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魔族在练什么邪功。
可那人身上一缕魔气都无,又让他对这个魔族身份有所疑虑。
从第一次遇到的时候,这个魔族就对他处处留手,明明有机会重伤他, 这次也是如此, 已经封了他修为却没有下杀手,反而施了避水术。
回想这些年遇到的人,最终还是没想出什么, 他从未与魔族相交, 若说是人修堕了魔, 这几年他没有听说过,根本无从猜测。
眼下被抓,也不知道这个魔族什么时候上来, 沈修瑾环顾四周, 入目都是水, 这里寒气太重,他身上伤势未愈,久待不得。
再次看了眼下方的魔族,发现那人周身有了变化,寒潭水涌动,冒着滚滚白气,像是水开了一样,瞬间搅乱原本还算平静的潭水。
他没了修为,目力再好也无法穿透阻碍,等到水平息下来,才看到原本躺在冰面上的魔族将他自己封进了万年玄冰里。
只一眼就挪开视线,不再去看。
他走到天罚剑下方,无法撼动封印半分,没有过多停留,他退出了这片寒潭水。
万年玄冰并非凡物,除非有什么宝物在身,否则哪里听过见过有人将自己封在万年玄冰之中,况且玄冰本身坚硬,轻易破不开,这人却如此快速将玄冰破开再封住,实力可见一斑。
寻了处平坦地方盘腿坐下,沈修瑾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看上空,海水波荡起伏,如今之计,唯有尽快破开封印,好出去找谢孤悬。
一日一夜过去,不知道谢师弟是否还安好。也不知那魔族如何做到的,将他灵力神识悉数封印,连放在玉佩中的演命阵盘都无法拿出来看。
他薄唇微抿,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急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闭上眼睛,凝神调息,尽力破开这封印。
至于先前做的那个梦,早在醒来之际就忘得一干二净,唯有那份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存留,似乎谢孤悬就在身边。
*
积攒的一丝微弱灵力在经脉中艰难前行。
前来找人,总是在一些细枝末节中想起谢孤悬。
或许谢师弟平日里修炼时就像他现在这样,心中不免更加怜惜。
那日他托古鸿交给谢孤悬的锦盒,里面是他自己做的糕点,谢孤悬没有其他嗜好,只喜欢那些小巧精致的糕点,据他说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他特意请教了膳食堂的厨子,得了空做着练手,小半个月才做得好看了些,就是自己做的要送出去,似乎有些难堪。
他总是想,若是谢孤悬问起,他该如何说才好。
后来古鸿过来,若是托人带过去,就不会被问是谁做的糕点,不过也或许谢孤悬根本就不会问,毕竟他经常托膳食堂的人做糕点拿过去。
现在也不知道,那盒糕点有没有送到谢孤悬手里。
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沈修瑾又打起精神,只剩最后的关键一处封印了,这道大坎过去,其余就不在话下。
修炼无时日,不过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上空透射下来的光比之前黯淡了很多,应该到了傍晚,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冲击最大的封印结时,他忽然心有所感,而睁开眼后,一双明亮的眼眸与他对上,甚至冲他还笑了笑。
魔族正坐在他对面。
他心下一惊,对这人过来没有察觉到任何踪迹。
那双眼睛隐在魔气中,看不清形状,只在他眼里留下印象,似乎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随即就看不清了。
“小道长醒了?”魔族磁音低沉沉的,带了笑意。
他手一勾,沈修瑾连人带避水罩就离他更近,两人膝盖相对。
“你究竟是谁?”沈修瑾毫不客气,冷冽问道。
魔族伸出手,食指在他脸颊摩挲,轻佻暧昧。
偏煞的魔气翻涌,连朝他伸过来的手都覆盖着魔气。
他厌恶至极,眉头一皱,眼里的嫌恶根本藏不住,可被人定在这里,根本动弹不得。
“要杀要剐随意,何必做这些令人作呕之事。”
“杀你,我可舍不得。”魔族笑嘻嘻说道,浪荡轻浮的样子着实让沈修瑾恼恨,尤其那只手还掐着他脸不放。
