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找他。
门外一声“吱呀”响起,天霄推门而出。
屋里的沉默瞬间被打破。
沈修瑾心虚到极点,有师父在,他哪里敢让身体异样的谢孤悬留在这里。
于是在刚走出房门的天霄眼里,她往日稳重冷静的小徒弟化作一阵风,连剑都忘了,抱着个人就冲出了寒山涧。
她惊讶极了,却并未发现有人受伤的痕迹。
在原地沉吟一阵后,心想,或许是年轻人之间的乐趣。
沈修瑾怀里的人是谁她当然知道,既是两个小辈之间的事,还是不要过多询问。
她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叹口气,就如常走进炼药房里。
枳火鸟被一阵风掠过身旁,连羽毛都被刮下来几根。
火红火红的羽毛飘飘然落到地上,它才从呆头呆脑中出来。
回头望一眼自己掉下来的漂亮羽毛,小红十分不舍,它哀哀叫了声,却还是扑棱起翅膀追着两个主人飞走了。
灵鹤殿阁楼。
沈修瑾坐在外间,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茶,用以掩饰不自在。
当里间响起断断续续的低吟和哭声后,他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简单说了纾解的法子后他就出来了,没成想竟会听见谢孤悬不加掩饰的声音。
一声低又暧昧的师兄听在他耳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响,抬手就是一道隔音结界。
然而在谢孤悬衣衫不整,红了眼眶哭泣着出来找他,勉强维持的那份冷静瞬间就破了。
耳朵陡然发烫,他当即就转过脸,不敢去看。
第99章
初春的太阳由东至西, 待落下去后,天幕就暗了下来。
远处天边几颗星辰闪耀,月亮被藏在云朵里。
门窗紧闭,床帐早已放了下来, 掩盖了里面的人影。
层层厚重幔帐里, 光线十分黯淡,只能看到轮廓。
但这对修士来说并无阻碍, 看得清清楚楚。
沈修瑾双眼蒙了一条淡青薄纱, 被青纱封了目力,眼前一片模糊, 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看不清模样。
身上压了个人,沉甸甸的。
亲吻还在继续。
然而亲他的人悄悄吐出迷烟, 一点一点让他吸入, 做的十分隐蔽。
毫无防备, 自然不知不觉就中了迷烟。
渐渐的, 他浑身无力,困乏感再也挡不住,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想要睡觉。
或许是太过放纵。
临睡过去之前, 他如此想到,免不了生出几分荒唐。
可睡意让他无法抵挡,还未想出以后该如何是好,就失去了意识。
谢孤悬在那张薄唇上啃咬吸吮,许久都不曾离去。
等他终于喘着气放过沈修瑾,就翻身到一旁, 侧躺着将人拥入怀中。
也只有这时候, 他才能在没了意识的人面前肆无忌惮, 不用再装成那副柔弱的样子,本性毕露。
他没有解开缠着沈修瑾双眼的青纱,隔着那层薄纱轻轻抚摸,那双眼睛望着他时,总是冷冽清透。
可如今,却因他染上欲l念。
情至深处时,他看着那双因欲l念而无措惶然的眼睛,几乎控制不住那一瞬间生出的恶念心魔。
咬上对他没有设防的人的颈侧,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有鲜血喷涌。
甘甜解渴的血。
他又饿又渴,贪婪吞咽着口水,喉结滑动,尖齿在沈修瑾颈间啃咬撕磨,寻找最易下口的地方。
然而很快,他就被推开了。
两人都坐起来。
沈修瑾吃痛,不解地看向他,用那双沾染淡红情l欲的眼睛。
只一眼,就让他克制不住。
汹涌而来的饥饿感化为另一种极度的渴念。
占有的渴念犹如毒l药,想将人囚于他亲手所建的牢笼里,再不顾外界白日黑夜的轮换交替,就算双双溺死在癫狂之中也在所不惜。
残暴在心底翻腾,早已滋生的黑暗在极速壮大,直到侵占了他所有心神。
然而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他颈后,力道不轻不重揉捏起来。
“回来后你心绪不宁,少有愉悦的时候,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要都憋在心里。”
