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安全了?”齐小宝拿着刀的手还在抖,刀上全是污血,“可是……可是,刚才那是谁的手机啊?”
大家都在原地平复呼吸,短时间的一战,消耗了他们大量体力,这会儿都有些缺氧。夏冰想站起来摸摸陈重,可是没有力气了。“我的,是我的手机。”
他一说,所有人都安静了。
夏冰的手机好端端出现在客厅里,还响了,摆明要坏事。
屋里还有别人。
“谁干的?”陈重第一个有动作,用斧头对准了郑平,“你,还是你姐?”
“不是我们啊!”郑平吓得不敢动,“我和我姐……刚才是冲出来帮你们,真的不是我们啊!我们晚上连车都没下过!”
“那会是谁?”夏冰看了一眼通往2层的楼梯,不用问了,只有那一个人。
一阵人类的脚步声,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绷紧起来。这个脚步声很有节奏,一节,一节,往下迈步子,踩台阶,不会是丧尸。
而且声音是从楼上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台阶上,可是黑暗中看不清楚。还没看清楚,却闻见了比刚才更浓烈的恶臭。
“大家别出声。”郎健弯着腰去拿应急灯,他蹲在地上,把灯光对准了台阶,不知道即将看见的人是马武,还是别人。
一双腿下来了,鞋走进了灯光探照范围。
“是我拿的。”马武的声音从黑暗中穿透出来,还没看见人,就听出是他了。虽然大家愤怒,可一瞬间也很庆幸,庆幸是马武,而不是藏在别墅里的其他什么人。
“为什么?你想害死我们?”夏冰正面直对楼梯,看来马武就是在吃面包的时候,从柴油发电机旁边的椅子上,拿走了自己的手机。
“为了……”马武出来了。
却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只剩上半身的、嘴巴用布条牢牢捆住又塞了东西不能出声的丧尸。
“给我兄弟,陪葬。”马武完全走进了应急灯的光里,他身后的丧尸察觉到灯光,兴奋地动了动。
这样一动,地上又掉下来好些深红色的肠子。
半具腐烂程度很高的丧尸,被他背在身后。因为丧尸封着嘴,所以咬不着人,又靠绳子捆在马武身上。
从正面看,仿佛是一个人长了两个脑袋。
“退后,退后。”郎健把手往后压,先不让大家靠近,“马武你疯了吧!”
“我和我兄弟,逃了这么多年,警察都没抓住我们,他却被个娘儿们给咬了!”马武背着他半个兄弟,走来走去,他时不时伸伸手,拍一拍半个兄弟的脑袋,“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得拉上所有人给他陪葬!”
逃了这么多年,警察都没抓住……夏冰一下惊醒似的。“你……你是在逃犯!”
马武没回答,走动的动作却停下,缓慢不同步地眨了眼睛。
第077章 搞错了
凌晨, 深夜,一点风吹草动都格外吓人。隔着院门和围栏,外面是嘶吼聚集的丧尸群, 和一个正在叮铃铃叮铃铃响着的手机。
可屋里比外面更瘆人。马武的脸在前, 丧尸的脸在后, 他们贴在一起,仿佛全部腐烂,皮肤已经长在了一起。
“在逃犯?”马武顺着台阶,从左到右, 从右到左,“我们几个爷们儿没打算杀人, 是他妈那小子不会游泳, 推他下河他就淹死了!倒是害了我们!”
身后那半个丧尸跟着马武的步调左右晃动,还没死透,仿佛也同意这种说法。
“那你也叫过失杀人!”郑平护着身后的姐姐, “你们……你们……你们都该去死!去死!”
郑丽躲在郑平身后,不敢看这么可怕的景象。
“死?我们逃了那么久,都没想过能死!能坐牢!可偏偏……”马武愤怒了,可愤怒的时候,两个眼睛还是不一样, 不能同时闭上。他一激动,带动身后的丧尸颤动, 丧尸的横膈膜像是禁不住这种颤动。
一下碎了,掉出肉还有更多的内脏。
“别过去, 大家别过去……“郎健挡在队员前, ”他可能……可能已经被感染了,随时会变。”
不用郎教练说, 每个人都用看丧尸的心态去看马武,实在太诡异了。即便马武还没变,但他的心理状态也出现了大问题。
“丧尸又怎么了?”马武突然转了过来,眼珠子像要从眼眶掉出来,背着一个腐烂会动的尸体,也不像一个人了,“丧尸也他妈是我兄弟!你们都得……都得给我兄弟陪葬!都得……都得陪葬!”
