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嘀咕:“何况人家后来卖我酒,都要几倍的高价,我一个凤女,虽不通天界礼数,却也知道人家这样,都是因为讨厌我。”
讨厌她,她还凑过去,她真的没那个脸皮。
女孩儿说着,把原本叼在嘴里的尾巴草拿在手里绕着,绕得又委屈又自责。
“爹说的没错,我就是自视甚高,还什么都做不好!”
岑羽心道这公主原来也没有多蛮横无理,他问:“你知道殿主高价卖你酒,你也一声不吭地都买了?”
“买啊,”女孩儿吸吸鼻子,“爹教的嘛,说我活该,我便该受着。”
又说:“凤族儿女没那么娇贵,该我受着我便受着。”
说完,公主拍拍岑羽的肩膀:“所以我刚刚见了你,才要与你同船。”
“你这趟是要去我凤族考察考察,再开个门市,是吧?”
“你放心,我是公主,我爹是长老之一,定能为你玉露台大开后门。”
岑羽哭笑不得:公主殿下,哪有人
将“开后门”三个字这么当面说出来的。
时间一晃而过,没多久,凤族的入口到了。
那是与他们上船时一般的河岸,河岸附近依旧雾气缭绕、远景难见。
小船自己飘向岸边,周围又是与他们一样的艘艘小船。
岑羽第一次来,抬起目光好奇地四处瞧着,这么一看,倏地看到了站在岸边的沧沉。
沧沉也正看着他这处。
岑羽原本还以为分开后,沧沉自己想办法敛去龙的身份进入凤族,他们得好些天才能再见,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岑羽一手兜着小花,笑着对岸边的沧沉挥了挥手。
又心道幸亏这是在凤族了,要是在天界,身后这位把龙神当鳏夫骂的凤族公主,怕不是要被龙神收拾顿屁股。
却听得身后的凤族公主一惊一乍:“原来你认识我爹。”
你爹?
岑羽很快猜到是怎么回事:约莫是沧沉这趟过来,想要办的事,需要点身份才行,于是便易容成了凤族长老之一。
而变成的这位长老,刚好便是这位公主的爹。
凤族公主站在岑羽身后,冲着岸边敛息易容、潜入他族的大青龙兴高采烈地挥舞手臂:“爹!爹!”
第38章
一下船, 公主殿下就为当初那一声声“鳏夫”还债了——
她眼中的爹并未多理她,只把目光从她脸上淡淡扫过,接着便看向了岑羽。
沧沉:“路上还可无聊。”
岑羽哭笑不得, 人家都是问路上顺不顺利的, 你问我无不无聊。
不无聊,有猫撸,还有公主殿下陪着唠嗑。
一旁被忽视的凤婷扯着腰饰,默声撇嘴,一副不高兴、但也习惯了的样子。
岑羽便一下猜到, 这位公主的原装爹怕是个极为严厉的父亲,平常对女儿多是不假辞色, 沧沉这样, 她才能习以为常地接受。
岑羽:难怪沧沉挑这位长老顶替身份——性格得一样冷淡。
就是不知道沧沉清不清楚,他如今白得来的这位女儿,正是天界骂他鳏夫的那位。
结果沧沉与岑羽叙完话, 便神情淡漠地问公主, 这趟天界之行如何,有没有闯祸。
岑羽意外:他竟然已经知道这白得来的女儿是谁了。
公主早已低头,自我检讨道:“爹先前说的是,女儿莽撞自负, 把事情搞砸了。”
沧沉淡淡道:“原本便也没指望你能做成。”
凤婷抬眼争辩:“可我至少带了酒回来。那酒沾了那位岑羽君的福运, 说不定也能有用。”
沧沉板起脸, 做着一个威严的父亲:“胡闹。”
凤婷跺脚:“我没有胡闹!”说着看向岑羽, “爹不是也认识这位玉露台的小仙官吗?你问问他好了,看我有没有胡闹!”
岑羽心底轻咳:公主殿下, 那个酒, 真的只是用来办酒席用的, 没别的作用。
不过眼前这对假父真女的对话倒是提醒了他,公主一直说要见他见他,到底是有什么事?
凤婷已经因为与她假爹的话不投机,气得直接跑了。
岑羽借机问沧沉,到底是有什么事,能让这位凤族的公主特意上天,闹事都要寻他?
沧沉:“想必是他凤族族内的一些要事。我也刚来,才换了身份过来接你。”暂时也不清楚。
岑羽看看沧沉:“你只是易容,不是夺舍?”原来那位长老被他弄哪儿去了?
