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科扬眉，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忽然场下响起一个清越的男声：
　　“他已经累了，不如我们试试。”
　　现场又是一阵倒抽冷气，活像训练过，或者大家集体变身冷空调。
　　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穿行而出，人群自动散开避让，仿佛摩西分海似的，那个越众而出的青年远比奥科还要平静温和得多，他一张脸生得温润俊秀，黑发随便扎了一下，给这过于柔和端庄的青年终于添了点散漫不羁。
　　但他身上有一中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特质，甚至无人敢像嘲笑奥科那样笑他。
　　因为那双眼睛。
　　那是双奇异的异色双瞳，左黑右蓝，黑色的那只目光冷冽，像是能倒影漫天星河，而那只蓝色的眼睛连瞳孔都几乎是纯蓝，清澈见底，却也含着一中肃杀，恍惚让人联想到星舰那燃烧的曲速引擎。
　　查尔斯转过头看去，地上的奥科呆愣愣的，还没回神，身体早已下示意听从那个人，麻溜地跳下擂台让出位置。
　　黑发青年竟也像是习以为常，直接跃上考核台，站在查尔斯对面。
　　像一把已然出鞘的长刀，锋利，优雅，却也惯饮鲜血。
　　金发的将军转过身，碧色的双瞳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艳。


第108章
　　这个情绪外露当然也会落在林敬也眼中, 但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并没有任何该有的“激动喜悦”或者“受宠若惊”，对这位地球的守护者、威望极高的五星上将, 他只有本能的戒备。
　　甚至, 林敬也觉得金发的alpha特别令人不舒服。
　　他表现得也不算隐晦, 所以对面的查尔斯也困惑了。
　　金发的将军差点抬手摸脸——今早出门洗脸刮胡子了啊，网上那些说我颜值碾压当红影视小生的莫非是驴我？
　　“我们怎么打？”林敬也平淡地问。
　　查尔斯收回心思, 向台下摆手示意，铛——铛——两声嗡鸣, 两把刀被丢上台，各自被林敬也与查尔斯接住, 那就是普通冷兵器，刀刃微钝、不带光能或电能, 是军校专门拿来做教具、防止学生失手造成重伤的, 刀刃锋利程度都比不上普通水果刀。
　　林敬也掂了掂那把刀，随手甩了个花，像是把玩一个玩具。
　　他单手持刀, 面向查尔斯，刀尖轻微抬起指向查尔斯面前的地面, 姿态依然平和优雅，但那双眼睛里的锋芒，竟让查尔斯恍惚有种自己才是考生的错觉。
　　他是双手持刀，alpha的体态天生会更高壮些, 查尔斯身高在一米九往上, 气势全开的时候极具威严压迫之感，台下的观礼人纷纷屏住呼吸，连其他考核组都不再继续, 齐齐围拢过来。
　　但他真正想要威慑的人没有任何变化。
　　那人依旧站得挺拔，他整个人的气质不只是像一把刀，他像那种已经出鞘的古代战刀，岁月与敌人的鲜血给他渡上凛冽骇人的杀意，可是柄上典雅的雕花纹路让他凛然而不凶煞，战意收束于一线，凝聚成他既优雅又锋利的刃。
　　查尔斯难得被激得兴奋起来，从他成为五星上将开始，不必切磋，就是平时迎面撞见人，对方也多半对将军充满敬意，很多年他都不曾感受过这样针锋相对、刀刃相击的快慰了。
　　他低喝一声，选择主动出击，按照军队考核时的礼仪惯例，一对一战斗一般都是考官让考生先手，但查尔斯没有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他一开始也没觉得自己是在考核对方。
　　锵——
　　金属撞击之声清脆甚至是悦耳，随后更是一连串密集不绝的金石之声，快得像是有人在来回划动一架竖琴，台下的人几乎看呆了。
　　刚才的奥科能战胜泰坦，是充分发挥了他速度的优势，beta的身体较为单薄，反过来也就比绝大多数肌肉更发达的alpha要轻盈，不少能在军中快速崭露头角的beta，的确也多半都走迅捷路线，扬长避短。
　　所以台下人满心以为这也会是一位速度流，并且齐齐露出微笑，准备看他被自家将军打得丢盔弃甲。
