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息云喜不自禁,连连点头,“你看上的那自然都是好的,再看看。”
“……”被按低的花枝弹回原处,花未拂就站在树下远远看着,那个小公子如今加冠了,稳重了,也该知道娶妻了。真正的绝色在冷淡的时候,如同冬日晶莹的冰雪一般,从中窥不见一点颜色。长影渐移,花未拂转身离去,拂落一身花屑。
是该喜,还是该怒?花未拂失魂落魄之际,萧世言还在饶有兴趣地挑选美人。
关键是为兄弟,萧世言一定仗义,从这次挑选美人就能看出来,萧世言忙活了一下午。息云把萧世言看上的几个女子留下了,带着萧世言回大厅歇一歇,息云都要乐坏了,才刚坐下,仍旧是喋喋不休地夸着那几位姑娘的好,“娘就知道你眼光最好,这几个姑娘都是姑苏贤良淑德的好姑娘,打小儿就熟读《女训》,琴棋书画也是一门不差。”
“嗯嗯。”萧世言敷衍地笑了笑,端着茶水解解渴,切,贤良淑德,本公子还就不喜欢这种的。
“既然世言看上了,那娘就给你作主,先纳两房妾室,等日后感情深了再扶正也不迟。你三师兄……”
“噗——”息云话还没说完,萧世言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搞什么?不是给我师兄挑选的吗?怎么又让我娶?!”
息云慈眉善目,拉拢着他,“你三师兄辈分高年纪小,他不着急,你这都是个大人了,你不急娘可急坏了。刚刚院子里还不是说人家姑娘聪慧温婉吗?这会儿怎么又反悔了?”
萧世言即刻不乐意了,敢情被自己娘亲给糊弄了,“我……我还没打算娶妻,你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是按着我师兄的性子选他喜欢的姑娘,我可没说我喜欢啊。”
“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娘给你提亲。”
他敢说自己喜欢花未拂那样的?小命怕是不想要了,萧世言无奈地吐了口气,“娘~我真的还没想好,你看,终身大事,当然得慎重了,再等等嘛。”
息云不悦,“等等等,等到猴年马月啊?你看看人家襄阳的三公子,都娶了三房了,夫妻和乐,你看看你,推了几门婚事了?咱们萧家就你一个独子,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远赴襄阳为稚子
提到余辰诚,萧世言脸色也变了些,揉弄着衣袖,嘟嘴回道:“娘你就只看见他娶了好几房,就没看见那家伙整日抑郁,肯定是因为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姑娘,都怪他哥哥。你看,你要是也这么逼我娶亲,万一我跟他一样了,咱们萧家可就后继无人了。”
“呸呸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就后继无人了?”息云好一顿训斥,“娘让你娶妻,萧家反倒后继无人了?”她气哼一声,把杯盏摔在桌上,“你这孩子,都是让娘惯坏的,惯到这么大,连娘的话也不听了。”
萧世言笑了笑,“怎么会呢?我最乖了,但是娘让我娶妻,这么操之过急,我一时也没办法接受啊。”
“哼,没办法接受?怎么就能接受那个花未拂了?”息云早就听说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苦口婆心地劝道:“那个花未拂来历不明,又是个活死人,你是萧家的正经公子,娘希望你别再跟他有过多接触,听娘的,早日成家立业,你也该懂事了。”
息云的话让萧世言很反感,爱慕花未拂的他绝对不会听从的,“我不听,我不会娶那几个小姑娘的,温婉贤惠,你爱给谁给谁,反正我不要。”萧世言两手一拍,“呐,你之前答应我的,给师兄选完就放我走。”萧世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世言告退。”不等息云开口,萧世言回身就跑,哈哈嗝!顺带把师兄给卖了。
“这孩子。”息云管教不住,无策啊。
“未拂!未拂!”萧世言穿着正服欢欢喜喜地往自己房间跑,形象都不顾了,过来找花未拂,一天不见,馋死了,“花未拂。”
可当萧世言推开房门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花未拂并不在。
“人呢?奇怪。”
在西北方向的襄阳,隐孤云亲自出来迎客的时候都很纳闷,花未拂竟然会只身来此?要知道,他伤害余辰初的事情几乎闹得人尽皆知,使得萧余两家很是尴尬。“花公子好像不太高兴,只身拜访,是有要事吗?”隐孤云并肩走着,看他神情落寞,也不敢多说话。
“没。”他摇摇头,缓慢地走着,“我只是想见见余小公子,可以吗?”