陈重站在夏冰的身后,闻着扑鼻而来的臭。外面那些丧尸在冰冻的环境里所以腐烂得比较慢,马武身后的丧尸是在屋里藏着的,已经高度腐烂。
不仅仅是掉内脏,还有粘稠的脓水泡在衣服上,同时也粘在马武的衣服上。
把两个人的身体,黏在了一起。
“别过去,退后。”夏冰推陈重,比起有什么事都往前冲,他更希望陈重能学会保护自己。
“所以,你就杀了别墅区那么多人?”夏冰往前一步,他不害怕马武,马武带给他的充其量只是视觉震撼和短时间的心理恐惧,速滑一队这么多人,马武没有武器,即便他背着半个丧尸又能怎么样?
只要大家想办法围剿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凭什么……”马武突然步伐不稳,一把扶住楼梯的扶手,像是头晕眼花了,一个劲儿地晃脑袋,只是他这样一晃,身后的丧尸要散架了,“凭什么我兄弟死了,你们还活着!”
他继续晃,像是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东西要冲出来,
就现在!夏冰给了梁初一个眼神信号,两个人一起冲出去。平时在赛场和梁初也配合过,两个人同时冲出去的速度和同时冲出滑冰起跑线有一拼。
可是身边一道黑影过去,比他们的速度还快。
那也不是人类的速度。
是狗!
夏冰的脸一偏,刚好看到德牧从左边蹿过去,它还不够强壮,但是陈重放开了狗链。对于一条训练过的护卫犬,松开狗链就意味着允许攻击。
陈重带着斧子紧随其后,狗替他开路。
德牧犬的年龄不大,从一只还未竖起来的耳朵就能看出来刚成年不久,但是从小接受的训练全部刻在肌肉里,和人类伙伴也有良好的互动。当它察觉到有危机时,会低伏前进,当它颈上的金属狗链松开,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可以攻击了。
它从几米外腾空,扑到马武的身体上,后肢还在颤抖,有恐惧的成分,也有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
德牧的智商并不是犬科中最高的,要是太聪明的狗,面对恶臭的丧尸或许就不会冲过去。正因为它没有那么精明,但极度忠诚,才会替人类开路。
马武一下被扑倒了,重重地压在身后的丧尸身上。丧尸本就支离破碎,被他的体重挤压,肋骨全部断掉。
化成脓水的内脏从尸体的皮肤、肋骨中间挤出来,像泥。
但丧尸的头还在动,胳膊还在动。
“小心!”夏冰手忙脚乱,他没想到这时候陈重会放狗,当德牧扑倒马武之后他立刻跑上去把狗链拉住,生怕德牧习惯性地扑咬。
可是已经晚了,德牧学习到的技能,就是用牙齿和力量保护人类,在夏冰抓住狗链的瞬间,它咬住了马武的腿。
“啊!”马武倒在地上惨叫,往下踢一下。
夏冰飞速地拽过德牧,没想到它扑人的时候这么凶狠,雷厉风行。马武在地上滚了一圈,身后的丧尸几乎要被他碾成肉饼的时候,他掏出藏在腰间的大菜刀,朝夏冰砍。
手起刀落。
只不过刀落在了地上。
夏冰看着面前刚站起来的马武,缓慢地软下去了。等他软下去之后,陈重正站在马武的背后。
马武倒在地上,后脑勺插着一把斧头。
陈重攥紧斧柄,把斧子拔起来,又一次砍下,断了马武的脖子,彻底砍断他变丧尸的可能性。
平豪跟着冲过来,打碎了马武半个兄弟的脑袋。
院外的手机铃声还在响,丧尸还在继续聚集。屋里一片狼藉。
齐小宝和迟飞扬的位置比较靠后,他们最先回过神,先把落地窗内侧的厚窗帘给拉上。窗帘是两层,一层纱帘,一层天鹅绒,沉厚地垂下来,冷风竟然吹不动。他们怕外面的丧尸多了,被应急灯的光吸引。
“死了!”平豪用棍子戳了戳地上的尸体,“都死了。”
陈重看着马武断掉的脖子,再次确定地上的都死透了,才朝夏冰过来。刚走过来没两步,想起手里还拿着沾血的斧子,先把武器放下了。
自己又杀了一个人,别吓着浪浪。
夏冰先攥住了陈重的手,担心他受刺激,陈重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康复。“你没事吧?”
