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言眉目含笑,一言不发,静静享受这爱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花未拂主动说了那三个字。
其实他总是在忽视,他未曾发现,一个被复活的死人,竟然精通断袖之事,他在花未拂面前,总是像个孩子一般,花未拂什么都会,好像,也不需要他和云生寒教什么。
翌日清晨的时候,一直在担心花未拂的云生寒做了噩梦,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变了。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想去看看花未拂的情况,顺便叫上萧世言,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小子揪过去哄好花未拂。只是云生寒纳了闷了,哪里都找不到死徒弟,直到来了花未拂房间,进门时就看见自家爱徒在床边蹦个不停。
“我家小白,该不会,真的是兔子变的吧?”云生寒打趣着,袖口掩笑。
萧世言略笑,看了一眼伏在床上的花未拂,不愿意蹦了,系好白衣,拿了帕子,往屏风那边去了,“我去洗漱一下。”
云生寒点点头,看着他们和好,心里也安稳多了,他慢步走去,坐在了床边,温和的手理了理花未拂乱作一团的头发。花未拂应该感谢他给了自己重获新生的机会,也应该感谢他会有这样可爱的一个徒弟。“你的珠子裂痕还没好,别让它总是动个不停。”云生寒略为深沉地叹了口气。
“多谢云公子关怀。”花未拂微微笑了笑,也准备起身穿衣了。
既然两个人和好了,云生寒不便再打扰他们,但在转身的那一刻,云生寒的眼睛便黯淡了下来,临走时,头也不回地嘱咐道:“余辰诚是个痴情人,希望世言不要负了他。”纤薄的唇绽开一笑,跨出门槛先走了。
云生寒都没看到花未拂的落寞与萧世言的惊诧,便先走了。萧世言对余辰诚,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他只能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系好衣服。临了,萧世言在花未拂面前转个圈,佯作晕了就要躺进花未拂怀里。
伤害余辰初的事情暂时落了幕,这些在花家眼中“小门小户”的小事,根本入不了花家的耳,花君迟素来不爱多管闲事,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事是花家的大事。
天枢杀人案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龙泽川受邀调查许久没有半点儿头绪,花君迟在大厅连连叹气,愁眉多日。“也还好天枢近来安定了不少。”他自我安慰着,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心力憔悴,靠在桌上片刻就睡着了。
“君迟。”花焉知还没睡下多久,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亲自过来了,但在看到那个小公子累得靠在桌子上打盹时,也不免心疼起了花君迟。他即刻打断了侍女的问安,从架子上取了衣服给花君迟披上了。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当年阿显若是没有过继落落,兴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只是可怜了君迟这孩子。”他摇头看着花君迟,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书信,推到了花君迟面前,再一次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花君迟的精神很不好,可弟弟就是不肯可怜三分,也不肯安生一点儿,缓歌慢舞凝丝竹,曲声不绝于耳。
夜半时分,花焉知从睡梦中惊醒,醒来的他依旧是靠坐在座椅上,屋里热闹喧哗。他愁容满面,哀叹曲中忧,心烦意乱之际,挥挥手让那些人退下。花焉知系好衣裳,独自走在长廊静院,转角就遇到了正要找他的花君迟。
作者有话要说: 疑惑哦。
☆、执着往事自作践
兄弟两个每次见面都像是仇人一样,花君迟渐渐习惯了那种带着敌意的眼神,把搭在手上的衣裳给他披了上去。
“有事直说。”花焉知一向不是个墨迹的人,摆手干脆了断地扔了披在身上的衣服。
花君迟的话有些吞吐,“舅舅那边的人占卜到过几日会有月全食,到那个时候星星会很明亮,我知道你喜欢看星星,也喜欢热闹,所以想在戍星台设宴,邀请各个世家的人前来观赏。”
花焉知话还没听完就笑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笑时也不输花未拂,“怎么?打算用这种办法拉拢人心?啧啧啧。”花焉知看出了他的意图,很是不屑,“你休想。”
“从那一天起你就不允许任何人踏进戍星台半步,时至今日,你到底在执着什么?”花君迟抬了抬头,“你是花家的嫡公子,你的一切都是花家给的,你当初大婚,花家自毁名声,许了你的婚事,到今天你就不肯为花家做一件事?”