“我师弟在哪里?”想到这人很有可能知道谢孤悬的下落,他勉强压下火气,语气还算和缓,尽量让自己忽略了脸上那只到处摸的手。
魔族却并不答话,只哑声说:“小道长,你这唇,生得真好看。”
他说着,就掐着沈修瑾的脸过来,自己也倾身上前,喃喃说道:“若是亲上一亲,也算一桩美事。”
“淫贼!”沈修瑾几欲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话语气到眼睛通红,恨恨骂了句。
从前只知谢孤悬生得太好看会招来觊觎,何曾想到自己也会遇上这种歹人,他又气又急,伤势尚未痊愈,竟是被逼的急火攻心,一口血涌了上来。
唇角溢出来的血被魔族拇指擦掉。
“你看你,又生气,不是同你说过,气大伤身。”魔族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悦,可也停下亲过来的举动。
沈修瑾不语,胸膛微微起伏,还没从刚才的气愤中出来。
经过这一遭,他算是知道谢孤悬面对这种人会害怕惶恐的缘由了,谢师弟柔弱,哭泣伤心无可非厚,但若是他破开封印,定让这魔族死无葬身之地,方才解恨。
这样想着,胸口却覆上一只手,有柔和灵力传进体内。
疗伤术。
他抬眼去看对面的魔族,这人虽可恨,但身份成谜,对他除了轻佻浪荡以外,倒是没有其他。
即便不知道这人修为有多深厚,单凭输进来的灵力绵长厚重就知道,即便没有堕魔,这人修为也不弱,而且堕了魔后竟也有灵力存于体内,不知是什么功法。
“想找你师弟?”魔族收回手问道。
“是。”沈修瑾毫不犹豫,他内伤好的七七八八,外伤还是老样子,魔族似乎不打算为他治好,可还是让他忍不住猜想这人究竟是谁。
来西海找人,除了谢孤悬,再知道的人就只有古鸿,难不成,他是古鸿?
“古鸿?”他叫了一声,试图揭开魔族身份。
谁知对面的魔族像是生气了,重重在他脸上掐了把,说道:“古鸿是个什么玩意儿?”
唇角被扯痛,沈修瑾神色不变,这人既然不是古鸿,两年前在地底遇到的那个魔族要杀谢孤悬,他逼退对方,怎么想,都应该不会是交过手的那个魔族。
不是没有荒唐的念头从心中浮现,但刚一冒头就被他掐死。
这个魔族要借万年玄冰修炼,也或许是巧合来到这里与他碰上,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不是没有来西海的,他在进入西海之后就经过了不少修士身边,当然距离都甚远。
“你不杀我,那要如何才能放了我?”沈修瑾冷静问道,他花了几个时辰,封印差一点就破开了,这人刚才不止为他疗伤,还重新封印了他修为。
“想找你师弟?”魔族声音又低哑起来。
沈修瑾不语,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眼神不免有着期待。
“陪我睡一觉。”
这话让他警惕起来,眼神不善地看向对面魔族。
腰间魔气缓缓褪去,露出有结实肌肉的腹部,魔族像之前那样围了块白布,而此刻白布隆起,明晃晃昭示着发生了什么。
沈修瑾立即偏过头,气得耳朵都红了,决心不再理会这个无耻之徒。
之前他看见魔族封在玄冰里后,身上围的白布消散不见,连痕迹都无,立刻就从寒潭水中出来了。
魔族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小道长在心里骂我?”
何止痛骂,沈修瑾已经想好待自己冲破封印,就将这人再封进万年玄冰之中,再大的火气都给他灭了,最好把那孽畜根彻底冻坏冻死。
“是又如何?”忍不下那口气,沈修瑾声音冰冷。
体内一丝灵力运转,即便魔族坐在他对面,他也一刻都没停下冲破封印的念头。
“如何,我能将你如何?”魔族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似是无奈。
他这态度更让人疑惑。
沈修瑾之所以能跟这人呈口舌之快,也是下意识知道,他似乎不会真的动手。
“你说你这人,真是倔强。”魔族饶有兴味开口:“这样,你陪我睡了,我告诉你谢孤悬的下落,如何?”
末了见沈修瑾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就讥讽道:“连这点代价都不愿,还要救你师弟。”
这话让沈修瑾看了过来,他薄唇微抿,似乎是被拿住了软肋。
“你师弟在我手上,从了我,我就告诉你他的下落。”魔族声音越发低哑。
沈修瑾低头,他再抬头时声音冷静:“我如何信你?”