沈修瑾声音很低,为他揉捏脖颈,虽不敢多看他,但始终都没有训斥过,任凭他胡作非为。
他知道沈修瑾说的回来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那日梅林宴请。
床帐里始终都昏暗无比,他听着话,却又像什么都没听到,在黑暗中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说话的人。
心平静下来。
谢孤悬没有回答,在沈修瑾不说了之后,伸手抱住了人。
毫无杂念的拥抱持续了约有一刻钟。
最后他取出一条薄纱,蒙住了沈修瑾双眼,免得再让他失控。
生性害羞的沈修瑾愣了愣,不过发觉目力被封以后,他竟是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看不见,也就不会再生出逃跑的念头,丢下谢孤悬一人在这里。
方才被咬住脖颈的时候,有种悚然从心底生出,他并不知道这来源何处,生存本能让他想要逃开,仿佛床帐里藏了什么诡异凶兽。
他的默许助长了谢孤悬的得寸进尺。
不过即便是这样,到他睡过去之后,身上衣衫除了散乱了些,依旧好好的穿在身上。
谢孤悬抱着怀里的人,神色并无愉悦,相反,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往日里那双多情桃花眼再没了温度,成了薄情。
害他失控的人是沈修瑾,合该要偿还他。
眼底冰冷化作愤恨,他死死箍着怀里的人。
只要不打破最后防线,从白天来看,沈修瑾始终是纵容他的。
夜色越深,房里没有光亮。
从许久不动的床帐里,一黑一白两身衣服被扔了出来,散乱在地上。
*
一夜尚算好眠。
除了那些怪异的梦。
沈修瑾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外面的床帐。
他侧躺着,身上盖着柔软锦被。
然而等所有感官归拢,怀里抱着的人就让他僵直了。
谢孤悬也醒了,被子底下一阵动静过后,他脑袋从里面露出来。
脸颊都被闷得潮红,他眼睛亮亮的,声音微哑:“师兄。”
沈修瑾依然说不出话,被子底下温热细腻的肌肤紧紧贴着他,两人都不着寸缕。
他抱着谢孤悬睡了一晚。
*
人间界。
深山老林染了绿意,一整个寒冬的积雪消融,地面泥泞难走。
虎啸响彻山林,低沉凶悍,那样的吼声让听者生畏。
白衣玉冠的谢孤悬浮在空中,一掌将为祸一方的老虎毙命。
附近山村被这老虎祸害已久,实在不堪忍受,筹了钱财找了有门道的人,向云岚宗求救。
一只凡间老虎而已,用不上高阶弟子,他接这个任务也无人会怀疑。
既已除掉这只恶兽,谢孤悬抬手,用灵力将老虎尸首托起,扔在了林子边缘,有人上山就可以看到老虎已经死了。
比起前些日子的阴郁冰冷,他神色悠闲了许多。
甚至在听到林中老妇微弱的求救声后,还好心情的过去救了人。
年迈的老妇冒着危险上山摘野菜,结果被那一声虎啸吓得跌坐在地,以为吃人的大虫要来了。
这一吓不要紧,她连滚带爬就要下山,脚下泥地湿滑,没踩稳滚落到山腰一侧的深沟里,崴了脚难以爬上去。
“多谢大婶美意,只是我还有事在身,不便多留。”
谢孤悬用灵力治好老妇的脚,又好心送她回了家,在对方挽留要表谢意的时候,笑着推拒了。
以障眼法隐去了真容,省了不少麻烦事。
不过在他飞身离开的时候,还是让村里看到的人都张大了嘴。
那些人怎么想的与他无关。
谢孤悬飞身到了空中,耳旁风声呼啸,他嘴角噙着笑意,又想起昨日的事情。
沈修瑾乱了手脚,一会红了脸,一会儿又变得惨白,抿着薄唇磕磕巴巴问他,有没有发生什么。
师兄以为轻薄了他。
他当时看着沈修瑾几乎笑出来,如此木讷古板,连醉酒都是安安静静的,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其实一直都是他在欺负师兄,可师兄从未意识到。
至于夜里发生了什么,他又怎么会告诉沈修瑾。
所以只红着脸,弱弱说不打紧,再无其他话。
三个字就让沈修瑾陷入羞愧与不知所措中。
末了来一句绝不负他,就勉强维持着镇定,把地上散乱的衣服捡起来穿好,再十分镇定地转身,摸了摸他头,让他多休息后才离开。
衣裳是一件件动手穿好的,慌张到连法术都忘记用,冷静分明就是强装的。