沧沉一脸淡定:“把人敲晕了绑起来最简单。”
岑羽低声说笑道:“你这样,凤族更要讨厌你了。”
沧沉:“他们讨厌他们的,”说着侧头看岑羽,“你不讨厌便行。”
岑羽:他刚刚是不是被糊了一脸情话。
岑羽又想起那位跑掉的凤族公主,说:“如今正是巧,你做了她爹,她给你当女儿。”
沧沉淡淡道:“不巧。她骂我几声鳏夫,如今喊几天爹来抵消,是我看在他们神女先祖的面子上,不同她一个小凤凰多计较。”
岑羽好笑:龙祖宗您可真大度。
沧沉忽然道:“那几声鳏夫,想必也叫你操心了。”
岑羽眨眼:“我操心什么?”
沧沉:“放心,我既无前妻,也无旧情,如今元阳尚在,用凡间的话,还是完璧一块。”
岑羽:“……”
当你的长老吧,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
沧沉带着岑羽进入了凤族的地界。
说实话,若不是已经知道这里是凤族,甫一看,到处郁郁葱葱、高树茂枝,还以为是凡间的哪处山林。
沧沉像在散步一般,边带着岑羽边解释,说凤族人的原身是凤凰,凤凰说到底也是兽,兽类喜爱山野丛林是天性,就跟龙喜欢卧在山里休眠是一样的。
当初大战初捷,父神为各族造生息泉繁衍族群后代,凤族的神女便将生息泉丢在了凡间一处深林中,因此凤族不住天上,也不在河海湖泊,只在这处神女钦点的山林中。
而等岑羽跟着沧沉更深入的进入到凤族居住的地方,他惊讶的发现凤族与不拒山的将领们那般,也在生活上保留了族群最原汁原味的习性——
整个山林处处是木屋,搭建在地上的、横吊在树顶的,各式各样。
往里走,也有凡间集市那般的市场,只是集市依旧傍树而建。
不仅如此,整个山林中除了来往的两条腿的人,还有浑身红羽的凤凰鸟。
这些鸟就跟人似的,大大方方拖着大尾巴或走或飞地行在路上,有时候遇见熟人,还会停下来,直接用鸟喙说出人话。
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些凤鸟或单个或成群结队地站在树上。
亦或有两只单独地站在一起谈笑,偶尔相互清理羽毛,偶尔相互亲昵地交颈。
岑羽看了只觉新奇,想想又不奇怪:人才稀罕自己的两条胳膊、两条腿,兽类原本就有自己的原身,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也感受得出来,与外界隔绝的凤族与不拒山一样,民风淳朴,自由烂漫,不像天界,衣食住行都得有规有矩。
难怪沧沉要来办事也要带着他,怕是也知道他不喜欢天上,特意带他出来散心。
唯一不妙的,就是小花不知是不是因为变成猫的关系,竟也有了猫的一些习性——看到有鸟就想上树。
岑羽把她兜回来好几次,她还要不高兴地对着树嗷呜嗷呜叫唤,直叫得树上的凤凰鸟低头看过来。
看是长老带着位眼生的天界装扮的小哥,小哥怀里还抱着只小橘猫,纷纷热络地笑起来。
边笑还要边揶揄岑羽怀里的小花:“天界的猫与我们这里不一样吗?我们这里都是喵喵叫,怎么你是嗷呜嗷呜的叫。”
又颇为放浪地笑道:“我们这里啊,只有发|情的猫才是‘嗷呜嗷呜’的叫的。小家伙,你这么小,就已经想要小公猫了吗?”
小花:嗷呜?
岑羽赶紧把猫抱走。
树上的凤凰鸟们又咯咯咯地笑,见岑羽这般受不住话,转而对领着人的沧沉、他们眼中的长老:“这位小哥长得忒标志,以前没在域长老身边见过,是新认识的吗?域长老若是对他没那些意思,不若介绍给我,我们姐妹都喜欢得紧。”
岑羽咋舌,凤族民风这么开放的?
沧沉转头看了眼树上:“谁说我无意?”