一件白色锦衣出现在眼前,正是谢孤悬的外衣。
他沉默许久,终是低下头一言不发。
魔族欺身而上,将他压倒在地,而下面铺的,却是谢孤悬的锦衣。
“莫折辱他。”沈修瑾声音很低。
闻言正要解他衣裳的魔族动作一顿,还是伸手将锦衣从底下扯了出来。
也是在这时,沈修瑾膝盖猛地一屈,直抵那人要害,力度狠极了。
趴在他身上的人额头立刻冒出冷汗,从他身上滚下去,捂着要害处蜷缩起来,半天都说不出话。
第92章
浑身都在颤抖, 魔族还是抬头看向沈修瑾说:“小道长好狠的心,对夫君下如此毒手。”
被伤成这样,他也只能在言语上讨回便宜。
撑着一口气坐起来的沈修瑾神色冰冷, 他积攒的力气用光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破开定身术,没有好彻底的内伤再次加重,封印也未解开, 那一丝灵气耗光, 此时只能维持着坐在起来的姿势, 冷眼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
被困在这里, 就算想解开封印都无法, 为今之计,只有惹怒这个魔族,让他对自己下杀手, 他就能通过阵法回到西海边, 到时候寻一处僻静地冲开封印即可。
但他万万没想到, 魔族说的第一句话,并非“找死”之类的狠厉话语。
他沉默许久,才在心中评出浪荡二字。
魔就是魔, 轻浮下流。
从魔族说出那句毫无杀意的话后, 他就知道对方不会下杀手了。
他眼神越加疑惑, 看向还在低低喘息缓解的魔族。
这人真是奇怪,自己伤他到这份上还不动手, 若是放到旁人身上,估计早已动了杀心。
指尖微动, 定身术在刚才就已经摇摇欲破, 这会儿终于完全破开, 他抬起手, 眼下没了修为,可剑术招式依然在,两指并拢,判断出魔气缭绕下那人咽喉所在。
一道凌厉劲风袭来,魔族猛然抬头,攥住了他手腕,对他这样下杀手的行径似是气极,竟张嘴就咬了过来。
手腕吃痛,沈修瑾皱起眉,他知道杀不了对方,依旧只是试探而已。
等那魔族终于松嘴,他腕上留下一圈很深的牙印,但到底没有出血。
“讨打是不是?”魔族抓着他手腕坐起来凶狠说道,他不再颤抖,似乎已经好了。
沈修瑾不答话,眼神冷淡平静。
“啧,小道长油盐不进啊。”魔族又笑嘻嘻说道:“你可知我说的打,是如何打法?”
“剥了你衣裳,在那一身细皮肉上讨教一番,看我能不能打出印痕来,好教小道长长长记性,也该知道你夫君我的手段。”
他说着,手指就顺沈修瑾手腕往上轻抚,指尖探入衣袖之中,带起肌肤微痒。
沈修瑾闭上眼睛忍耐,但忍无可忍,定身术既然已破,他睁开眼的同时另一手握拳,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顷刻间两人就厮打在一起,没有武器法术和招式,只是拳脚相加。
又是一拳捣在脸颊上,魔族吃了不少亏,他忍不了了,厉声开口:“欺人太甚!”
随即坐在他身上揍他的沈修瑾就被一股大力掀下去。
坐起来的魔族声厉内荏,揉着脸另一手撑在地上,就这么坐着连连后退,若是被其他魔族看到,定会骂他丢尽了魔族的脸。
还是不动手吗。
沈修瑾出了不少气,见他如此狼狈也没有动杀心,薄唇微抿,先前那个荒唐的念头再次浮现。
除了师父师姐以外,与他真正交好的外人并不多,能被他这样对待却始终没真正同他动手的,更是少之又少。
被踢中要害,也被打成这样还不还手的,除了那个人,就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可这实在太荒唐,怎么可能。
心下犹豫不决,那个名字就在唇舌之间,无法说出口。
“我告诉你,想见你师弟就给我老实点。”
魔族这会儿缓过神,也不再揉脸了,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看上去神秘又强大,一把磁音低沉悦耳,属实让人难以想象他方才的狼狈。
若是放在以前,沈修瑾或许还会心生警惕,可现在,他没有半分兴致,只是看着对方,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惜那人全身都被魔气笼罩,连手都看不见。
一面水镜出现在他面前,茫茫白光散去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谢孤悬连外衣都没有,被锁链锁在一块大石上,四周有模样丑陋凶悍的大鱼游动。
“谢师弟。”沈修瑾眼神再也移不开,他出声喊道。
“师兄?”谢孤悬茫然抬头,哭得眼眶都红了,可怜不已。
“师兄你在哪里?我好害怕,这里的鱼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