“呃。”还没等隐孤云说同意或是不同意,也没等去让人请余祭出来,那个不省事的小公子听说了花未拂的到访,喜得自己就奔了出来。
“啊啊!花未拂!我好想你。”余祭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直奔花未拂的怀抱,尽管有些寒冷,但是阻挡不了余祭的热情,“唔唔,抱抱。”
隐孤云眼睁睁地看着花未拂抱着自家徒弟,白眼都没地方甩,气哼一声表示吃醋了,还有些不服气,徒弟养了这么些年白养了。
余祭的两只小手死死禁锢着花未拂,笑问道:“你是不是答应嫁给祭儿了?太好了!祭儿一直在等你。”
“喂,别瞎说啊,他不会答应你的,就算他答应你,师父我也不会答应的,你做梦呢?”隐孤云直接给余祭泼了一盆冷水,“花公子别放在心上啊,小孩子,让我宠坏了,里面请。”
花未拂只是抿嘴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大厅里,邀了花未拂上座,又是让隐孤云无语的一天。花未拂才刚坐下,余祭就一头扎进花未拂怀里,玩弄着花未拂脖颈上戴着的金明锁,“哗啦啦”的声音响个不停,余祭也是才看清楚了上面刻着的字,“世言……唔?”余祭伏在花未拂怀里,像个小孩子一般。
花未拂并不介意,主要是隐孤云介意得不行。花未拂见余祭不肯走开,也只好顺势把余祭护在怀里,向隐孤云说道:“我前几日去过了常山,苏家的事,想必你们也是听说了,那个小公子受不了家规,寻了短见。”
隐孤云想到那件事,也叹了口气,“听说了,虽然苏小公子确实有错,但是,我觉得苏姑娘做得也太过分了。”
“那些规矩不一定都是对的,凡眼所见也不一定都是真的。”花未拂轻柔地抚摸着余祭的头发,温笑着摇了摇头,“我一个寻常公子,无力左右他们世家大族的规矩,只请隐公子,日后定要善待余家幼子。”从一开始,花未拂就从余祭身上看到了孩童的天真,一如往昔,非他不娶,花未拂每每看到那种孩童笑,总会想到儿时的自己。
隐孤云赌气,抱胸回道:“我寻思你眼也不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虐待祭儿了?再说,祭儿是我的徒弟,就不劳花公子多事费心了,我自己能照看好。祭儿,咳咳,给为师安分坐椅子上。”
余祭偏是不从,还没跟花未拂举报你欺负徒弟呢,还敢信誓旦旦没虐待他?余祭抱紧了花未拂,就是不松手,“我不。”
“反了你。”隐孤云吓唬他。
花未拂微笑看着余祭,借口说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我不。”余祭怒目瞪着自家师父,听说花未拂要走,余祭回头又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你别走好不好?我想娶你,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不让师父欺负你。”
花未拂微笑摇头,“我要走了。”
“我不许!”余祭霸道起来,伸开手,使得花未拂没有空隙可以站起身,“我告诉你,你别想走。”
青墨衣裳的公子泠然一笑,自己只是过来看看,这算是自投罗网吧?“还没有人能困得住我,试试看。”隐孤云巴不得他早点滚呢,单凭余祭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花未拂裙下的脚向后施力,轻而易举地把座椅向后推去,与此同时,他站住了脚,“后会有期。”
“哎。”余祭还没眨眼的工夫,那一抹墨色伴随着一道红光消失在屋里,“又给你跑了,哼。”余祭咬紧牙关,气愤地跺了一下脚,回头就看到师父偷偷笑个不停,更气了,“你就是嫉妒我将来能娶到那么好看的夫人,你就是嫉妒,每次都把花未拂给吓跑,我不理你了。”
“别啊,谁嫉妒了?”隐孤云笑个不停,“回来,别自作聪明啊,把你的字写完再去睡觉。”
余祭傲娇,“我不要,他们都在赏花喝酒,就我一个人在书房写字,我才不要。”余祭不服,扮了个鬼脸儿,“略略略,织梦嫂嫂做了好多糕点等着我呢,我去找辰初哥哥玩了。”
“死徒弟。”
黄昏过后,夜色渐深,街市因花朝节夜景繁华,百花盛会。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来往的行人还是人如潮涌。家家户户都摆着各色的花朵,花树彩笺如花,白天踏青归来的女孩子们,这个时候又捧着花神灯打算去放灯祈愿。
花神庙同样也没空着,来往的多是妙龄少女,许的愿左不过也就是想要一段好的姻缘吧。花未拂才往花神庙附近一站,愣了片刻,回头就看到几个女孩子凑成一堆有意无意地看着他。冷淡的公子避开花柳,走进了一条幽长寂静的小巷子,他胸口的魄灵珠再一次震动着,他害怕地靠在了墙角,极力想安抚着珠子,可是脑海里总是不经意地浮现萧世言的面容,花未拂再定睛的时候,身前的人却是云生寒。
花未拂冷静了片刻,侧目避开了那道目光。云生寒很同情,伸出了手,“我带你回去吧?”
