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生化人用双手拽着衣服下摆,交叉的双臂向上一抬,露出了精壮的,拥有着压迫感的上身。和他精致到近乎漂亮的脸孔不同,肖的骨骼轮廓要比尤金大了半圈,肩膀宽阔而平直,肌肉的排布均匀又明显。这样的身躯不像是能为人类所拥有,多一分则显得壮硕,少一分则显得纤细,甚至因为过于的恰到好处,而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在肖胸口的正中是一块不透明的薄膜,它覆盖住了肖用匕首捅出的伤口,也遮罩住了因此暴/露出的金属内里。
这不是尤金第一次见到肖不着寸缕的身体,他的心脏却依旧难以遏制地加了速。这样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羞耻——以他的年龄来说,他或许并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被动摇。然而他的身体却仿佛要把过去几年缺省的悸动变本加厉地补偿回来,他有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刚刚触碰到自己欲/望的少年。
洞见力一向敏锐的肖没有捕捉到尤金此时的表情——他正看着自己眼前的一方地面,眉毛微微蹙起了,脸上带着些迟疑。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用自己的背脊对着尤金。在他后腰处的脊椎两侧,从光滑的皮肤下渐渐地浮现出了两个直径五六公分的,凹陷下去的金属圆孔。
他其实不想提醒尤金,陪在对方身边的自己,是怎样非人的东西。
肖低下头,闭了闭眼睛。浅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再从肩膀上安静地滑落。他修长有力的双手绕往了身后,将能源线的一端对准了自己的接口。金属的卡扣在嵌入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一片沉默里显得过分明显。坠在他身后的能源线像是两条细长的银蛇,有种无机质的,冰冷的质感。
肖并没有去看尤金此时的表情。他快步地走向了房间的一端,将能源线的另一端接到了电源的插口上。他们头顶的灯光因此微地摇曳了一瞬,他需要的电力实在太多了一些。
尤金一直都没有说话,这让肖愈加地焦躁起来。他整理出一个温驯的笑容,准备在转身后以此面对他的恋人。
然而当他真的看向尤金时,却因为尤金的表情而感到了一瞬怔怔。
尤金在缓慢地走向他,然后在停在他身前时抬起了头,在他的嘴唇上吻了吻。分开的时候,尤金的眼神有些躲闪,却无法盖过其下沉迷的底色。
肖低头看了看尤金的身体,然后将双手放在了对方的腰际,用低沉且玩味的声音在尤金的耳侧说道:“……会因为这种东西产生反应……你似乎有些问题。”
尤金抬起左手箍着他的下巴,在他的下唇上毫不留情地咬了一下:“……闭嘴吧。”
肖温和地笑了一下。
在下一瞬间,他将尤金推向了身后的床铺。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1日已修文。
求爱的小评论~
感谢在2020-11-0217:33:32~2020-11-0517: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吃饭超厉害18瓶;困困13瓶;烟熏狗子腿11瓶;大雪梨、笕楠10瓶;昕旖5瓶;唐七七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结束了很久之后,尤金依靠着床头,将双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长且缓慢的呼吸。
他觉得自己的状况有些危险。
每次被肖触碰的时候,他都会发现一部分自己从未认识过的自己。这种感觉羞耻甚至背/德,他却没能因此夺回自己的理智。
他的身体比他的头脑要诚实的多,像是要报复他曾经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对于快/感分外直接地反复讨要。在他最餮足的瞬间里,他会希望这样的行为永远继续下去——他再也不用思考过去和未来,责任或义务。
……只不过温存的余韵总会消退,他终究会慢慢回到现实。
尤金放下双手,一手伸出去缓慢地梳理着肖的长发,一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身侧脱下去的衣衫里的烟。他的火柴还在,金属的烟盒却被一个塑料小包替代了。他后知后觉地拿起了那包小熊软糖看了看,然后用牙齿撕开了,扔了两颗到了嘴里。
肖趴卧在他的身边,半眯着眼睛,正近乎懒散地享受着尤金的触碰。他背后的能源线被他在之前的性事里粗暴地拽下来扔在了一边,皮肤也早已弥合成光滑而没有痕迹的一片。他在长发的缝隙间抬眼望着尤金,觉得自己很想要发出一声叹息。
比起安慰和开解,真诚又热烈的渴求更能直接地打消他的顾忌。肖不觉得这是尤金有意为之,却也因此由衷地觉得眷恋。
——真想把这个人类融合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肖这么想着,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笑意,对着尤金微微张开了嘴。尤金看着他,拿起一颗软糖放入了他的齿间。