凤凰们又是一阵咯咯咯地笑:“有意吗?那完了,凤婷回头得找我们哭了,她从前可是一直标榜自己有个无欲无情地长老爹的。”
又道:“您这般,伤的不是您亲闺女,伤的可是从前被您拒绝的那些公鸟的心啊。”
岑羽快步往前,同时把小花的两只猫耳朵按紧:你现在小,阿姨们聊的这些,
你现在还不能听。
那群凤凰却还没放过他们,竟扬声喊:“天界的紫衣小哥,长老那边若是温存得不开心,不若再来找我们。公凤凰总归是没有母凤凰交颈交得快乐的。”
岑羽忽然觉得,比起凤凰们,龙言龙语真的也还好。
他也是来了、亲眼见识了才知道,如凤凰这般的兽族,不似天界,也不是凡尘,没有什么所谓的物欲熏心,大家生活在自己的地盘,唯一想的,便是晒晒太阳、好吃好喝,开开心心、高高兴兴,梳理羽毛、交颈繁衍。
而交颈和繁衍,几乎贯穿了普通成年凤族的一生。
大家就算没事做,聚在一起,想的也是今天能不能遇到喜欢的凤凰。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吗,我们相互喜欢了,就可去找根凤凰木去交颈了,交颈完,我们若还相互喜欢,便继续常伴下去,若是哪日心生厌弃,便从那根梧桐枝上飞走离开,离开了,去寻找新的伴侣。
若是期间得生息泉赐福,孕育出凤凰蛋,便在凤凰蛋生出后,将蛋交予族群的长老,由长老送进凤凰窟孵化,孵出小凤凰,再送回给母凤、或者是还在与母凤一起生活的公凤凰。
岑羽为这样在他看来颇为“原始”的族群生活觉得新奇。
但也仅限于此,绝没有站在人的角度,觉得人的生活方式比起这些有多“进步”。
唯一觉得有些不太能接受的,就是凤凰们求偶、交颈得十分公然、开放,连话都说得那般直白粗暴。
且因为这样的民风,当地生活处处可见繁衍用品。
比如岑羽逛到集市,随手拿起一个逗猫棒似的羽毛制品,卖家凑过来,笑嘻嘻道:“化作人身交颈的时候,如果用这个挑|逗你的伴侣,他一定能顿时变成饿狼扑向你。”
岑羽:????
岑羽拿起一个软软的垫子,想给小花当猫窝,店家:“这个垫子变大变小都可以。原身时一个人用,这么大就够了,若是你想与伴侣交颈时用……”
岑羽适应能力飞快,已经能跟店家搭话了:“我不想。”
店家一脸惋惜地从岑羽手里将垫子拿了回去:“我这就是这么用的,你不想,就别买了,去别家看看吧。”
岑羽:……
等随着沧沉去了他长老的家,管家身份的男人热络地领着岑羽去客房,也要说:“小仙官您放心,我们客房都是用的特质的木头,您里面有任何动静,都不会传到外面。”
又笑说:“域长老先前叮嘱我们,说有客人来家里住,我早早便将一应物品都给您置办齐全了。”
进门一看,不久前才在集市上见的交颈专用的羽毛、软垫……等等,全都一个一个摆放在床头。
管家一脸“我可真会办事”的骄傲:“您觉得如何?”
岑羽:“……谢谢。”
待管家走了,岑羽终于憋不住地闹了一个大红脸,他倒也淡定,毕竟先前已经听过不少龙言龙语,也不是第一次在沧沉面前脸红了。
“早知道这样,我还是在天界呆着孵龙。”
沧沉抿了丝他也很无辜的笑意:“我今次也是第一次来凤族,没料到会是如此。”
岑羽:哦。
沧沉幽幽道:“倒也符合兽类本性。”
岑羽:哦。
沧沉做着这假长老,还以主人的身份客气起来了:“见谅。”
下一刻,沧沉随便看看似的,拿起床头一根羽毛制品,那赞许的神色里分明写着:花样还挺多。
第39章
是夜, 岑羽独自在房中,拿他眼里的“逗猫棒”逗小花喵,小花拿爪子挠了两下,不玩了。
软垫它也不喜欢睡, 反而中意从房间横穿而过的梧桐枝, 可惜变不会龙身, 不能绕。
小花略带不满地趴在树上嗷呜嗷呜。
岑羽便站在那根梧桐枝下安慰小花,等大青龙的事办完了,离开这里, 就把她变回去。
小花甩甩猫尾巴,百无赖聊地打了个呵欠, 索性盘成猫卷打盹去了。
岑羽推开窗户。
凤族夜晚的天空黑宝石般透亮,澄澈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正中,万籁俱寂中, 枝叶清香、蝉鸣嘒嘒。
站在高高的树顶木屋上往远处眺望, 可以就着澈亮的月光看见凤凰鸟展翅的剪影。
岑羽感受着这一切, 身心放松——是度假该有的体验。
不过今夜只有他, 沧沉顶着他假长老的身份去凤族的凤凰窟了。
虽然不知道沧沉来凤族究竟要做什么,但岑羽既不操心,也不好奇, 说是来度假的,就真的把身心放松的交给这短暂的假期。
这个时候,离得不远不近的一个木屋吱一声打开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