过,一直希望云生寒不要躲避。“生寒。”竹筏漂零在水面上,也因为龙泽川的躁动,竹筏时沉时浮。
春日大好风光,在姑苏胜地,人来人往,萧氏医馆的病人也不少,萧世言自告奋勇过去帮忙了,也许他还不知道家里花未拂的惆怅,也许是知道,就是不动声色,想打击一下花未拂。
“姐姐,我饿了。”花未拂虚弱无力,拉住一个打扫卫生的侍女姐姐,乞求着说道。
侍女无可奈何,摇头回道:“您要不等公子回来再说吧?夫人最近信奉佛事,家中少了许多荤菜,我也是没办法的,公子再忍忍吧。”话说完,侍女谨守本分,出去扫地了。
等萧世言回来有什么用?花未拂近来一直虚弱,萧世言明明就看得出来,却就是不关心他,他这又是做错了什么?“世言大人。”花未拂瘫坐在地上,“世言大人。”
一出去,再见面已是晚上。萧世言知道母亲拿信佛做借口,故意针对花未拂的,偏偏他就是不想管,从医馆忙完回来,才想起来这一整天都没给花未拂送过血,天黑了才搞到一壶,送了过来。
“吱呀。”推门的人手里端着酒壶,进门后却惊得险些摔了,“未拂。”
花未拂听得脚步声,在开门的那一刻猛地看了过来,面容惨白,在墨玄青和赤龙斗篷的映衬下,那张脸毫无血色。像是饿疯了的恶犬,尽管恼怒萧世言的不闻不问,但他还是卑微地跪坐在萧世言面前,魄灵珠一直噬血,他已经很麻木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未拂。”萧世言也跪坐下来,才将酒壶递了过去,面前的公子狼狈不堪地抓起就饮,“未拂,未拂。”萧世言颇为心疼,懊悔起来,“你感受到心疼的滋味了吗?是不是很难受?可我更难受,你有时候不在我身边。”他眉眼若有星光,用干净的手擦拭着花未拂嘴角的血渍,“你明白我的爱吗?”
花未拂懵懵懂懂,一言不发地注视着。
萧世言落了泪,他其实也不愿这么折磨花未拂的,花未拂难受的时候他也很揪心,“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娶妻,我已经把心给了你,离了你我就是个无心之人。先前风流成性,我笑那些人蠢,可现在,我真的觉得我就是个傻子,你知道我有多渴望我是女儿身吗?”
并不明白这份爱,但花未拂善于伪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不会离开世言大人的。”
“嗯嗯,我爱你。”萧世言终于松了口气,拥上去吻住花未拂。他本想拒绝的,因为才刚喝过血,他知道萧世言讨厌那股血腥味,但他的珠子似是浸在温水中一样,温暖舒适。“嗯……”花未拂开始放肆地吻着他的世言大人,双手抚摸在后背。
门窗都还开着,过来给萧世言送衣服的息云撞见了这一幕,惊愕的神情无可掩饰。她亲眼所见,证实了她亲耳所闻。“嘘。”息云立刻冷静下来,回头嘱咐侍女不许出声,两个人原路返回。看着自己亲儿子被另一个男的抱在怀里接吻,当娘的怎么都接受不了,一直皱着眉回了房,萧望成看见夫人面色不悦,还没等开口问,息云便把准备好的衣服扔在床上。
“这个花未拂当真不是个善茬。”
“出什么事了?”萧望成捋了捋胡须。
息云接受不了花未拂,就如同龙程接受不了云生寒。两个人说着是踏青,倒不如说是出去约会,春游归来,龙泽川越发迷恋那个白衣公子了。
云生寒虽是个盲人,但举手投足间,无时无刻不吸引着龙泽川,尽管是回到了世俗之地,云生寒纠结的心忐忑不安,但龙泽川始终陪伴左右,紧紧握着他的手。