若知今日如此,当初也就不会跟那个人成婚,一出好戏,闹得人尽皆知。花焉知像是被说动了,乏累的身体靠在了栏杆上,“别说了,哥哥,我困了。”
“我扶你回房歇息。”花君迟脱口而出,捡起地上的衣服,拍落灰尘,再一次披了上去。一直都希望弟弟能对自己客气一点儿,他的一句“哥哥”,花君迟都会受宠若惊。这个小公子是真的累了,每天的喧嚣都是自我折磨,难得一次,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哥哥床上,头枕着哥哥的膝。花君迟靠坐在床边,“会好起来的。”
花焉知把头扎进哥哥怀里,拥抱的动作让他想起另一个人,嫉妒,在他看见那个人抱住自己亲哥哥的时候,他不得不嫉妒,忍不住抱得更紧了。
花焉知终究是妥协了,高傲的花家俯下身来亲近那些小门小户,花君迟真诚且感人的文笔,使得许多人都想去赴宴。消息传到眉山,萧世言表现很心动,大概也想看看他一直不看好的花家到底会不会一改从前的傲慢态度。“哎,你的伤也好多了,想不想过去看星星?”萧世言靠在花未拂身上,他知道,花未拂很喜欢看星星,常常都是一个人傻傻地盯着天上,即便有时候天上没有星星。
不过让萧世言失望的是,花未拂摇头了。花未拂似是很反感萧世言想去花家的这种想法,说话时的声音颇为认真,“我想回萧家了,想一直陪在世言大人身边。”
萧世言含笑,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好~我们尽快回家。前几天隐公子和小公子回襄阳的时候,本来可以一起走的,但是想起那个余辰初欺负过你,咱们不跟他们一块,咱们变成小鸳鸯,一起飞回去。”
萧世言幼稚的话逗笑了花未拂,“都听世言大人的。”
听闻消息的云生寒落寞寡欢,一个人失意地坐在亭廊下喝酒,内心忧郁不安,不知该不该寻求星光。耳畔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龙泽川怕惊着他了,总是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着,“云公子,何事忧愁,在此一人喝酒?”
“想借一双眼睛,去戍星台上看星星。”云生寒面向龙泽川,很想一吐心声,但是怕会再次失去。
“我想借给云公子,还想给你满天星光,不知云公子可接受。”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龙泽川其实早在心里自叹无戏,怕又是要被拒绝了。
“好啊,你带我去看星星。”这一次,云生寒答应了,与其说他给了龙泽川一个机会,不如说龙泽川给了他机会。在黑暗中迷失太久的人,极度渴望着光明。
南方偏远地区,溪水密布,高楼林立,多轻巧灵秀新异奇景。岸上人家,牌匾上墨笔书写着“沈府”两个大字,府上亭台楼榭齐全,假山环绕着池水,青石板铺就小路,一旁是花团锦簇。青灰瓦,檐牙高翘,从楼上便可俯视到楼下的天井。
书房在二楼,沈府家大业大,拥有不少藏书。于书生而言,书房是个神圣之地,但是,在这个书房,却总是让爱书的小落伤心。
久久盯着生长茂盛的树木,一双眼睛一直不曾眨一下,红彤彤的。繁茂的树枝在他眼中一颤一颤的,感觉不到疼痛了,应该已经麻木了吧,小落的余光看向了身后摁着他的男子,略带哭腔地说道:“黎辰哥哥,我有些晕,站不住了……”其实他的双腿一直在发抖,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身后的沈黎辰,用力越来越大,生怕他会逃跑,死死摁着不许动。
许久许久,事情总算是结束了,沈黎辰一脸不屑地整理着衣服,也没给小落好眼色,“娈童一个,还想着做侍读,给老子侍寝还差不多,上老子床都嫌你弄脏了床,你也就只配待在这里。”
弱小的身体摔在地上,朦胧之间,微风吹过树枝,身旁的沈黎辰系好衣服,甩门走了。是真的没有出路了?“世言哥哥,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入深渊?我做错了什么?连你也厌弃我了。”读那么多书,有何用?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书撕个粉碎,放声大哭了起来。身体疲惫至极,哭够了,尽力爬起来,靠在宽大的窗口,蜷缩着,脑中一片空白。
不过多久,几个侍女上来打扫卫生,对小落这般落魄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也毫不同情。可窗户旁的那个小公子还在啜泣着,无颜见人,把泪容往衣服里埋。
“哎,你们听说了吗?过几天会有月全食,天枢花府的花家主可重视了,亲自设宴款待,就在戍星台,谁都可以去。”侍女们窃窃私语着,不忘打趣着姐妹,“我还听说了呢,花家主人好是出了名的,哎,就那个双辰星公子也会出席呢。”