回去?能去哪里?花未拂摇头不肯,“息夫人根本不会接受我的。”
月光很难照进这条小巷子,光亮是从热闹的街市照进来的,花未拂只看见云生寒笑了笑,听他说道:“息夫人应该感谢你这两年帮她照顾了萧世言。”
花未拂不明白,目光中闪烁着不解。
云生寒继续说道:“世言是萧家独子,自小就被父母溺爱,是个妥妥的纨绔公子,喜好声色,幸得你这么个小公子,他竟然专一了。”云生寒说着笑了笑,“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嘱咐了他不许对你生情。可是后来,世言真的变了许多。”
那一年花开花落,终究是惹了许多是是非非。花未拂若有所思,吐了口气,回道:“我会照顾好世言大人的,也会劝他娶妻的。”
闻言,云生寒只是低头叹了口气,抬头时又笑道:“我带你回去吧,回渰域。”
“好。”花未拂同意了。
夜晚是花朝节的夜晚,都要入春了,高处不胜寒的渰域也开了许多花儿,有的甚至是花未拂未曾见过的。匆匆回了渰域,没等歇歇片刻,花未拂的目光便被渰域的花草吸引住了。
趁着夜色赏花,柔和的夜光下,花草鲜美,花未拂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云生寒站在他身后掩袖一笑,“怎么了?”
“原来云公子也是个爱花之人。”花未拂的诧异毫不遮掩,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渰域的花草上,鲜嫩芬芳,这使得花未拂暂时把不开心的事情忘却了。
云生寒自嘲地说道:“我爱花只不过是因为我爱的人爱花罢了。”
他的一句话,使花未拂首先想到了萧世言,花未拂回身正色问道:“你是不是爱上了龙氏的二公子?”
“这……”云生寒被花未拂突如其来的这一问噎住了,他要怎么逃避龙泽川的爱呢?他能离开那种爱吗?云生寒低了低眉,在花未拂面前承认了,“我爱他,胜过一切。”
“什么是爱?是什么感觉?”花未拂紧接着询问。
花未拂问的话让云生寒一头雾水,他皱眉看着花未拂,“你不明白吗?”显然他这一问是多余的,花未拂茫然摇头。花未拂待萧世言的爱,不过只是敷衍与附和,花未拂自从醒来后,从未再一次懂过那种情感。云生寒望向了星空,叹道:“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一个公子能爱,但无法接受,一个公子想爱,但无法做到。花前月下一双人,其实不过惺惺惜惺惺罢了。
☆、将心比心随君痛
云生寒留了花未拂一夜,在花未拂看来,花朝节这么美好的节日,竟然也会有这么难熬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花未拂欢欢喜喜地让云生寒把他送回姑苏。
虽然,首先去见息云的时候,息云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但有萧世言的欢颜就足够了。云生寒还有一个痴情人等着赴约,见过息云,随后便告辞了,花未拂独自去了萧世言的房间。
“还知道回来啊?”花未拂等到的也不是欢颜,而是萧世言的冷嘲热讽,原本面上的一点点喜色,也被萧世言的话怼成了平静的湖面,“亏我还备了酒,还想像往年一样赏花品酒,跟个傻子一样,得了,祝你们成双成对。”萧世言一晚上没睡,脾气暴躁,火气一点就着,随手摔了花未拂先前送给他的插花。
花未拂端坐在桌前,这些事岂由他自己作主?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听从了息云的命令而已,“世言大人。”花未拂低眉顺眼,忽然唤了一声,“我饿了。”他哽咽一下,生怕萧世言因为生气而不帮他准备血。
萧世言舒了口气,走上前去,按着桌面看着他的脸,还是把掖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你没跟他睡吧?”
魄灵珠一瞬间震了一下,花未拂不明白萧世言为什么要这么想,他抬着头跟萧世言对视住,并没有回答。
“等会儿让侍女送过来,我去找辰诚喝酒去了。”萧世言冷漠地转身出去了,花未拂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
花朝节虽过,但踏青却为时不晚。早就跟龙泽川商量好的,云生寒把花未拂送了回去,终于闲了下来,可以跟心爱之人好好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