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见过一点世面,知道末世之前这么一块表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他是普通家庭出身,赚一辈子科研工资也未必买得起这么一块,因而犹豫了几秒,同意了。
谢一鸣计划得很好,同助手摸清了谢从心回酒店的时间,坐在酒店大厅里等着,手里拿着的是从重城带来的礼物,精挑细选,希望谢从心能够喜欢。
然而百密一疏,他以为谢从心眼光挑剔,该是看不上这世上99%的人,因而当谢从心被裴泽抱着出现在酒店门口时,他愣在原地,差点忘了反应。
谢从心并没有睡,本靠在裴泽怀里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眼扫了谢一鸣一眼,挑了挑眉又抬头去看裴泽,裴泽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仿佛谢一鸣是个透明人一般,脚步都没停一下。
谢从心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低声问裴泽:“你知道他在这里?”
其实今天中午他在办公室里睡过半个小时,到酒店门口时时精神还算不错,本打算自己走上楼的,但裴泽解了他的安全带直接把他抱了起来,他便也由他去了没有多想。
“知道,殷商发信息来了。”裴泽抱着他走到电梯前,谢从心配合地伸手按下上行键。
谢从心有些好笑地把头仰回他肩上,“故意的?”
裴泽勾了一下唇角,说:“嗯,你是我的。”
这一句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说得不轻不重,谢从心确信谢一鸣听到了,想来表情不会太好看。
他和裴泽都没有回头,电梯来得很快,进去以后谢从心按了关门键,裴泽靠在侧面的墙上,谢从心坐直起来,两腿挂在他腰侧,被他双手托着,问他:“裴队长,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裴泽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他对谢从心有占有欲,要谢一鸣知难而退,但他又没有条件地信任谢从心,没有任何需要问的怀疑。
“——可是我有。”谢从心却扬着唇角道,“裴队长一本正经吃醋的样子很帅,我很喜欢,所以你可以问一问,或者做点什么,凶一点也没关系,我会高兴的。”
“……”
裴泽选择了后者。
第99章 番外二:‘爸’
裴泽在大多数事情上都是一个予取予求的人。
谢从心要什么他都努力满足, 唯有床事一事, 实在不是他不想, 而是不能。
无论是一周一次的半天假期,还是平日晚上提前一点回了酒店,裴泽向来是不舍得折腾他太狠的, 毕竟脑力作业伤身,谢从心平日又不怎么锻炼,体力差不说,人还精贵,皮肤掐一掐就红, 腿扛一扛就酸, 裴泽难得做一次,也要小心翼翼怕弄伤他。
是以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亲近都是点到即止,谢从心满足了裴泽便射, 如果还没到, 也会退出去自己打。
这对于任何一位身心健康的男性来说,无疑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若要将交往半年来他所有欲求不满全部补上,谢从心恐怕有至少一个礼拜会下不了床。
幸而裴泽有轻重,至今为止一直忍得很好——前提是谢从心不要主动招惹他。
这一次实属意外。
谢从心说凶一点也可以, 裴泽并没有往心里去,谢一鸣的威胁力还够不上十分之一个严慎。
但当夜洗了澡谢从心跨坐在他身上, 兴致勃勃地自己动,动了没多久就没了力气,又蹙着眉要裴泽颠一颠, 一本正经撒娇时那眼那唇那身体,都是裴泽最喜欢的模样。
于是裴泽没能控制住,一颠就不小心太深了,谢从心按在他胸上的手胡乱抓,紧得裴泽想退都退不出去。
谢从心这人,撩人一项技能与生俱来,床上一个眼神,一点声音,都能令裴泽血液沸腾。
这一日他大约是打定了主意要试探裴泽的底线,半天也不喊停,反而主动躬身亲他舔他,到了一次还不肯下来,就着这个姿势慢慢地与裴泽接吻,眼睛眯起来也藏不住里头的光,时而还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甜腻的声音,裴泽爱那光爱不释手,爱这声音不可忍耐,于是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大脑和某个地方,一做做了个痛快,实打实的两个小时。
幸而第二日是四月五号清明节,谢从心有一天假期,不需要和平常一样六点早起。
倒是也没闲着,睡到八点起来,在酒店楼下吃了顿早餐,与谢霖汇合,裴泽开车,送两人去了京郊公墓。
谢从心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想来还是不想来,以裴泽对他的了解,多半他是不想来的。
他这个人算不上感情淡薄,但为人理智,轻重缓急分得太过清楚,寻常人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他自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因而对母亲,他大抵谈不上喜恶,不过是和谢霖一样,因为不曾相处,所以也没有多少感情罢了。
但出于众多复杂的理由,他又不得不陪谢霖来走这一趟。
裴泽将车停进墓园停车场,下车清理追着车尾气而来的丧尸。
墓园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军队没有扫到这里,因而丧尸密度比路上大一些,幸而这里本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裴泽一个人也足以应付。
子弹打空了两匣,军刃上也沾了血,谢从心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不急不缓地表达了对今日行程的轻微不满:“这个时候出城太危险了。”
后座上谢霖闻言笑道:“儿媳妇这么好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谢从心对他的称呼感到了些许满意,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谢霖又道:“早就该来看看她的,二十几年了,你是不是没来过?”
