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龙懂什么叫暧昧吗?
岑羽默默在心底敲头:承认吧,你也好|色,你就是不敢,没人大青龙坦诚,没人胆子大,还偏偏要胡思乱想。
岑羽偏头看了眼沧沉。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突然止步。
他停下,沧沉便跟着停下,偏头看过来。
恰在这个时候,岑羽忽然侧头抬脸,嘴唇在沧沉唇角很轻很浅地碰了碰,一碰即分,再飞快地回头。
沧沉有些意外,维持偏头的姿势,岑羽已经继续往前走了,脚下插了翅膀似的,越走越快。
沧沉没追,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落在前面的身影上,眼中带笑。
从前总是他伸尾巴,如今岑羽也对他伸尾巴了。
刚刚那一下,就是岑羽的“尾巴”。
而奇妙的是,沧沉知道自己伸尾巴是想交尾,可岑羽的这根“尾巴”伸向他,却没有令他感受到半丝隐晦的内涵。
反而一派无暇,只余清甜留在唇边。
沧沉心道:这或许便是人与龙的不同。
当夜,临睡前,岑羽正在心底天人交战,躺下才发现,沧沉没有像往常那样变出龙尾。
岑羽正奇怪,转头却见沧沉与他一般,穿了白色的里衣,云被下盖着的也是人的一双腿。
嗯?
沧沉只是靠过来,在他额顶亲了亲,道:“睡吧。”
岑羽眨眨眼。
是夜,向来睡眠不错的岑羽失眠了。
他背对身后的沧沉,睁着老大一双眼睛,竟然在想,龙尾上没那什么,那变成腿的时候,有那个吗?
如果没有,那还怎么做?
岑羽:……
睡觉!你快睡!
第37章
沧沉一个“滚”字, 再亲自陪着岑羽在瑶池拿宝物喂鱼,天君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他为什么会被耳提面命, 到底又妨碍了龙神什么。
都说天君最是刻板、死守教条, 原本他醒悟便醒悟了,万没有因此去同沧沉致歉的道理,毕竟这天上没有哪条天规写着“妨碍龙神谈情说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但说到底, 命与权位才是最重的。
在这些面前,再刻板的天君, 也得低头。
只是谁也没想到, 他竟卸了头冠、玉带,去到幽明殿门前跪着。
这一跪,跪惊了全天界。
岑羽也惊了。
他心道天君这是只给自己活路, 不想他和沧沉在这天上好过, 还是真的蠢?
不提别的,他堂堂天君,这一跪,不是公然留下话柄, 让人非议龙神吗。
今后别人聊起, 可不止会说龙神与岑羽君如何如何了, 还会说龙神为了岑羽君, 把天君都给如何如何了。
岑羽嗑着瓜子,站在后院的大榕树下, 传音与如今正在跑路中的朔悦聊起这事。
朔悦反而道:“这便是你多虑了。天界不是凡尘, 一点绯言绯语, 能耐至高无声的龙神如何?”
“何况这天界如今有几个活得有帝君久?天君都是一代一代更迭换人。”
“眼下非议,要不了多久,天界连仙人都不是这一波了,还能嚼什么舌根。”
“帝君显然很清楚这些,也不会在意这些。”
朔悦想了想,以他自己的了解,说道:“我要是没猜错,天君不来跪,帝君也未必想得起来让他跪,天君这趟真来跪了,帝君见了,怕不是要天君认认真真、端端正正的把这趟跪彻底。”
岑羽哭笑不得:“还真被你料中了。”
天君这一跪,沧沉格外的淡定,他还亲自去到幽明殿门口,众目睽睽下,对天君说,他已经感知了天君认错的悔意,但只是这么轻轻松松地跪着,不足以表达天君内心真正的诚恳。
为了令天道都看见天君的诚恳,沧沉:“本君便助你这一回。”
说完,招来几朵云头,罩着天君,风雨雷电轮番上阵。
岑羽嗑着瓜子,叹:“从今往后,真是彻底坐实我‘天界男妲己’的名声了。”
朔悦哈哈直笑:“那你们玉露台的‘榕树下’,怕是得常年脱销了,小周殿官嘴巴都笑咧了吧。”
话锋一转:“只可惜我近来不在,不能瞧一瞧你新孵的小花。”
小花此刻正绕在岑羽头顶的一截树枝上,拿自己的龙脑袋顶榕树的叶子。
岑羽忽然想起什么,对朔悦道:“对了,我最近也要出趟远门。”
朔悦:“怎的,你也要跑路了?”
