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还没缓过神来:“嗯?”
陆征拉过温白手腕,带着人往外走:“没事就好,一切等它睡醒再说。”
不知道便不知道,反正从遇见这人开始,很多事便算不清楚了。
陆征也不在乎多一件。
--
小莲灯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解答,陆征不知道,谛听也没说,温白就更不清楚了,只好作罢。
倒是钟时宁,在收到阴差诏令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当下就想再给钟老董事长托个梦,把剩下的几块石头全给开了,给温白做个莲灯套装,最终被周伟用阴司公务员守则给镇了回去。
照理来说,钟时宁生在阳城,本该也留在阳城,可钟时宁是特批的员工,无培训不上岗,索性就被带到了东泰。
这天,温白正和钟时宁研究守则,林丘忽然来了个电话,说自己正在第一山庄外头,问他方不方便见一面。
钟时宁见过林丘,也知道正天观的名号,于是跟着温白一起走了出去。
林丘看到温白,立刻迎了上来:“前辈!”
林丘看不见钟时宁,却能感受到一股阴气靠近。
“时宁。”温白喊了一声。
林丘恍惚了好一下:“钟、钟时宁?”
温白:“嗯,跟你打招呼呢,说前段时间正天观为他的事跑上跑下,辛苦了。”
林丘连忙对着空气摆手:“没有没有,是钟家广结善缘,而且钟家是正天观最大的香客,这也是我们分内之事。”
“错了。”温白笑了下。
林丘摸了摸脑袋:“啊?哪、哪错了?”
“方向错了,”温白往钟时宁的方向一指,“这边。”
林丘闹了个大红脸。
已是深秋的天,林丘的额角却满是汗,看着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温白招呼他往山庄里头走。
林丘还是怕扰了陆征,不敢进去,温白想着也好,毕竟是阴司,东泰里头阴气也重,所幸这第一山庄外头也有不少景致可观,供人休息的廊桥。
温白引着林丘往一座廊庭坐下。
“是正天观那边有事?”
“嗯。”林丘开门见山:“前辈知道乘风影视基地吗?”
温白点了点头。
南城自古以来,便是个人文气息浓厚的名城,这种天然历史背景,再加上优越的地理位置,吸引了不少影视基地入驻,乘风影视就是最早的一批。
和其他基地相比,作为政府大力扶持项目之一的乘风影视占地更广,位置更佳,也是南城的标志性旅游景点之一。
“这次找上正天观的,就是乘风影视基地的负责人。”林丘说道。
温白记得几天前,还刷到一个大戏杀青的消息,地点就在这乘风影视基地,没听见有任何不好的传闻。
温白问出了口。
林丘说:“前辈你说的那是对外开放的赤坪基地,负责人找上我的,是另一个。”
“另一个?”温白作为南城本地人,自然是去过乘风影视基地,但却从来不知道,乘风还有另一个基地。
“除了赤坪,还有另一个基地?”
“基地不算,只是一条独立的古街,据说是为了保护原来的地貌,所以在开拓基地的时候,特意把它划了出来。”
“原本是拉了封条,不让进的,可前几个月正是拍戏的黄金时段,剧组人多,来旅游的游客也多,天气又热,就有很多附近的村民推着小车出来卖水、卖些零食。”
“那条古街在基地后头,刚好被一座围墙挡着,能遮阳,那些小贩看没人管,就把封条拆了,推着车进去躲日晒,就出事了。”
温白皱了皱眉。
一旁的钟时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那些小贩就跟中邪似的,每天一入夜,就会跑到那古街上,一个接一个,刚开始还只是待个几分钟,后来慢慢的,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影视基地出事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负责人也懂这些,一发现这事,就直接来找我师父了。”
温白:“观长解决不了吗?”