“没事。”陈重不害怕,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心跳都没加速跳,“他们都死了,咱们现在很安全。我……我和狗会保护你。”
狗……狗!夏冰立刻想到一件事。他冲到马武的尸体旁边,卷起他单薄的夏裤。小腿上,好几个红色的血洞。
是德牧咬的。
“不好,狗把马武给咬了!”夏冰站起来说。
刚刚立功的德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甩着尾巴,用鼻子去顶陈重的手,希望得到一个鼓励。
所有人看向了狗。
陈重一直平稳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快得发紧。他赶紧蹲下,把德牧揽在怀里,怕大家把它给杀了。
德牧伸出舌头,高兴地舔起陈重的手。
十几分钟后,大家才把客厅里的尸体清理干净,全部扔出窗外。屋里臭气熏天,大家进了车库,郑平郑丽在吉普车里,速滑一队进了房车。
只是这一回,德牧被拴在了车外的柴油发电机上,大家不敢让它靠近。
夏冰是最后悔的,好不容易把飞扬家的危险隐患全部解决完毕,狗却咬了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变异……你们说会吗?”
郎健摇摇头,迟飞扬也摇摇头,齐小宝却笃定地说:“肯定不会,它……它刚被咱们给救活,我不想它死!”
“我也不想它死。”夏冰看向车窗外的德牧,它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眼睛里都是疑惑,不明白自己刚刚立了功,为什么被人类伙伴抛弃,留在了外面。
“马武是直接砍死的,也不知道他感染没有。”平豪也看着那条狗,大家都养出感情,谁也不希望它出事,万一真的变异了,怕是谁也舍不得下手。
“如果马武感染,狗咬了他,一定会传染。”陈重低着头,两条手搭在膝盖上,他是放了狗链,但是他没想到这条德牧学过扑咬,“它咬了马武,我刚才看过了,它很使劲……”
夏冰看着陈重,不懂很使劲是什么意思。
陈重不敢看夏冰,怕他怪自己。“它咬太用力了,所以……牙龈出血,如果马武感染,这算血液传染……”
不用再说了,夏冰也知道下场会是什么,他用两只手在脸上干搓,搓到手心里空落落的,想不出任何解救办法来。
如果马武的血已经进入德牧的牙龈伤口,不出半小时,它肯定要变。
“对不起。”陈重冲夏冰说,也冲大家说,“对不起,我……对不起。”
夏冰把手从脸上放下来,落在了陈重的手腕上。大家都用酒精湿巾擦了手和脸,每个人的皮肤都呈现出酒精擦拭过的干燥。“不怪你,你是为了大家,你也不想这样……不怪你。”
速滑一队沉默了,大家都不怪陈重,只是心疼狗也是真的。
车外,德牧冲着车窗的方向摇尾巴,呜呜着,等待人类伙伴让它上车。
这可怎么办?真是难为了夏冰。狗已经是速滑一队的一员了,如果它感染变异,真的和失去一个好朋友没有区别。
手边动了动,是陈重默默伸过来的手,一种无声的道歉和内疚。夏冰赶紧抓住了,两个人的大拇指交替互搓,互相安慰。
虽然这个想象不太靠谱,但这一秒,夏冰觉得他和陈重很像等在手术室外的年轻爸妈,等着命运宣判自己孩子的死活。他又拍拍陈重的手背,用一些小动作偷偷安抚,如果德牧真出事,最难过的人,是陈重。
从带着这条狗的第一天,喝水、喂食、排便,都是陈重一手照顾。陈重不爱和人交流,却在动物身上,找到了一份归属感。他们互相信任。
夏冰看到过好几次,陈重夜里给德牧盖被子,他嘴上说着这条狗乱叫就动手杀掉,其实最心疼它。
德牧一开始还着急,等了半天见没人接它,也就趴下了。可速滑一队的人坐不住,用应急灯往车外照,看着狗会有什么反应。
“教练。”平豪计算着每分每秒,“人血液感染后半小时内就变异,之前还会大量出汗,狗会不会也出汗啊?”
“我哪儿知道……”郎健拿着小手电照,一下照到了德牧的脸。
察觉到人类伙伴在观察自己,德牧高兴地站起来,它以为这是一种游戏。
“我家养狗,我懂。”梁初指着外面,“你们看它的舌头,狗没有汗腺,如果它们大量散热一定是伸舌头。”
“它伸了吗?”齐小宝都不敢看了,“它要是真变了……怎、怎么办啊?”
“再等等。”夏冰也关注着外面,同时拉着陈重的手,陈重的手心全是汗水。
在这种凝重的氛围下,速滑一队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而这一个小时之间,每个人都祈祷着德牧千万别吐舌头。他们聚集在飘窗旁边,处理了马武,短暂放松后的心情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