岑羽心道原本他还真计划过,“不至于,是沧沉要出去办点事,觉得放我一个在天界孵龙也挺无聊的,便准备把我一起稍上。”就当度假。
朔悦啧啧两声。
岑羽揶揄:“你若是不跑,倒也能让白虎神带你去哪里玩玩。”
朔悦磨牙:“你这是要我的命!”
“不同你聊了,我得继续跑路了。”
没错,岑羽刚从不拒山回来,又得出门了。
去的还是凤族的地盘儿。
只是这次他和沧沉得分开上路——因为当年凤族神女的一些关系,如今整个凤族都不待见沧沉。
至于岑羽,以去凤族考察开分店为名,化身玉露台的仙官,低调前往。
动身前,沧沉给岑羽特办了这几件事——
给了他几根凤羽,掩掉他身上龙的气味。
将小花变做一只小橘猫。
易容。
岑羽照照镜子:“怎么还是我原来的脸。”
沧沉:“你自己看了是,别人看,就是另外一张脸。”
岑羽随口道:“新脸好看吗?”
沧沉眼中带笑:“好看。”
岑羽又问:“我们到时候在凤族汇合,我怎么找你?”
沧沉:“我与你一样。届时你看我,还是我这张脸,别人看我,便是令一个人。”
岑羽:跟俩特工似的。
好在又有猫撸了,岑羽欢天喜地,把小花撸得嗷呜嗷呜直叫。
岑羽架住小花猫的两只前腿,把它举在眼前,告诉它:“猫不是这么叫的,猫是‘喵喵喵’,狗才是‘嗷呜嗷呜’。”
小花:“嗷呜,嗷呜。”
岑羽:“……”好吧,你自由发挥。
—
人、魔、妖、鬼、仙,从来只有天界高高地挂在天上,其他几族要么是在凡尘,要么入口在凡间,凤族亦是如此。
通向凤族入口的,是凡间一条小河。
河上有摇曳的一尾尾小船,这些小船凡人看不见、摸不着,凤族与其他带了通行令的外族,则可以自由乘坐前往。
岑羽穿着玉露台仙官的绛紫色常服,手里抱着橘猫小花,坐上了其中一搜空船。
他刚坐稳,身后忽地一重,船身在水面晃了晃。
岑羽扭头,见是一红衣女孩儿与他同船。
女孩儿坐没坐相,一腿岔着,一腿翘在另一腿的膝盖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她见岑羽扭头看他,扬眉、抬了抬下巴:“你是玉露台的小仙官?”
岑羽礼貌点头:“是。”
女孩儿叼着狗尾巴草,人往船尾靠坐,胳膊撑在身侧,大大咧咧:“那你应该认识我,不认识我,也应该听说过我。”
岑羽一脸“烦请赐教”的客气。
女孩儿嚼了嚼嘴里的草:“你们门市新上的‘龙儿红’,不就是本殿买空的吗?”
岑羽面上淡定,心底惊讶:原来她就是那个冤大头,哦,不……凤族公主。
——不久前,‘龙儿红’赶着小花的酒席上市,原本岑羽与小周只是想借酒宴先把‘龙儿红’的名声打出来,不想凤族公主哪根筋搭错了,去到门市,一口气全给订了。
订的还是小周给的“仇人价”——比原本的市价高了三倍不止。
凤族公主出手阔绰,天珠不够,拿随身的宝物抵了。
抵得小周都连连纳闷儿:这公主到底什么意思?前脚摔了“榕树下”,后脚又来买“龙儿红”?
唾弃龙神与岑羽君的恩爱传闻,却喜欢两人爱的结晶?
此刻,凤族公主就在身后,还主动亮明身份,岑羽顶着玉露台仙官的身份,自然得同她客气客气。
结果还没客气上,凤族公主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你们那个‘龙儿红’,招牌打得那般的响亮,应该也沾了你们殿主的福运吧?”
岑羽:沾个毛。
凤族公主:“不都说喝了‘榕树下’,就会有你们殿主那般的桃花运吗?喝了‘龙儿红’,也会像你们殿主那般,崽子孵得比拉|屎都顺畅吧?”
岑羽:“……”哈?
凤族公主仰头看天,一脸“但愿如此”的纯真。
岑羽:“龙儿红”是满月、周岁、孩子的生庆酒,小周殿官推酒的时候,都没敢跟当初的“榕树下”那般,夸大宣传过什么,这位凤族公主到底从哪里领悟的意思,觉得喝了这酒,孵蛋就能孵得快?
