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立刻从陆征怀里挣脱。
虽然还有些不稳,可比起之前来,已经好了不少。
“好像可以了。”温白觉得自己满血复活。
陆征“嗯”了一声。
“那我们先去——”
话头戛然而止。
温白忽然反应过来,这“回血速度”似乎……慢了点。
他深深看了陆征一眼。
陆征:“……”
“之前不给你用,是怕控制不好力道。”陆征开口道。
陆征倒没说谎。
对着魂体状态下的温白,他只能小心再小心,生怕灵力势气重了,会反伤到他。
陆征牵起温白的手腕:“刚过给你的灵气,有一半是玉葫芦里的。”
他也是后来才想到。
这玉葫芦里的灵气源于他,却比他自身的灵气要柔和一点,更适合生魂。
温白点了点头。
陆征应当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毕竟他一点气力都没有的时候,基本就是挂他身上的,想想就麻烦。
温白自觉理亏,因着朱雀和谛听在,也不太好表现得过于明显,就借着身形的遮掩,很轻地勾了勾手。
陆征很受用。
在渡灵气这事上,他没说谎。
也的确是后来才想起来还能用葫芦里的灵气。
至于这个“后来”具体是什么时候……
他不会说。
也决计不会让这人知道,后来不说,也的确是为了多抱一会。
朱雀和谛听就站在一旁,装作耳不清、目不明的样子。
直到两人朝着他们走来。
朱雀还欲盖弥彰说了一句:“聊好了?我还是第一次站这地儿看阴司的布局,方位还挺好。”
谛听:“……”
编也编个像话的。
今天从这个“第一次站的地儿”飞下来的是谁?
陆征看着朱雀:“被吞掉的文曲官印呢?”
朱雀一脸问号:“什么官…嘶。”
朱雀又被谛听掐了一把。
朱雀:“……”
这一天天都,都叫什么事?
陆征:“……”
陆征凉凉道:“没有文曲官印,去余齐那做什么?”
他扫了朱雀一眼:“打算用你的翎羽补?”
朱雀:“……”
打了个寒颤。
谛听:“那官印就算取出来,大概也没法用了,总归是不完整,直接喊文曲还来得方便些。”
陆征眼皮轻撩,淡声又问:“那文曲呢。”
谛听:“朱雀已经喊了。”
朱雀:“???”
什么文曲?
被掐习惯了,朱雀发觉自己都已经学会预判了。
在谛听手探到他肘后的一瞬间,干笑了下:“啊,已经喊了。”
他就是出门没看黄历。
才会像现在这样,前有陆征,后有谛听。
朱雀心里这么想着,背在身后的手动作却很快,三下五除二写了几行字,绑了条玄印,给文曲发了过去。
四人往余齐的方向走。
“朱雀和文曲的关系好像很好?”温白想起谛听之前的语气,而且朱雀提起文曲的时候,说话间似乎也很熟稔。
陆征:“人间科举兴盛时期,文曲落印是大事,状元定相那天,四大星宿都要借运。”
温白:“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同僚了?”
陆征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倒也挺合适,但准确说,是职能不尽相同的上下属:“朱雀品级更长一些。”
温白点了点头:“现在四大星宿不借运了么?”
朱雀可是连余齐的名字都说反了,显然不认识。
陆征笑了下:“以前的人间,状元只有一个,借点运自然可以。”
温白:“……”
他怎么给忘了,现在的人间,状元可不止一个,各地都有各地的状元,落印怕是都落不过来了,哪还有借运的功夫。
温白到了余齐在的小区,才知道谛听口中的魂体状态最方便,方便在哪。
这也是他第一次拥有穿墙的经验。
感觉实在新奇,他忍不住问陆征:“所以阴差们其实也都可以穿墙吗?”
陆征:“可以。”
温白眼睛闪了下。
他在阴司这么久,和阴差们也都处了这么久,很少见他们有过什么“出格”的行为,最多就是撞见几次阴差直接从地下走上来,他还当那边是有什么连接地下阴司的通道。
以致于他都快忘了,阴差们也是魂体状态。
温白:“那平常怎么都不见他们用?”
