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温白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还好,虽然有点偏,但也不算太远。
方乐明立刻举手:“我开车带你去!”
杨文谦也起身:“我也去。”
温白心里其实并没有底,所有一切也不过是他的猜测。
但如果真的有关系,带着这两人,多少有些不方便。
“人太多了也不好,我先去看看,到了那边,如果真的有情况,我马上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到时候再过来。”温白道。
方乐明和杨文谦想想也是,什么情况都没了解,就慌里慌张跑过去,可能还会添乱。
“那行,有事一定打电话。”
“嗯。”
出了学校,温白直奔第一山庄。
他本来想问问小莲灯,可它似乎睡得很沉,手上的玉葫芦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人贸贸然前去也不太合适,只好舍近求远。
温白原本的打算,是问问谛听,最好能“借”一个“手头无事”的同事,一起走一趟。
根本没考虑过要请动谛听,陆征更是没在选择范畴之内。
谁知道……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陆征,温白嘴角差点没绷住。
他缓慢偏头,越过陆征,看向他身后的谛听:“我觉得,倒也不必。”
谛听却不甚在意:“没人了,都挺忙的。”
“只有你老板闲着。”
温白:“……”
温白低头,思考着该不该狠心一点,唤醒小老板,大老板已经不怎么耐烦地发了话:“走不走?”
温白只好跟上。
两人上了车,司机导航刚一开,就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
从第一山庄这种地方出来,跨半座城到一个村子去,当真是挺奇怪。
“安全带麻烦系一下。”司机提醒道。
温白点头应下。
“还有那位先生,安全带麻烦也系一下,”见陆征穿得很体面,又不苟言笑的,司机不自觉有些怵,补充了一句,“最近路上管得严。”
温白这才扭头看向不为所动的陆征。
“老板,系一下安全带。”
陆征的视线,随着温白的话,落到系在他身前那根带子上,似是有些疑惑。
果然……
温白深吸一口气,怕司机看出什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朝陆征的方向靠去。
陆征不知道温白要做什么,只感觉到这人堂而皇之的离他越来越近。
于是一把握住温白不太|安分的手:“做什么?”
温白也不说话,用了点力气挣开后,“刷——”的一声,拉下织带,把陆征绑了个结实。
陆征:“……”
温白一边回身,一边真心实意问了一句:“老板,这些东西,谛听没告诉你吗?”
自觉似乎又被嫌弃了的陆征:“……”
一个半小时后,车总算停了下来。
“113号……”温白看着地址上给的门牌开始找路。
几乎要到了底,才找到门牌是“100”开头的人家。
“这条路的布局,怎么和之前那几条都不太像?”温白看着不远处一堵几乎与房屋差不多高的围墙说道。
再一走近,他才发觉,这围墙就在112号旁边,不是一面,而是两面,像是特意辟出来似的,墙和112号中间,还有一条几米宽的走道。
就是没见周伟老宅。
温白正奇怪,陆征忽然问了一句:“他住113号?”
温白:“嗯。”
陆征转身往后走:“跟好。”
温白乖乖跟在老板身后。
绕了将近半条街的距离,陆征示意他抬头。
“到了。”
温白这才往上一看。
然后就看到一块斑驳到已经失了颜色、经年已久的木质招牌,以及上头的几个字。
温白:“…………”
“这是……”温白抿了一下嘴。
“如你所见,”陆征靠在门口那掉漆的雕花红柱上,好整以暇看着温白,“棺材铺。”
温白:“…………”
温白拿出手机,打算再看看是不是地址有误,还没来得及打开,耳边就传来一阵“吱呀”的声响。
他循声一抬头,大门缓缓打开。
温白被吓了一跳,来不及作任何思考,身体先诚实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注意到他身后就是台阶。
直到被陆征拦腰抱住,才回过神来。
“谢谢老板。”温白长松一口气。
看着陆征张口欲言的样子,他抢先开了口:“就这么点胆子,怎么接阴司的活!”