两人说着话,河上一尾尾小船顺流往山林深处飘去。
不多时,雾气布满河面之上,岑羽看不到两岸景致,也看不到别的船了。
身后撑着胳膊半躺的凤族公主,也像是回到自家地盘儿似的,收起在外时的浑身毛刺,渐渐展露些微的慵懒。
她抓起腰上系挂的凤羽饰品,随手甩着,边甩边道:“天界也真够无聊的,一个小孩儿的周岁宴,也要弄什么彩鲤、摆什么阔气。”
岑羽转身过去,如今什么都瞧不见了,就他们俩,与其让这位自说自话,不若聊聊天、吃吃瓜。
凤族公主倒是非常的聪明,见岑羽转身过去,懒懒道:“你是想问我,为何那日在你们第三天的门市瞎闹吧?”
岑羽:是这个意思。
凤族公主坐起身,一脸无语:“这件事,我倒也有些冤。”
“哦,我不是说我闹店闹得冤,我是说我被人当枪使当得冤。”
岑羽露出一个“你还冤?”的疑惑。
凤族公主:“是啊,我那会儿刚上天,原本闹,只是想借此见一见你们殿主。哪知道你们殿主那会儿压根不在九重天。”
“我想不在就不在了,等他回来再说,哪想到你们天界那个头儿,就天君,说关人就关人的,还打着什么冲撞我的名头,把我都给吓了一跳。”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啊,我闹了那一通,天君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凤族、对不住我,怎么不来好好同我说一说、安抚安抚我,关一个殿官算怎么回事?”
“后来才知道,”凤族公主冷哼,“原来是拿我当抢。”
又道:“可见你们殿主,在天上是真不遭人待见。”
岑羽:连你都看出来了。
凤族公主忽然间气愤扼腕:“真不知道那条大青龙是怎么想的!”
“人家给你族孵了一条一条又一条的龙,这么大的功绩,不说感恩戴德,也得把人好好的供起来吧!”
“不供起来,人家凭什么给你龙族孵?”
岑羽:不对啊,这公主前面不是还骂得那般难听的吗,怎么这会儿替他扼腕起来了?
凤族公主继续唾弃大青龙:“你不珍惜,自有族群珍惜!”
岑羽: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在捧他似的。
岑羽吃瓜的心越发浓烈,一边撸着小花,一边问:“鳏夫之说……”
凤族公主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嗨,我那不是想闹一闹么,一时找不到由头,才扯了那早八百万年的破事儿么。”
岑羽:“这么说,帝君不是鳏夫。”
凤族公主斗鸡似的拉长脖子:“他怎么不是?”
岑羽继续吃瓜:“龙神真与你族的神女有婚约?”
“有啊。”
岑羽:哇哦~是瓜的味道。
凤族公主却吸吸鼻子,心虚道:“也不能算约定吧。也就是父神提了一提,我们女神与那大青龙,都当没听见……”
岑羽:“那你还骂鳏夫……”
凤族公主抬起下巴,心虚中争辩:“可我们神女当年就是这么骂的呀,说青龙与白虎都晦气得要命,每次战前碰到他们,那一场打完必都得受伤。”
凤族公主吸吸鼻子,此刻显然也知道自己没理,声音越说越低:“神女死前也同大青龙说,说她马上就要死了,从此之后他便只能做一个鳏夫了。”
凤族公主肯定道:“说完这句,她才闭眼的。”
岑羽无语:“这明显是熟人间的玩笑话。”
凤族公主垂眼撇嘴:“我知道。”
岑羽叹息自己这次竟然没吃到瓜,嘴里道:“但你那么骂,就是另一回事了。”
凤族公主低头,吸吸鼻子:“我知道。”
岑羽看着她,心道这要是小花或者龙妹这般在外任性,定是要好好教育的,别人家的公主也不是她的女儿,说什么做什么也与他无关。
岑羽转回身,准备坐回去,凤族公主反而凑过来,带着些委屈道:“我其实就是想见一见你们殿主。”
“我原本估摸,我直接去拜访,那大青龙未必会准我见他。”
“我就想我那么一闹,他是玉露台的殿主,他肯定会来见我的,哪知道他根本不在。”
岑羽转回身,奇怪道:“你今天才要回凤族,他想见,前几日不是也能见?”
女孩儿脸色微红:“我哪想到我把事情搞砸成那样,被天君当枪,害你们殿主的手下都被关了。要是没那些事,我死皮赖脸一些,那大青龙见我年纪小、又是女孩儿,不同我计较,或许还能让我见上一见。闹成那样,我还硬凑过去做什么?”当面讨人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