“咱们没那个福气,听说啊,但凡是让双辰星公子多看一眼,立刻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可惜了,咱们的死契是在沈家的。”
“就是就是,咱们家这位大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落战战兢兢地抬了抬头,却发现那些侍女瞥眼看着他,话题从天枢转到了他身上,光着的双足往衣服里挪了挪,身上无处不是吻痕。
那些侍女看怪物一样看着小落,鄙夷的目光,也毫无怜悯,悄言悄语,在小落听来就像苍蝇一样嗡嗡乱耳。
“滚!”小落再也忍受不住了,嘶吼一声,惊得那些侍女目瞪口呆,“都滚出去!滚!”小落抓起摞在旁边的书就扔了过去。
“快走快走,这小子疯了。”侍女们互相推搡着,骂骂咧咧地赶快退下了。
“滚。”已经是身心俱疲了,小落瘫坐在地上,“世言哥哥把我送过来不是让你们欺负我的,不是……黎辰哥哥你为什么就是要作践我?”他仰头落着泪,想到刚刚那几个侍女说到花家设宴,他或许可以过去试试,也许在天枢能够重新来过,想到这里,小落擦了擦脸上的泪,准备再一次逃跑。他先前逃走过一次,结果被人骗走了,这一次沈黎辰开着大门,量他也不会逃跑,因为沈黎辰断定,离开了萧世言,离开了沈府,小落根本无处落脚。
在回姑苏的马车上,萧世言靠在花未拂身上,他还是一脸匪夷所思,忍不住开口问了,“未拂,你为何不去天枢看星星呢?天枢地势较高,且位置偏北,是个看星星的绝佳之地。而且,我也常常注意到你一个人默默注视着星空,应该很喜欢星星才对。”
花未拂闻言,先是笑了笑,而后才回道:“可我当时听世言大人的语气,根本不想去天枢,世言大人不必委曲求全的。”末了,花未拂又问他:“听闻天枢很是美好,世言大人不喜欢么?”最后这一句,话里话外都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萧世言叹了口气,告诉花未拂:“天枢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清楚,不过你应该不知道天枢现在的状况。自从花家的二公子花落死后,花家跟花落齐名的那个三公子就日日荒淫,连花家的下人都敢为非作歹,那个家主根本不管,让龙二公子调查什么杀人案,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只不过是为了挽回人心的举措罢了。”
听君一席话,花未拂沉默了许久。
“……”啧,该不会是生气了吧?萧世言看着身前平淡无奇的公子,他俯身坐进怀里,“别生气好不好?我也不想给你取姓为‘花’的,只是‘花未拂’三个字,意境太美了,我很喜欢。”
花未拂面上露出了喜色,“‘未拂’与‘为夫’谐音,世言大人是不是应该要叫夫君了?”
“你……”萧世言即刻羞愤了,傲娇地一头扎进花未拂怀里,就是不叫。
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萧世言带了花未拂回了姑苏,而云生寒被龙泽川带去了天枢。
等到了月全食的那天,才刚日落黄昏,戍星台下就热闹了起来。大摆筵席,隆重壮观,单是酒水就堆得满满一屋子,以供客人们随意饮用。
花君迟不分贵贱,依照正常礼数迎接着客人们,“来,许久不见,君迟敬林公子一杯。”花君迟热情好客,陪友人畅饮。
“请。”姓林的公子也回敬一杯。
身旁聚了几个朋友,难得一叙,“花家主脸色苍白憔悴,即便是为了天枢,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花君迟的手不自然地拂过面,单是自家弟弟就不好对付,要是花焉知不胡闹,他又怎么会这样无精打采,“君迟多谢公子关怀。”
☆、封锁消息断退路
敬了几杯酒,花君迟又去招待别人了,才刚回头挨着桌子倒酒,就又听见身后传来闲谈,“你们听说了没啊?姑苏的那个萧世言修炼的炼尸术成了,能把死人复活,简直了。”他弯指敲了敲桌面。
“还有这等奇事?”在座的几位朋友都是一脸质疑。
“我起初也是不信的,但是我在眉山的时候看到过他复活的死人,那叫一个俊俏。我虽然是第一次来花府做客,也没见过花二公子真容,但是我敢肯定,那个死人比花家二公子还要俊俏。”
“当真如此?”
“这还能有假?”
花君迟无意间,酒水溢满了桌子,还是侍女一连提醒了他好几次,才拉回了他的思绪。“徐公子喝醉了,扶他回房歇息吧。”他示意着侍女过去。那个徐公子确实喝醉了,大言不惭居然想要萧世言的死人,侍女招手叫了几个姐妹过去扶走了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