谢从心道:“和老师一起来过。”
来过,但是没有几次。
谢霖读懂他未尽之言,笑了笑不再说话,等着裴泽将停车场上的丧尸清理完了,过来替他们开门。
在郑州被感染后他的身体本就得到了一定强化,视力听觉、肢体力量都比从前有了一定提升,与昆原鹏那一站二次感染后更是有了明显的进步,对付几个普通丧尸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就算被咬了也不会感染。
谢从心倒也没有担心什么,三人下车,谢霖走在前面带路,裴泽与谢从心落后一步跟上。
墓园依山傍水,建在半山腰上,入口处有几十级台阶。
谢从心看着那台阶脚步一顿,正要开口,突然被裴泽按着后脑往怀里一带,同时他右手子弹破风而出,一枪打穿了后头草丛里丧尸的头!
谢霖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那丧尸一眼,子弹穿着额心过的,不到五米的距离,打得一张脸血肉模糊,五官都已经看不清楚。
裴泽出手向来利落,铁血军人,此生所有柔情大概都给了谢从心,谢霖兀自笑了一声,又察觉到自己今天笑得似乎有点多了,摇了摇头继续往上走,没去管后头两个人跟没跟上来。
枪声隔着宽厚手掌,依旧震得谢从心耳膜有些疼。脑神经嗡嗡作响了几秒,裴泽松开按在他耳朵上的手,低头问:“背你?”
开枪的时候眉目冷冽,问这一句时却神情柔软,谢从心摇了摇头,“走吧。”
昨夜做得太狠,今天后遗症在所难免,不过还不至于连这一点台阶也走不动。一鼓作气爬上去,很快找到属于苏佩岚的那一块碑。
谢霖什么也没带,空手来的,谢从心自然也没有,两个人站在墓碑前看了一会,谢霖问:“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从心一脸淡淡,表情显然是:有什么好说。
他学生物,学科学,对封建迷信那一套毫无信仰,也不相信人死了还有灵魂一说,无论说什么苏佩岚也不可能听到,那还有什么说的必要?
谢霖洞穿了他的想法:“你知道扫墓这件事,其实是为活着的人做的。”
谢从心说:“活人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每一件事都有它各自的意义,无法被代替——”
谢霖穿着白大褂负着手,继续道:“就像我带你和裴队长来给你母亲扫墓,这意味着家人团聚,对这世界来说确实是一件细小到不值得浪费的时间的事,但对我们四个人来说,这很难得。”
“……”谢从心沉默。
谢霖其实很少说教,他自知在谢从心的成长中参与的太少,甚至没能起到任何正面作用,因而对着谢从心从来不摆父亲的谱,今日也是因为站在苏佩岚墓前,不小心便多说了一句。
见谢从心垂着眼睛不语,谢霖握着拳头咳嗽了一声,问他:“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带你来的吗?”