“龙公子。”云生寒此刻害怕了,害怕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害怕世人飞短流长,尽管双眼看不见,可街市上那些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云生寒心里深知,不能这样下去了,“你我到此结束吧。”
心思缜密的龙泽川又如何不晓云生寒所想呢?龙泽川仍旧是握着那只手,“我把心交给你,你珍藏起来,亦或是扔在地上,都是你的决定,而我的决定一直都不曾变过。生寒,我龙泽川此生非你不娶。”
云生寒被现实打击得心都要碎了,龙氏乃五大世家之一,怎么可能会同意本家公子有断袖之好?晦暗莫测的双眼被泪水浸满了,他还是抬头点了一下,“泽川,我等你。”
身后是许多人的指指点点,其中有不少人认识龙家的二公子和云家家主的,亲昵的举止,当即就被人鄙夷,更何况云生寒没继任之前,还有着风流浪子的恶名。龙泽川从未在乎过那些世人的看法,只一心安慰着心爱人,“你在客栈等我些时日,我去去就回。”
“嗯。”原本风神俊朗的公子,在龙泽川面前柔弱得像个小女子一般,他身上的柔情,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他自己未曾察觉。
回了龙府,龙泽川的心很沉重,要怎么面对父亲呢?他叹了口气,他没办法在家族与爱人之中选择前者,他做不到。平心而论,他同白若清一样,很是仰慕年少出名的白今明,羡慕那个正人君子能够做到为了家族牺牲一切,可龙泽川如何也做不到。
踏进大厅,不过寒暄几句,龙泽川便向父亲和兄长表明了他对云生寒的爱意。“泽川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兄长也已成家立业,我想……”龙泽川说到这里时,皱了皱眉,没再往下说。
龙程听闻,喜上眉梢,“正好,我跟你兄长还在商量呢,给你说门好亲事,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们龙氏也算家境优渥,我还是希望你能娶一位大家闺秀,门当户对。”
龙泽明笑道:“二弟性子耿直,看上的女子自然不会差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搞得我很无语,□□都算是敏感词,古风小说怎么写啊?
☆、名门不纳断袖妻
“大家闺秀……”龙泽川喃喃自语,“我想娶的人,确实是个大家闺秀,名门之主。”他忽然抬起了头,“父亲,我想娶的人,是渰域家主,云生寒。”他一字一顿,目光坚定了起来。
“云生寒?胡闹!”龙程当即呵斥一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龙泽川一句话惹怒了父亲,兄长龙泽明本来以为弟弟有心娶妻是个好事,但谁知道这种事被父亲给猜中了,要娶云生寒的话,他也不会同意弟弟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的,“二弟,不得胡说。”龙泽明使了个眼色,暗示龙泽川不要这么固执,但龙泽川就是不听。
“我爱他已非一朝一夕了,我去过渰域,我绝不相信世人的流言蜚语。生寒就是个大家闺秀,举手投足皆是华贵,得不到他我真的没有心思侦查断案,还请父亲允准,我想依照龙氏正礼,迎娶他。”龙泽川跪了下来,毫无商量的余地。
“你这逆子。”龙程气得全身发抖,挥袖摔了桌上的茶杯,“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是龙家的二公子!当年天枢花氏两位公子做出断袖之事,随后惹来多少祸端?你要是娶了那等浪子,我龙氏的脸面还要不要?”