林丘摇了摇头:“解决了。”
林丘说完,更严谨地说了一句:“当时解决了。”
“事情倒是不难办,就是被脏东西魇住了,给那些村民做了一场法事之后,我们以为事情就过去了。”
“嗯。”温白示意他继续说。
“可是后来,又发生了很多类似的事。”
“很多?”温白问道。
林丘点了点头:“总有莫名其妙闯进去的人,虽然每次都能解决,但似乎每次都是治标不治本。”
“然后我师父留了意,每去一次,就记录一次,结果发现…那古街上的灵压越来越高。”
“也就是说,如果不彻底解决,很可能会发生更棘手的事。”
温白还在思考林丘话中的意思,钟时宁却已经开了口:“灵压?”
温白看向他:“你知道?”
钟时宁坐在温白身侧:“以前我在香山的时候,正天观老观主上山给我们做法事,曾提过这个。”
“他说灵压高,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怨气太重,一种是灵体过多,而且这个灵体,得是有自我意识的灵体才行。”
“香山属于后者,因为灵体在世时间越长,意识越浑沌,所以在阴司把香山魂魄归拢前,香山的灵体数量虽然无增无减,可灵压每年都是在下降的。”
温白:“所以灵压越来越高,不是怨气越来越深,就是灵体的数量在增加?”
钟时宁点了点头。
钟时宁没做阴差前,或许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
但在通读阴司手册之后,对此就很清楚了。
一个除了阴司之外的地方,却在归拢灵魂,万一出了事,影响的就不仅仅是阴司秩序了。
“还好,听正天观的意思,事态应该还可控。”钟时宁说道。
林丘忘了温白在跟钟时宁说话,看温白偏着头,还以为他在担心,于是补充了一句:“前辈暂时不用担心,我师父让我来找你,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目前还没出什么事。”
“出事了也就晚了。”温白说着,拿出手机,给陆征发了消息。
可温白没想到,这次,还真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元元:只要我镶上小珍珠,我就是最靓的崽。
第46章 古河道
小莲灯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几天过去都不见醒。
虽然陆征说没事,可温白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没把牵牛图带回家, 这几天也跟着小莲灯一起,睡在阴司二楼。
心里挂着小莲灯的事,温白睡得不怎么好, 一闲下来, 脑子里就乱。
一会儿担心小莲灯生病, 一会儿顾虑着莫名其妙被破了的禁制,一下又想起陆征那天跟他说的话, 所以当林丘找上他的时候,说实话,温白反倒松了一口气。
还是忙一点好。
温白进来的时候, 陆征正坐在沙发上,前头茶几上,就是那盏翡翠莲灯。
可能是知道那盏翡翠莲灯没它好看,也不会动, 小莲灯镶了几天珍珠后, 也不跟它较劲了,可总归还是一莲灯,还是翡翠做的,翡翠比纸贵,小莲灯不太想让温白把它带回家, 于是这翡翠就搁置在了陆征办公室里。
“怎么把它拿出来了?”温白问了一句。
陆征随手把翡翠莲灯收进了盒子:“谢九章走的时候,碰到了。”
温白:“摔坏了?”
陆征摇了摇头。
沉默了小片刻, 陆征再度开口:“喜欢玉?”
温白也不劳烦陆征了,抱着外盒, 把翡翠小心放到一旁的置物箱里。
“没人不喜欢吧。”温白玩笑着说道,这话拿来问任何一个阳间人,答案怕都是一样的。
温白把盒子安安稳稳放好,保证不会被人踢到碰到之后,才把置物箱推到下头的格子里。
转过身,就听到陆征又问:“除了玉呢。”
“很多啊,金银珠宝,”温白不知道陆征为什么这么问,但他知道,什么金啊玉啊的,陆征是不大看得上眼的,想到这里还笑了下,“老板,我们阳间人很俗的,就喜欢金子这种硬通货。”
“用我们的话说,大俗即大雅。”
“像温元元那样?”陆征似乎有些疑惑。
温白顿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陆征说的是被当成女儿养了几天的、珠光宝气的“小富婆”。
温白忍笑:“差不多。”
的确是很富贵了,寻常人家养不起。
陆征若有所思。
这个话题结束,温白才说起正事。
“灵压升高?”陆征皱了皱眉。
温白:“嗯,悬机道长是这么说的。”
灵压升高代表着什么,钟时宁已经跟温白提过,后来林丘又把悬机道长的话一字不差转述了一遍,温白基本已经了解。
“听林丘的意思,悬机道长已经去了很多趟了,基本每次只要有村民魇住,负责人就会来电话。”
“那些村民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染了阴气,桃木符破破就好,可悬机道长一直没找到这些阴气的来源。”
关键就在这里,观长怕的也就是这个,不解决根源,只会有一批又一批再度被魇住的村民。
现在还好,人不多,等拖久了会发生什么,就没法预料了,所以才让林丘来找一趟温白。
陆征的表情有些严肃,温白稍顿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去看了再说。”
--
第二天,一行人就跟着林丘到了乘风影视基地。
旅游旺季已过,又是深秋,基地外头游客并不多,可温白和陆征站在那边,再加上一个穿着道袍的林丘,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是哪个剧组的演员吗?长得这么好看?”