在那只手想要脱离的时候,肖下意识地阖上了牙关,用的力气并不小,让尤金“嘶”地呼了一声痛。后者食指的指节上顿时留下了显眼的齿痕,边缘在泛白之后开始迅速地转红。
肖自己都有些意外,尤金却没有任何指责他的意思。后者仅仅是看了看他,然后低头捏了捏那只依旧残留着痛感的手。被风卷起的黄沙来回击打在窗户上,渗透进屋内的声响并不大,成为了幻觉般的白噪音。
“肖。”
尤金叫了生化人的名字,却没有看向他。
“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说。”
“还记得我带你从绿星出来的时候所说的话吗?”尤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你的身上就带着一个‘遗产’。”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让肖蓦然回到了最清醒的状态。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无声地坐在了尤金的身边。
“我不知道这些。”
尤金笑了一下:“你可能不知道遗产的事情。但从你能做到的事情来看,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不是个普通的生化人。”
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尤金忽视了一件事——肖影响电子设备的能力虽然难以从根本上解释,他运用起来却分外的自然。尤金有理由相信这个能力是遗产带来的,但肖和遗产也融合得也太好了一些,让尤金无法将两者剥离开对待。
“你想我怎么做,尤金?”肖直接地发了问:“如果我真的带着遗产的话。”
他看向尤金的眼神很认真:“……你会想毁了我吗?”
——出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在这里他应该使用的是“毁了它”,而不是“毁了我”。
“我还无法确定你身上遗产的本质,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尤金终于看向了肖的眼睛:“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究竟能做到什么。”
肖垂下眼睛,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道:“我可以和电子设备沟通。”
他用的动词很特别,让尤金微微地蹙了蹙眉。
“……就好像人类和人类聊天一样,我可以感受到它们的意识,它们的话语。如果我努力的话,我可以用我的想法去影响他们。”
尤金的表情变得愈加凝重了一些。
——所谓的意识,本不应该存在于没有高级智能的设备中。甚至很多所谓基础的人工智能,都仅仅拥有程序,根本谈不上意识。如果肖的描述确切属实,这样的能力和用外力干涉比起来,要高出许多的维度。
尤金可以从理论上驳斥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但是他的论据所基于的现实,并不适用于大多数遗产。以“天真的祝福”为例,这些遗产的运行方式,远非现在的智能和科技水平所能解释。
事到如今,尤金已经不会天真地以为肖仅仅是个四级的遗产了。
“你有测试过自己的能力范围吗?或者触发的条件?”他试图理解肖的能力上限。
“我不会刻意测试这些,尤金。那样的想法很危险,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肖的声音放低了:“……之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最远的感知范围在十平方公里左右,但是我需要影响的只有其中一小部分。”
他省略过了拆去炸弹的过程,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区域和区域之间被物理阻隔,没有通过同一电网链接的话,我必须要靠得非常近,才能感受到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本人赶往当时处在湖心的交易点。
尤金点了点头,像是表明自己听懂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你怕我吗,尤金?”肖往尤金的侧旁靠了靠,神情显得很无害,眼睛却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尤金的表情。
尤金没怎么犹豫便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像是在出神,在顿了顿之后,再次摇了摇头。
他害怕很多东西,唯独不会害怕肖。
“……你觉得你会伤害到别人吗?”尤金最终这么问。
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脑海里却一闪而过当时在舰船上的幻觉。
——在一片死寂又满是漆黑的城市里,他坐在白塔的顶端,看着神罚一般的火光从天而降。
如果火光是为了终结他而来的,那他之前势必犯下了招致如是后果的罪行。被他独自一人占领的城市看不到任何人类残存的痕迹,他守着那片金属的坟场,即像是守墓者,又像是行刑的人。
他唯一确定的,是不论自己在幻觉里做了什么,他都对此毫无感觉。
“如果我会呢?”