他看着那个僵硬的背影走出房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凭他对沈修瑾的了解,连神识都不敢延展出来,又怎么会回头看他。
他没有布下护身结界,风声呼啸,迎面吹了过来,只觉畅快淋漓。
不过很快,他就在一个喧嚣县城外落下。
开了春,县城里热闹非凡。
如今河清海晏,再无妖魔横行,出门的人就多了。
卖豆花的简陋小摊前,谢孤悬撩了衣袍坐下。
“老板,两碗辣的。”他朝忙碌的摊主喊道,嗓音低沉有力,与人前那副娇弱截然不同。
“好嘞,客官您稍等。”摊主答应的利索,抬眼一看他衣着非凡,心里头不由得想,这是哪家的公子来吃豆花了。
而这时又一个锦衣男子走过来,在白衣男子对面坐下,摊主又想,怪不得要两碗。
谢孤悬没有抬眼,用障眼法换了摊主那边数出来的两个碗。
豆花上得很快,他翻手一转,手里就多了个玉勺。
“流影术已经拿到,今日饭钱你掏。”他头也不抬对闻人越说道。
“这是自然。”闻人越同样心情不错,满口答应着。
那日梅林宴请让他得了空子,按谢孤悬之前给他的图纸和法子,无声息闯入了谢家藏书阁,以假秘籍换了流影术出来。
两人今日还算平和,都未出声讥讽对方。
豆花并不算多,很快就见了底。
将玉勺放入空碗里,谢孤悬并未收回,直接弃了。
他这才在长凳上坐直了,看向对面的人。
闻人越头一次被看得不自在起来,不知谢孤悬在打什么鬼主意,眼神说不上敌意,十分奇怪。
“听闻炉鼎之术也分品阶,其中更有极品,于双修之人皆有益,敢问闻人兄,你手里的那个……”
见他不自在起来,谢孤悬挑眉,还是问出了心里想的。
“既是谢兄询问,不瞒你说,我手里确有一部功法,虽不到极品,但品阶也不低。”
闻人越一下子了然,笑得意味深长。
“天阶水玲珑的消息,我今日刚得知。”谢孤悬说着,眼神朝后方看了看。
只是闻人越听完后却没有说话,沉了脸色考虑。
一个消息换一部功法,谁都知道吃亏了。
谢孤悬轻笑一声,开口:“关在笼里取乐的小雀也得好生伺候着,缺了水渴着了,岂不是扫兴。”
“这样,炼制炉鼎我没有兴致,只需给我双修那一部分,残缺就残缺了。”
谢孤悬退让一步,他确实是想看看那些双修之法如何行进,残缺与否并不要紧,再说了,如今还不到时候,但多积攒些并无坏处。
没有僵持多久,两人就将玉简同时扔给对方。
闻人越走了,谢孤悬也起身,慢悠悠往县城外面走。
雀儿是水系灵根,水玲珑温和滋养,再无这样适合水系灵根的宝物,更何况还是天阶品级。
炉鼎之术世上有许多,可水玲珑难寻,要真算起来,还是他亏了。
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有几个小孩眼巴巴望着被挂在树上的风筝。
不等大一点的孩子爬上树去摘,路过的谢孤悬动动手指,风筝就飘了下来。
“多谢神仙哥哥。”小孩长大嘴巴,围在他身边喊道。
弯腰将手里的风筝递给他们,摸了下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子脑袋后,他朝街道那边看去。
“师兄。”谢孤悬满眼都是惊喜。
沈修瑾站在那里,看着帮小孩捡了风筝的小师弟朝他跑来。
“师兄,你来找我。”
谢孤悬挽着他胳膊,眼巴巴问道。
街上人来人往,他下意识掐指,施了个障眼法,隐匿了两人身影。
昨日离开灵鹤殿后,他在寒山涧吹了许久的风,今天好不容易从那些情绪中走出来,去灵鹤殿找谢孤悬,却得知他接了任务下山。
思来想去,他还是来了凡人界。
“师兄,我今日除掉的那只老虎,真的好大呀,可惜师兄没看到。”
谢孤悬不等他有回应,就兴高采烈说起之前的事。
“不错。”沈修瑾习惯性夸了他一句,就见抱着他胳膊的人眼睛都亮了。
“师兄,这里的梅子糕好吃,我带师兄去吃,还有大肉包,我刚才就闻到味儿了,好香啊……”
耳边是高高兴兴的话语,不断跟他讲着,沈修瑾逐渐走出了不自在。
看着身边人什么都想吃的模样,跟小孩差不了多少,他眼中闪过笑意。
两人朝摊贩那边走,那些尴尬消失的无影无踪。
买了酸酸甜甜的梅子糕还有肉包后,他俩坐在城外大树上,捧着油纸包好让谢孤悬拿了吃。
县城里外都有孩童嬉闹,大街上各种叫卖声隔得很远也传入耳中,像是蒙了一层纱,热闹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