“新人吧,有点眼生啊。”
“他们旁边那个,是不是道士啊?拍的是什么古装片?”
负责人在一旁抱歉地笑了笑:“两位……”
温白和陆征一身常服,长相又过于出挑,要不是被林丘带过来,负责人还真以为是什么进组的演员。
后来知道是观长请来的“前辈”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最后挑了个不出错的:“两位仙长,这边走。”
“这里的确有些奇怪。”第一次现场实习的钟时宁在一旁说道。
陆征和温白同时偏头,看了他一眼。
“哪里奇怪?”温白有些好奇。
钟时宁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阴差的直觉。”
温白失笑。
钟时宁说完,脚步放慢了一点,没跟着温白,而是站在了林丘身侧。
看着前头并肩站着的两个人,心思飘得有些远。
他在阳间所有年岁加起来,也就二十来年,其中还有大半时间在读书、学习,根本就没功夫谈什么恋爱,等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人也没了。
生前没有,死后更没有了,因为他不懂什么人间情情爱爱。
他看不懂小白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只是在走马上任那几天,周伟一直提醒他,想要过得舒心些,那当着老板的面,最好不要太“放肆”。
这个“放肆”,指的是不要和小白有什么过于“亲热”的举动。
说得多了,钟时宁自然也就明白了周伟话中的意思。
可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又觉得小白和老板之间,好像不是周伟说的那样?
但钟时宁很珍惜这次跟着温白和陆征一起出外勤的机会,除了这次,还想有下次,所以他谨记周伟的教诲。
温白没注意到钟时宁忽然慢下来的脚步,陆征注意到了。
同时注意到的,还有钟时宁身边的林丘。
林丘感觉到身边一凉,再加上之前温白告知过,这趟其实来了三个人,还有一个钟家小太爷,就知道是钟时宁过来了。
是温前辈的朋友,又是钟家小太爷,林丘立刻微微颔首,说了句:“先生好。”
随即额头像是被什么风轻碰了一下。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温白他们才绕过了前头那片城墙。
“我怎么好像听见了水声?”温白有些不确定,直到陆征点了点头。
“有的,”负责人立刻道,“那边是沉沙河。”
温白在南城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过什么沉沙河。
“沉沙河?是新辟的河道?”
负责人看了温白一眼。
温白:“我是南城人。”
怪不得会这样问,负责人一下子明白过来:“其实这边一直就是一个古河道,只不过很多年以前,河流改道他移,早早断流了。”
“仙长应该知道洺江吧?”
洺江,不说温白,就是钟时宁都知道,因为是南城第一大江。
“这水就是从洺江过来的,这两年洺江下游水路有调整,就通了一点水过来,不过也不多,水位很浅,算不上河,我们平常也听不见什么水声,是仙长耳力好。”
负责人往那边看了一下,多说了一句:“也挺可惜的,据说几百年前,那边还是一条长河。”
温白听着那很浅的水声,笑了下。
就是十年,这阳间都换了一副模样,更别说什么百年了。
穿过最后一个拱形短隧道,负责人总算开了口:“到了。”
温白站在洞口,脚步一顿。
和前面朱墙碧瓦的屋檐,这边入眼就荒凉一片。
与其说是划出区域保护起来,不如说是被搁弃的地方。
温白正要往前走,忽然被陆征拦了下:“在这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