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净,就又是漂漂亮亮、妥妥帖帖的两只龙。
可眼前的小迷弟不这么认为。
他刚刚都看见了,根本就是这人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什么,才落下了两条龙崽,滚到地上玩泥巴都没看见。
他在想什么?
不是他孵化了龙蛋,照顾龙崽的吗?
怎的如此不用心?
难道因为他不是龙,亦不是幼崽的生母,龙神不在,他便这般轻怠?
乌延越想越气。
气过了头,便有些口不择言:“你不想好好带龙崽,不拒山多的是人想带!”
岑羽挑眉:这位小迷弟,昨天你还喊我嫂子,今天就你啊你的了?
乌延已经气鼓鼓地快步往泥潭走去。
当真是说到做到,准备立刻去带龙崽。
然而岑羽一声“小球,上来”,个头大一些的白龙便带着它龙妹飞回了岑羽身边,飞的途间两龙从头到尾一抖,就把泥巴全抖落干净了。
岑羽从袖口的芥子法宝里摸出两个幽明殿的果子,递到它们嘴边,一龙一个,俩崽子嘎嗤嘎嗤咬得欢,边吃边拿犄角蹭岑羽。
哪里是没人管的样子,分明是散着养,感情好的很。
乌延闹了个脸红,红得脖子根儿都滚烫,眼睛也水汪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欺负了。
岑羽好笑,也摸出一个果子要丢给他。
乌延抬手接了,接完很纠结地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又给岑羽抛了回去。
岑羽问他:“不吃?”
乌延站在泥潭边瞪眼道:“我不吃。我不喜欢你。”
岑羽一手兜着蛋,两肩盘着龙崽,边吃果子边看着乌延,觉得这位小迷弟怪可爱的。
——他跟别的将领一样,什么都写在脸上,但长相斯文,尤其是那下巴,尖尖的,很秀气,像个大老粗堆里的少爷,穿得也干干净净,一双靴子别说泥巴,连丝灰都没有。
他顶着这样的样貌,当面气鼓鼓地说出一句“我不喜欢你”,就跟哪家还未成年的少爷撒气似的,威慑力半分没有,反而显露几分少年的稚气。
看得人非但不生气,还有些想笑。
岑羽边笑边点头:“哦。”
哦完问:“你要酒吗?”
乌延气鼓鼓地蹙眉:“别拿你那一套收买人心,我不要!”
岑羽已经眨眼间摸了玉牒调来一瓶酒,伸手就给他抛了过去。
乌延明明说着不要,可第一反应又是主动伸手接,接完又要给丢回去,却听岑羽道:“昨天的酒太烈了,你喝不惯吧?”
别的将领都是大口大口,只有他喝得艰难。
乌延一顿,把酒拿到眼前,发现确实不是昨天的酒。
岑羽笑笑:“这是果酒,入口不浓,收口也香,你可以喝喝看。”
乌延顿了顿,一脸没想到岑羽会这般为他考虑的神色,转而一顿,一副“他这样我难道就要接受”的表情。
两个神色这么转换着,又给岑羽看笑了:出生在早古时期、打过仗活得久又如何?还不就是个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看起来不想领情,岑羽便逗他:“哎呦!”
乌延看过去。
岑羽低头看手里兜着的蛋,一脸交集,又伸手向他:“快,快……”
乌延瞪圆了眼:“?”
岑羽做戏:“你还站着干什么?我都要生了!”
乌延大惊不已。
不都说龙蛋是被孵化出来的么?怎么又成了被人生出来的?
生?……生!?……
乌延酒都扔了,赶紧撒丫子奔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见岑羽兜着龙蛋一副难受的表情,先伸手把人扶住,扶稳后不忘让岑羽肩头两只崽飞走,别给这儿添乱,接着扭头大喊:“来人!快来人!”
要生啦!
被瞬间出戏一脸如常的岑羽伸手捏了捏脸:“逗你的,龙崽不是这么孵的。”
何况龙从蛋里出来,他疼什么。
乌延:“!!!!?”
乌延一口气沉到底,刚要爆发,被岑羽一手塞了个果子:“帝君亲自摘的,吃吧。”
乌延捧着果子,一脸赤橙黄绿青蓝紫。
岑羽笑笑,对他道:“你不用喜欢我,我又不是龙神。”你喜欢龙神就行了。
乌延脸上的神色顿时转换成了慌张,脱口而出:“我没有!我没喜欢龙哥。”
只是崇拜!