陆征顿了下,才道:“在人间就要有在人间的样子。”
刚好听到这句话的谛听:“……”
无他,半年前,他也跟陆征说过这话。
当时温白刚入职,怕阴差们窜来窜去吓到新员工,他就特意去跟陆征说了一下,这人还不怎么耐烦地回了一句:“找个凡人,就是自找麻烦。”
可现在,最紧张这个“麻烦”的人,恨不得天天把“麻烦”带在身边的,也不知道是谁。
等温白成功穿进了余齐的家,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余齐,而是一个穿着白t、休闲裤的男生。
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长相,很是白净秀气。
如果不是他弯身给陆征和谛听行了个礼,温白都差点以为是个凡人了。
他没想过文曲是这个模样。
不是不像,如果在知道这人是文曲之后,怎么看,也怎么贴切。
气息很宁和,也有一身的书卷气。
可和朱雀、谛听他们相比,就显得“朴素”了些。
不是说长相,而是说气势。
“怎么光给陆征和谛听行礼,我呢,没看见?”朱雀问道。
然后温白就看到文曲冷笑一声。
温白:“……”
别的不说,气势他看见了。
五人进了房间。
可能是前两天带小朱雀带累了,余齐看起来睡得很沉。
温白这才看清了余齐头上的官印。
那官印不大,方形,缺的刚好是最右上角的一块,断面很不齐整,还坑坑洼洼。
“怎么断成这样了?”文曲糟心道。
谛听:“只啄了这一角,没整圈啄下来,已经很好了。”
啄……
温白:“……”
文曲:“……”
文曲拿出一只粗毫笔,在余齐头上扫了一圈,所到之处官印痕迹慢慢褪下,最后消失。
紧接着,文曲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黄巾小包袱。
看那方正的形象,温白大致也能猜到,应该就是文曲的官印。
“啪——”的一声,一个偌大的官印落在了余齐的天灵盖上。
朱雀双指在下巴处微挲了一下:“离这崽子考试还有多久?”
温白算了下时间:“大概半年。”
“半年?这官印撑得住吗?”朱雀问道。
文曲:“……”
“您当我这官印是什么?”文曲冷声道。
朱雀:“来都来了,多盖几个,保险。”
文曲:“……”
文曲再次重复,语气更甚:“您当我这官印是什么??”
朱雀:“我知道你这官印厉害,这不是被我儿子吃了吗,我说保险起见。”
文曲白眼一翻:“您还有脸说?”
“行了,”朱雀摆了摆手,“都这么久过去了,怎么还是磨磨唧唧的。”
文曲:“你才磨磨唧唧。”
气上头了,“您”字都不用了。
朱雀:“我借了这么多年的运,人情就都还在这崽子身上,毕竟是我儿子把他官印吃了,怪不好意思的。”
文曲:“……哪来的人情?那叫工作。”
“现在我来帮你重新盖印,这才叫人情,朱雀大人,您懂吗?”
朱雀点头:“行,人情,我记下了,快盖快盖!”
文曲:“……”
文曲没辙。
虽然他也很想把官印扔朱雀脸上,但他不行。
因为在场的各位,全是领导。
这个凡人……应该也算,因为他进门的时候,看到陆征大人正牵着这凡人的手,关系显然不一般。
文·深夜被迫加班满心怒火还不忘八卦·曲心道。
在一众领导的目视下,文曲又盖了一个。
朱雀“啧”了一声,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是不是盖偏了?你们觉得呢?”