说老板的话,让老板无话可说。
“老板,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温白保证道。
陆征看着温白讨好的模样,良久,破天荒笑了下。
“出息。”
说话间,木门彻底打开。
温白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香灰气。
几乎是在木门打开的一瞬间,便铺天盖地涌过来,浓郁到像是浸在里头。
陆征瞥了地上那还燃这火的铜盆一眼。
随即看向温白:“直觉不错。”
温白:“?”
“真的有东西?”
陆征点头。
这时,木门后突然冒了个人影出来。
饶是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温白的心还是猛跳了一下。
等他看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个多星期的周伟后,才赶忙上前。
可周伟却扒着木门,重重往旁边撤了一步,伸手制止他往前走。
隔着几步距离,温白都能看见他铁青的脸色。
正担心,周伟已经开了口。
“完了,大白天都开始见鬼了。”
“我竟然看到小白了。”
温白:“?”
“爷爷!”周伟僵硬扭头,朝着里屋喊了一声,“我是不是要死了!”
温白:“?”
好像…中气还挺足。
里屋一片肃静。
没听到回答,周伟也不在意,继续扒着木门,缓缓闭上双眼。
“爷爷,是不是该吹唢呐了。”
“我好像听到了唢呐的声音。”
“说要送我走。”
说完,还苦笑了下。
温白:“……”
第8章 棺三代
温白很想上前去看看他,可看周伟现在的样子,又觉得最好不好刺激他,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阿伟?”温白试探性喊了一句。
周伟仍旧没有回答。
温白偏过头,看着陆征,小声问:“是邪祟吗?”
陆征视线在那个铜盆上一扫:“不是。”
“被野鬼缠上了。”
“野鬼?”温白骤然觉得整栋宅院更阴森了。
“那…有救吗?”
陆征仿佛听了个笑话:“你说呢。”
说罢,抬脚进屋。
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陆征,温白也顾不上别的,又喊了声周伟的名字。
“好了,醒醒。”生怕吓到他,温白拿出哄小莲灯的架势。
周伟仍西西索索说着话。
温白侧耳一听,勉强听到几个字眼。
什么“唢呐”、“要死”、“小白来送我走”。
温白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不走你,放心。”
“文谦和乐明还等着你回去吃火锅呢。”
听到杨文谦和方乐明的名字,周伟这才极缓慢地睁开眼。
盯着温白足足看了一分钟后,嗫喏道:“小白?”
温白轻笑:“醒了?”
“小白?!”周伟眼睛睁得浑圆,抓着门的手指一用力,抠下一小块漆来,“真的是你?”
温白替他拿掉沾在指甲盖上的老漆:“真的是我。”
周伟一松神,瞬间撑不住了,腿一软,倏地贴着门挂下来。
温白差点没接住。
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扶上床。
站在床边,温白心有余悸地往外看了一眼。
在经过侧堂,看到那口漆好的木棺的时候,他差点没把半靠在他身上的周伟弄到地上去。
但许是因为知道陆征在外头,惊吓来得快,走得也快。
缓过神来后,温白还觉得有些好笑:“你以前说的‘棺三代’,指的是这个?”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周伟只要说起继承爷爷店铺这事,还总爱玩笑着补说一句,说自己是“官三代”。
说他爷爷就是做“官”的。
他们还当是个村官,谁知道,竟然会是这个“棺”。
“嗯。”周伟躺得笔挺笔挺。
温白起身开窗。
在门口的时候,那香灰气就四处弥漫,越往里走,气味越浓,等到了周伟屋子的时候,简直就像扎在什么香炉里头似的。
没看见什么烟雾,气味却久久不散。
周伟现在才稍微有点实感,咳了一声:“跟你一起来的那人是谁?”