龙、哥。
岑羽挑挑眉,为这称呼觉得惊奇。
这还是第一次听谁这么喊的。
小迷弟看着嫩,辈分挺高么。
也是,都是出生在早古期的,喊哥才正常。
而这个时候,岑羽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问乌延:“你对你龙哥,一定很了解吧?”
又道:“你有行兵轴吗?”
不久后,小白龙又带着它龙妹去滚泥巴了,这次没人管他们,因为乌延和岑羽都在树下。
乌延靠坐着树根,从他的芥子法宝里,拿出他自己的行兵轴。
他的行兵轴记载的多是他自己战时的场景,但因为早古时还未有什么用兵战略,多是混战,因此他的行兵轴里,也有许多沧沉的身影。
而聊起沧沉,乌延的话不是一般的多。
岑羽一面看着手里行兵轴上半人半龙man到爆的沧沉,一面听着耳边这只人型话匣子的狂夸。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龙哥最强,龙哥无敌,龙哥无所不能。
岑羽手捧行兵轴,默默咽口水:不能看了,真的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你龙哥就算不强,我都要对他心怀不轨了。
乌延则在岑羽猛盯行兵轴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他不是大嫂么,不是龙哥的洞里人么,怎么感觉很多东西他都不知道?
他不了解龙哥?
龙哥都不跟他说这些的吗?
乌延忽然想到他听其他大哥聊起天界婚配、凡尘夫妻时的一些碎嘴话,顿悟了。
再抬眼一看,俩龙崽在泥巴里玩得乐不思蜀,龙蛋又被岑羽时时刻刻揣在身边,沧沉却没陪着。
乌延皱眉:他龙哥原来也是个什么都不管、只把崽子丢给大嫂、自己轻松的男人吗?
怎么能这样!
乌延忽然有些不高兴,又见岑羽看得专注,抬手便拿走了行兵轴:“别看了。”
岑羽一脸遗憾:“唉!”没看够呢!
乌延又开始恨铁不成钢:“你连法力都没有,依附龙神,整日只知道给龙族孵蛋吗?”
乌延拉起岑羽:“走!”
岑羽:“?”他只是想舔男色而已,这怎么还被小迷弟教训上了。
岑羽:“去哪儿?”
乌延:“去我洞里,我传你一些法力。”
岑羽拦住他:“我虽是凡人飞升,却没有内丹,也不是你们早古时的神兽妖兽,你传不了。”
乌延扣着岑羽的手腕:“那就教你些打斗的招式。”
岑羽:?
学那些干什么?
他在这天上,学了也一样谁都干不过。
乌延一脸认真:“行军讲求未雨绸缪,你如今荣耀满身做着大嫂,哪一日若是被那只大青龙厌弃了……”
大青龙?
岑羽:你刚刚还一口一个龙哥。
乌延:“居安思危,会一些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好。”
岑羽觉得这位小迷弟未免太想一出是一出了:“你龙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乌延的神色如同下一刻便要亲临战场,无比严肃:“人是会变的。”
“你又怎知,他晚上在洞中搂着你时,神识飞到何处去与谁偷欢。”
岑羽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下意识问:“还能这样?”
嘴比脑子快,跟着就道:“龙的神识不会连别人梦里都能去吧?”
乌延露出一个“你果然什么都不懂,那龙果然什么都未教你”的深沉脸。
“自然。”
“宙宇内外、天上地下,无龙神不能抵达之处。”
岑羽一顿,问:“那我怎么知道是我自己梦到龙,还是他去我梦里?”
乌延:“你或许能梦到龙,但你无法梦到沧沉帝君。”
岑羽挑眉,缓缓道:“若是梦到……”
乌延:“不是梦到,是他去你梦里。”
岑羽手里的蛋咚一下掉到了地上。
乌延自顾道:“不过龙神是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的。他去你梦里做什么?”催你再孵几个蛋吗?
岑羽面无表情:你个傻小子懂什么。当然是做羞羞羞羞的事情。
乌延看着岑羽,奇怪:“你脸怎么烫了?”
岑羽淡定道:“我高兴。”
内心:!!!!!!!!!
第29章
岑羽:这活脱脱就是两身相悦。
亦可见昨晚他硬的时候, 躺在他身后的沧沉是什么都知道的。
知道了,床上不如何,只去到他梦里……
这么说吧, 岑羽撸小球撸了这么久,就没从腹部、龙尾那块撸到过什么蛋蛋、丁丁。
龙崽也确实没有如厕的需要。
整个腹部鳞甲光滑,除了四个爪子, 其他什么都没有。
别说俩崽子, 沧沉也是如此,每晚躺在床上半人半尾的时候,尾巴上除了鳞甲也只剩鳞毛了。
身为男性的第一性征?