“要不再盖一个吧。”
于是文曲又盖了一个。
朱雀又嫌盖得不够用力。
文曲又盖了一个。
……
最后,看着余齐那满头的官印。
在场五人:“…………”
第73章 阴缘,姻缘
睡梦中的余齐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赶蚊子似的在脑门上重重拍了一记,还伸手挠了挠。
一个转身,半蜷着缩回了被子里。
气氛愈加凝滞。
温白在文曲盖章盖到一半的时候, 就想过制止,奈何完全插不上话。
朱雀一会儿嫌偏,一会儿又嫌不够用力。
接着又用诸如“看上去像是没墨了”、“这敲得一点都不对称”、“来都来了, 你还差这几个印吗”、“他还是个孩子, 以后考试的日子还长”之类的理由, 让文曲盖了个够。
直到盖无可盖。
在这个过程中,温白看了看陆征, 也看了看谛听,可两人丝毫没喊停的意思。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陆征和谛听阴司的身份, 不好管天上的事,直到谛听在朱雀找不到由头的时候,很“举手之劳”地帮着找了个理由,温白才知道谛听纯粹是想看戏来着。
至于陆征……大概率是不想管。
那一瞬间, 温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天上地下”, 迟早要完。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温白看着余齐满头的官印,犹豫道。
陆征:“没事。”
怕温白担心,陆征又补了一句:“朱雀知道分寸。”
温白:“……”
那这也太有分寸了点。
温白满脸写着“我怀疑你在骗我”,陆征立刻给了谛听一个眼神。
谛听:“……”
眼看着温白就要从“我怀疑陆征在骗我”变成“我怀疑陆征和谛听联合起来在骗我”,谛听只好伸手在余齐额头虚空点了一下, 指着那官印对温白说:“是好东西。”
“我看过了,这孩子是个踏实性子, 只要规规矩矩的,出息不会小。”
说着, 他稍顿了下,极其地说了一句:“说不定还会是同僚。”
温白先定下来的心再度悬了下,有些吃惊地偏头去看谛听。
被谛听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他忘了余齐能听到小朱雀说话这事。
温白之前问过陆征,博物馆里那两人之所以能听到小朱雀说话,是小朱雀故意为之,敛了声气后,寻常人根本听不见。
不说寻常人,就是温白自己,当时也没能听见。
五感比一般人要灵锐的林丘同样也没感觉。
可余齐却听见了。
如果余齐能听见小朱雀说话这事跟文曲的官印没有关系,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余齐有这个“天赋”。
就像周伟从小就有“阴缘”一样。
想到这里,温白问了一句:“你是说阴司吗?”
谛听没点头,也没摇头:“可能是阴司,也可能是——”
他伸手往天上指了指:“上头。”
“有机缘,但现在还说不准,”谛听单手插兜,“至于以后要不要招进来,就看阴司需不需要了。”
温白:“……”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阴司作风。
不看你想不想,只看我需不需要。
恍惚间,温白想起他第一次去阴司那天,好像也听过差不多的话。
陆征看出了温白在想什么:“这崽子太小,以后再说。”
谛听打了个哈欠,忍不住说了一句:“小白年纪也不大。”
陆征:“……”
温白:“……”
文曲看出了陆征和温白之间关系应当很亲密,虽然不太懂谛听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但他作为主掌文运的星君,对陆征之前那句话却颇为赞同:“大人说得是,这孩子年纪还小,学习要紧。”
陆征:“……”
紧接着,文曲就在余齐房间里看了起来。
朱雀也跟着在他儿子生活过几天的地方转了转,最后目光停留在余齐那铺满桌子的卷子,啧了两声:“现在的人族崽子每天要写这么多字?”
文曲把被朱雀抓在手里的试卷拿下来,铺平,重新放回桌面:“那自然是和大人您不同。”
感觉被内涵了的朱雀:“……”
温白还是看着余齐。
陆征却以为他还在担心,于是道:“像余齐这样有机缘的凡人,不多,却也不少,都有安排,不用替他担心。”
谛听点了点头:“不说远的,就说周伟和时宁,就是生来就有‘阴缘’。”
“和阴司有缘,就该是阴司的人。”谛听最后道。
温白刚欲开口,轻微的困意袭来,也像谛听之前似的,打了个哈欠,话都囫囵在声音里头。
陆征没听清,伸手在温白泛红的眼尾处轻擦了两下:“困了?”
温白点了点头。
谛听往外看了一眼:“天差不多也快亮了。”
朱雀和文曲闻声走过来。
陆征淡声问了句:“还有事?”
嘴上问的虽然是“还有事”,实际上是明晃晃告诉众人“最好没有,就是有事也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