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在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可能性里,他不想做出没有凭依的保证。因为想要知道尤金会给出的回答,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些隐隐的威压。
然而尤金并没有因为他改换了的态度而展现出任何动摇。
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他,异常的平静。
“如果你伤害的人是我,那没有所谓。”
像是说着一件最普通的事情,尤金继续着他的句子:“我的命是你的,你可以随便做什么。”
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但是如果你要伤害其他人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终结你。”尤金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我会陪你走。”
肖看着他,在沉默地呼吸了几声之后,他侧过身低下头,靠近了尤金的嘴唇。
生化人的齿尖从薄唇间展露出来,然后在下一瞬间,他用力地咬了下去。
这样的动作完全无法称之为亲吻,就仅仅是啃咬而已。血液从尤金嘴角漫溢出来,肖抬起手,用拇指将厚重的红色晕染开。
“……好的。”肖近乎痴迷地看着自己恋人唇上的这抹艳色。“你可以杀死我。”
他的右手拇指戳进了尤金的口腔之中,近乎粗暴地描摹着对方的牙列。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尤金出血的嘴角,口涎和血液开始混合在了一起。
肖正在感受着一种危险的,恶质的兴奋。
尤金明明说了想要结束他,他却看到了自己给尤金颈上套上的项圈。
……就算是自己消失了,他似乎也能一直占据尤金的灵魂。
他不想在尤金面前掩饰自己扭曲的幸福,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也能感受得到。他有预感尤金会将如是的恶劣照单全收,因为这个人——他心爱的恋人——似乎并不介意被自己摧毁。
就好比现在,尤金在感受着痛苦的同时,却对他伸出了手,将他紧紧地抱住了。
“……Andyoucanbreakme.”(你可以弄坏我。)
他的人类哑着声音如是说。
——他们从本质上,如此,如此的般配。
……
同一时间,绿星,科尔诺瓦,白塔区域的某处。
科尔诺瓦此时正是深夜。仅仅开了一盏台灯的偌大房间内,穿着红黑色将军制服的季耶夫坐在扶手椅里,正用手指撑着太阳穴,看着眼前小小的一方投影屏幕。他的神情恹恹,似乎对于投影中的内容并未抱着过高的兴趣。
在屏幕的另一端,是一个穿着银黑色制服,却隐去了面容的男人。对方的声音没有经过处理,听上去厚重而沉稳。
“……以现在回传的消息来看,诺尔斯已经掌握了样本外传的消息。就算她还没有掌握到实验的具体内容,如果她一直这么追查下去,暴露只是早晚的问题。”
季耶夫闭上眼睛,毫无波动地回答道:“这不是当然的事情吗。发作的人越多,她能得到情报的途径就越多。不过在她跑来和我对质之前,对面早就应该乱套了。”他轻轻地在太阳穴上叩了叩:“撒格朗那边有新消息吗?”
“他们已经进入了大规模发作的倒计时,据说军方上层正在试图寻找应对的动作。不过早在博士的身份暴露之后,我们埋进去的线人就被清理了一遍。现在残留下来的人位置太边缘,接触不到确切的消息。”
季耶夫缓慢地摇了摇头,像是某种淡薄的嘲弄:“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只是垂死挣扎罢了。”他复又睁开了眼睛:“七年了,也该收网了。老年人的时间过一秒就少一秒啊。”
然而就算自嘲着自己的年龄,季耶夫的眼神却比壮年人还要锐利几分。
投影对面的人没有对他句末的感慨进行评论,依旧平静地问讯到:“如果撒格朗要进行反扑,我们这里的部署……”
“诺尔斯会处理的。”季耶夫极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北夫人,联盟之矛,维尔多昂的女武神……这是英雄出场的最好时机了,不是吗?”他将右手的五指张开,好整以暇地转了转手腕:“更何况她一直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