“父亲。”龙泽川跪正了,想要辩解。
龙泽明冲着弟弟摇摇头,“别再多说了,这件事就算父亲同意,我这个作为兄长的也不会允准的。龙家是名门世家,绝对不能做出这等有伤风俗之事来,况且有天枢前车之鉴。二弟你近来办案太辛苦,难免被情爱左右了心思,你回去面壁思过,冷静几日再来见父亲吧。”
龙泽川已经铁了心了,面壁思过又如何?冷静几日又如何?“我没有冲动,我可以回房面壁思过,但也请父兄仔细思忖泽川的终身大事。告退。”他话说完,便掀衣起身离开。
“我龙氏这是造的什么孽?”龙程重重拍了好几下桌子,眉头紧锁。
“父亲消气。”
龙泽川听从兄长的命令,回房面壁思过,事先修书一封,将情况告知云生寒。虽然龙程与龙泽明的激烈反对是在意料之中,但这件事对云生寒来说还是个不小的打击。
云生寒在没等到龙泽川的书信前,就一直时不时地陷入昏睡状态,目的也很单纯,不想清醒过来,逃避着现实。书信送到,还没等阅毕,还没等看到龙泽川安慰他的话,云生寒的两行清泪就滑落了。他不忍再看下去,扑在桌上痛哭起来,书信也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息绝。”心底的云生寒不知从何劝起,“别哭了,我这个身子本来就弱,哭伤了身子还不是你自己受病?行了,那个龙泽川又不是不爱你了,只要他的心不变,这件事倒也未必不可成啊。”
“身体还你,我想冷静些时日。”息绝放手了,还在逃避。
“息绝。”云生寒说话时,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身体了,他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云生寒蹙了蹙眉,“息绝。”黑暗之中的公子变成了息绝,那个心受伤了的公子昏倒在床上,希望在梦中能够与爱人重聚,“唉……”
夜晚的时候,不是同一片天空,却是同一个月亮,不同的人在欣赏。龙泽川思念着云生寒,也只能借婵娟寄托相思情意。明月何皎皎,月下孤影映白衣,同样是萧世言在伤心着。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萧世言双手使劲儿揉了揉脸,对母亲刻意把花未拂往死路上逼的做法颇为不满,但是一点儿办法也无。萧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萧世言手里也没有多少钱,家里膳食一改清淡,这让花未拂怎么受得了?萧世言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明天去求一下母亲,“师父?”他一回头就看见了阴柔的云生寒。
“嗯。”云生寒略施淡妆,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的光彩照人。
萧世言带着哭腔拉住了云生寒的手,“师父,你去劝劝我娘好不好?让她别再针对未拂了。我娘断了家里的荤菜,还限制我出门,我真的快没办法了。”萧世言愁眉苦脸,合上眼就能落下泪来。
云生寒没听进去那么多,只是一反常态地认真端详着他的脸,余光无意中瞥见对面长廊上,花未拂失魂落魄地向这边走来,云生寒上前一步,将他揽入怀中,低头强吻住了,抱着他的双肩,希望他能够接受自己。
花未拂才转了个弯,远远就看见月下亭中,萧世言在跟他师父接吻,花未拂默然无话,只是站在了原地。
“师父!”萧世言愤怒地推开了云生寒,整个表情都是抵触的意思,弯指擦了一下嘴角,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云生寒被推了这一下,身体中息绝的意识苏醒了,也占据了这个身体。他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皱了皱眉,只是说道:“世言,还有个人在阴暗的地方偷偷爱着你,希望你不要介意。”他话音刚落,意识被打落,云生寒再次控制了身体。
“我介意。”花未拂突然开口,步履从容,慢慢走了过来,脚步停在了两人中间,“我还想知道是谁。”
花未拂不知道眼前的云生寒非彼时的云生寒,根本不会那么好心地包容他纵容他。云生寒双眼不离恼怒又疑惑的萧世言,淡淡出口:“与你一个家妓何干?你不需要知道。”
花未拂依然平静,萧世言因为近来的那些琐事,心力憔悴,默然也不作何反驳。“师父,你冲动了,回房间早些歇下吧,我也走了。”萧世言累得不行,起步先走了。
“不便留下,我回渰域了,需要我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云生寒舒了口气,并不打算留在姑苏,何况他此行来到姑苏跟萧世言见面,还是偷偷背着息绝的。
花未拂一个人叹了口气,手按在栏杆上,仰头看着月亮。云生寒离去的时候扫过花未拂一眼,独自去了。才刚出了萧府大门,云生寒还没说什么,息绝便开始抱怨了。“你怎么这么冲动?世言和未拂正在热恋,你就是过去把世言睡了,都不可能拆散他们的。如此莽撞,未拂又聪慧非常,你知不知险些被他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