龙是神族, 神族的身体特征, 怎么能用凡人的生理常识去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岑羽之前每晚都能心安理得地睡在龙尾和沧沉之间。
如今沧沉去到他的梦里,拿手与他亲昵欢愉了一夜,又恰好反过来印证了这个猜测。
岑羽一脸替沧沉惋惜。
身为凡人,他还是觉得肉身上的感受更直观、更能令人快乐。
乌延还扣着岑羽的手腕, 没看到他的神情, 自顾道:“走不走?”
岑羽挣开他的手。
乌延以为岑羽不信他的话,哼道:“你不辨好歹, 也罢。”
也罢什么也罢。
岑羽把掉在地上的蛋弯腰抱回来,再冲小迷弟勾勾手指:“再问你点事。”
乌延侧目看去:?
岑羽不紧不慢道:“你龙哥以前,最早的时候,跟谁好过吗?”
乌延一顿, 莫名:“你问这个干什么?”
岑羽的理智:和金大腿更进一步之前, 当然得先打听打听以前,以防万一, 别哪天好上了, 忽然冒出个死缠烂打、旧情未灭的前任。
岑羽的意识层面:就是想知道, 想知道就问了。
岑羽的内心:向男神进发——!
—
沧沉去到狐老的洞穴中。
狐老是只老狐狸,很老了,比四大远古神活得都久,亦比他们年长许多。
也是亲眼看着沧沉、若白他们长大的。
这趟沧沉来不拒山,还带来了龙崽,龙族眼看着有了血脉繁衍、创建族群的希望,狐老很是欣慰。
他叫沧沉去他洞中,一来是想问问,龙崽是如何有了被孵化的契机,二来则是给俩龙崽各卜了一卦,叫沧沉过去听一听。
聊着聊着,狐老惊奇地发现沧沉似乎心情不错。
待他问起龙妹的名字,沧沉道:“我回苍山取水的时候,看到了山崖上一株慕焰花。”
花瓣花叶花茎赤红一片,像极了刚出生的小女龙。
且是苍山中最繁茂最顽强的花,即便是山崖上、风雨中,亦能长出大片。
沧沉取水回天界后,便给当时刚出生的龙妹取名慕焰。
岑羽平时不喜欢唤崽子大名,就一直龙妹龙妹的喊。
狐老又觉得奇了。
他还记得很早以前,父神刚把成年的沧沉丢进军帐的时候,大家为了同这位年轻的领帅尽早熟悉,主动与他聊天,问及苍山,问苍山是什么样。
沧沉怎么回的?
他说他不知道,没注意看。
后来军中又来了一批新的兽族将领,其中乌延几个最是皮闹,喜欢围着沧沉转,日日问他苍山有什么,有没有田,有没有树,有没有花。
沧沉的回答依旧是不知道。
乌延问:“那苍山有什么?”
沧沉却说:“我生于苍山,长于苍山,苍山于我不过一个出生长大的地方,我何须在意苍山是哪一座山,山里又有什么?”
从中可以窥见,原本的沧沉有不在意这世间。
后来战事平息、父神羽化,龙族没有族群只有蛋,沧沉还是不为外物所动,日日休眠。
仿佛这天上地下,都与他无关。
如今沧沉说,他回苍山取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山崖间的慕焰花,心有所感,便给小女龙取名慕焰,狐老心道原来只要时间够久,硬邦邦的石头也会开窍。
狐老笑问:“你回趟苍山,缘何心情那般的好?”
好又是怎么个好法?
沧沉拿着狐老招待他喝水的一个小瓷杯,握在掌心看着,陡然间忆起那一日——
他飞离幽明殿,下到凡间,往苍山赶去。
途间经过当初岑羽孵下小球的山林,忽然心有所动,想起岑羽,又想起他喜欢那棵大榕树,每日都要在树下小憩。
沧沉心情无端地好,这么一好,落眼一看,但见凡间落英缤纷,一派盎然春色。
待他到得苍山,随手取来露水,又想起岑羽曾在夜里凌晨为龙崽集取露水,取得艰难,好半天才不过几滴,肩头、袍角、鞋尖沾到水汽都比他搜集的露水多了不知多少。
沧沉想着,心念一动,抬头,便看见了山崖石缝间的赤色慕焰花。
那一瞬间,沧沉想:若是岑羽看见,怕是要开开心心地拿这花比作小女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