谢从心偏头看了他一眼,谢霖难以抑制,又笑了一下,“是你第一次叫我‘爸’的时候。”
谢从心眯起眼,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叫过你……”
上下唇轻微一碰,最后一个字却没说出来,有一瞬间谢从心甚至荒谬地想,这会不会是谢霖的陷阱。
谢霖实在是没忍住,放声笑了起来,“没什么,你忘了就算了。”
“……”谢从心往后回忆与谢霖重逢后的所有相处,确定自己没有说出过这个字。
谢霖扭身拂了拂白大褂尾巴上沾上的草叶子,借此掩饰那停不下来的笑容,那表情愉悦里带着得意,仿佛从谢从心这里挣走了几个亿。
谢从心蹙眉看着他,直到谢霖整理好了仪容表情,又扭回来,一本正经转移话题:“你妈妈以前最喜欢我穿这一身,结婚的时候,还想过要穿这个去拍结婚照……”
他话音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谢从心在这分秒里抽了抽嘴角,为素未谋面的苏佩岚超然的学术精神起敬。
到底有哪位正常的女性会想要穿着头尾笔直的白大褂去拍婚纱照?
这一家子还真是——
“我们的结婚照呢?”谢霖突然问,“应该在你妈妈的遗物里吧,你老师交给你了吗?”
“在我家里,”谢从心说,“你拿回去吧。”
谢霖点了点头,说了句也好。
结婚照是一本相册,零几年的风格,厚厚一本,放在谢从心家的保险柜里。
谢从心从放在衣帽间角落的保险柜里把那相册连带着一本红皮本子都取出来,交给谢霖。
保存得很好。
相册除了封页四角有些发黄,里头的相片颜色都很清晰,结婚证是老式的,两个人穿着白衬衫,红色的背景,郎才女貌,郎貌女才,两样全占,非常般配。
谢霖眼里露出平日里无从瞥见的难言温柔,谢从心看了他一眼,与裴泽一起退了出去。
家里大半年没有进人,已经落了灰,一步一个脚印,从门口延伸到卧室,谢从心洁癖发作,盯着地板蹙眉。
裴泽轻声关了卧室门过来,见他表情不愉快,摸了摸他颈后的头发问:“要搬回来吗?”
谢从心家离研究所其实不远,只不过上下都没有住户,单独住的话太过危险,因而一直和其他人一起住在酒店里。
谢从心向后仰了仰,后脑贴在裴泽手掌心里,“不方便。”
裴泽轻柔拖着他,低声道:“你想的话,没有什么不方便。”
谢从心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倒是依旧记挂着在公墓时的话题,问裴泽道:“我什么时候叫过他……吗?”
不是不能叫,只是怎么改口都不自然,他和谢霖之间,还是少了一点什么。
“叫过,”裴泽道,“一次。”
“……什么时候?”谢从心非常意外,他自己毫无印象。
“上个星期,老师叫你送资料去本部,你问他:‘我爸呢?’”
“…………”
完全陈述的语气帮助谢从心迅速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以及他为什么会无意识说出这三个字的理由。
那天去本部送的资料是谢霖这几年对Ldv的资料总结,以及申请报告,为了给谢霖恢复早年被注销的院士身份。
谢霖不知为何不在,谢从心有心要问,恰好这时打开报告看了一眼,看到谢霖个人档案的家人一栏中有他的名字,关系是父子,于是没有过脑子问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到竟然会传到谢霖耳朵里去,谢从心沉默了好几秒,才缓慢道:“当时怎么没提醒我?”
“以为你知道,”裴泽唇边带上了点笑,“挺好的。”
谢从心不大高兴地把头从他手掌上收走,却以默认的态度放纵了他的笑意。
第100章 番外三:需要
距离病毒爆发已经过去接近一年时间, 各地甚至国外的研究队伍, 如闻教授一行一样, 渐渐汇聚于北|京。
人多力量大,诸多睿智头脑轮番作业,疫苗研发进展顺利, 其余灾后重建工作也在迅速进行。谢从心终于能够从日夜不分的赶班加点中解放出来,得以恢复了一个寻常人的作息时间,甚至拥有了一个月四天的假期。
全国各地的通讯彻底恢复已经是八月中旬,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傍晚时分也不见凉爽多少,谢从心和苏时青从负责测试信号的物理研究所出来时, 裴泽的车已经等在外面, 要接他去彭家大院吃完饭。
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既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中秋端午一类理应阖家团圆的节日, 约饭的理由是彭母晒的梅干菜熟了, 叫谢从心过去尝一尝。
这理由听起来实在有些太过随意了,但谢从心人生中鲜少遇到这样没多少具体意义、却温情轻松,只有家人之间会有的随意,因而欣然赴约。
他们从玻璃门内出来, 裴泽便也下车,苏时青早晨时已经听闻此事, 拍了拍谢从心的背,笑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