温白在他身边坐下:“我老板。”
“老板?”周伟伸着脖子,看了站在外堂的陆征一眼。
他有很多话想问,比如小白你怎么突然多了个老板,为什么带老板过来,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天色已经不早了。
等天一黑,他会吓到小白的。
周伟没辙,被子一掀,往头上一蒙。
“带着你老板回去吧。”
声音掩在被子里,听着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不要过来了,尤其不要带文谦和乐明过来。”
“我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温白:“那你呢?”
周伟:“再等一段时间,等我好一点,再去找你们。”
温白继续道:“毕业典礼不参加了?”
周伟沉默。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一点哭腔:“你别问了。”
温白拢了拢他的被子,轻描淡写道:“被野鬼缠住了?”
周伟下意识应了声:“嗯。”
……
…………
几秒后,周伟掀了被子:“你、你说什么?!”
温白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
周伟捂着头,一副见鬼的模样。
陆征已经从外头走进来,在茶桌旁坐下后,悠悠说了一句:“地方不错。”
周伟愣了一下,扯了扯温白的衣角:“小白,我这宅子不能卖。”
“我爷爷会打死我的。”
温白反应过来,笑了:“没人想买你的宅子。”
“可你老板说我这地方不错。”
不是想买这宅子,难道是想买地基?
那就更不能了。
温白解释道:“他说的不错,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错。”
温白努力找了个比较贴切的形容:“比如…风水?”
“他觉得棺材铺的风水…不错?”周伟神情都有点绷不住。
温白:“我老板喜好有些特别。”
周伟:“……”
“你爷爷呢?”几人进屋好半天,动静也不算小,更别提陆征还把整个宅子看了一遍,除了周伟外,没见到一个人。
周伟摇了摇头:“不知道。”
温白:“那你刚一个人跑到门口要做什么?”
周伟眼泪都要出来了:“想去外头晒晒太阳。”
温白:“……”
他长叹一口气:“被缠上多久了?”
这种话从温白口中说出来,还是用这种平静到仿佛唠家常的语气,让周伟觉得简直比见鬼还恐怖。
温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解释,总不能说他现在在给阴司打工,只好先把陆征搬了出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老板带过来?”
周伟想起刚刚陆征那句“地方不错”:“他懂这个?”
温白严肃点头:“嗯,很厉害。”
周伟并不太信,可这一星期以来,除了跟他爷爷说话,就是跟鬼说话,甚至跟鬼打交道的时间都比跟他爷爷多,现在突然来了个能说话的自己人,还是温白,倾诉感一拥而上。
他脱力似的往后一靠:“一个多星期了。”
温白算了算时间:“拿毕业证书之前?”
周伟:“嗯。”
说着,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上还说着:“衣柜里有个袋子。”
一步一摆,温白都怀疑那不是两条腿,而是两根被开水烫过的面条。
“躺好,我去拿。”温白把人重新按回床上,起身朝着衣柜走去。
陆征身子半靠在茶桌上,在温白手贴上衣柜的时候,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说了一句:“离远点。”
话音落下,衣柜也顺势而开。
一个几乎占了半个衣柜的黑色大塑料袋,迎面就倒了过来。
可倒的速度极慢,给足了温白闪避的时间。
塑料袋没有封口,随着倒下的动作,全都摞在封口处,越来越多,然后“轰——”地泻了下来。
一地的“纸元宝”。
金黄,明亮,被过窗而入的碎风吹得飒飒响。
温白:“……”
如果忽略地上的物件,那声响还挺好听。
周伟深深闭了闭眼:“都是我叠的。”
温白看着那堆成山的小元宝:“全部?”
周伟:“全部。”
“我白天的活,就是叠元宝。”
温白敏锐地抓住了周伟话中的“白天”两个字:“那晚上呢?”
周伟抽了抽鼻子,几乎要哭出来:“烧元宝。”
温白:“…………”
白天叠元宝,晚上烧元宝。
二十四小时工作制,是个人都遭不住。
看把孩子糟蹋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