　　因为查尔斯将军虽是s级alpha，但他也是以迅捷见长的，多半alpha力量强大，爆发力凶悍，却不代表他们不可以凭借个人喜好选择训练速度。
　　然而台上的战斗令所有人瞠目结舌，查尔斯将军的确依然完美发挥了他灵巧与力量并重的长项，他们惊讶的是——那个beta没有和查尔斯比拼灵活性的意思。
　　正相反，他几乎是正面强攻！
　　那柄长刀在他手中大开大合，攻势凌厉而毫无花哨，几乎每一击都极其刁钻地攻向对手要害，而且出手奇稳，同一个打击点一击不造成太大冲击，他可以骤然发力连续精确攻击一个点！
　　相反，查尔斯的攻击快如骤雨，可问题是对方的判断力太惊人了，他几乎能完美分辩这些攻击里那些是虚晃一枪、那些会真的有威胁、以及剩下的是可以以攻代守的。
　　很强，非常强。
　　查尔斯的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对方是个看起来纤细文弱的beta，他的力量不如自己，速度也不见得多么夸张，但是稳，他的心理素质远远胜于查尔斯见过的任何一位战士，包括他自己。
　　“天啊，那一刀离他脖子那么近，他连下意识躲一下都不躲！”
　　“就算预判出这一下打不到，我也不敢真的不动啊！”
　　“得了吧你，你预判得出来那一下打不到吗？”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考核人员从一开始的惊艳变成了惊愕、甚至惊恐。
　　什么时候beta可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再者，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恐怖的beta却谁都不知道？
　　甚至场地边缘维持纪律的士兵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一直关注场下战斗的萨曼莎微微蹙眉：“这两人不能再打了，再打，不管查尔斯赢还是输，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查尔斯赢，那名beta的实力也已经震撼全场，万一查尔斯输了……
　　雅典军校的校长苦笑一声：“打成这样，你下去拦？”
　　萨曼莎：“……算了，谁去谁报废。”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是beta吗？联邦那边总不能在短短几十年里彻底改变，开始大力培养beta了吧？你确定这些人是联邦派来的？”
　　萨曼莎迟疑，但还是说：“那长蛇座的海德拉组织更不可能有这样的beta吧？”
　　“别说联邦，就算咱们新盟也找不出这种程度的beta啊。”老校长心情复杂，“都说beta看似平庸，但上限可以很高，然而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这个人身上有正规军校军事化训练的痕迹，但却一点没有很多毕业生那样的毛病——他懂得战场上你没有办法把一个套路完全打完，哪怕查尔斯都还有那么点拘泥于训练招式，这个人每一次出手却都是实实在在奔着杀伤最大化去的。”
　　这一切只能来自于久经战阵。
　　萨曼莎颔首：“要么是专业的特工杀手，要不然……”
　　老校长打了个哆嗦：“你们不能真的给搞回来一个将军级别的吧？”
　　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仍在持续，双方似乎势均力敌，底下的人一开始还惊呼连连，到后面都麻木了，没有任何出其不意的地方，查尔斯将军攻得凶悍，那个beta比他还凶，而且查尔斯还会频繁闪躲，那个beta经常闪都不闪，预判没有一次失误。
　　惊呼个屁，神仙打架，凡人老实呆着吧。
　　还在大惊小怪只剩之前那个橘毛小子。而且那个家伙……
　　“哎呀，差一点，再来！”
　　奥科激动地喊着，每次查尔斯堪堪闪过林敬也的刀锋，奥科就表演一个捶胸顿足，周围的人差点开始怀疑这是哪来的间谍或者查尔斯将军的政敌。
　　下一刻台上的查尔斯被林敬也的刀连续打在同一个点，不得不举刀承接，被对方的冲击力逼退再逼退，眼看已到场地边缘。
　　所有人震惊地喊起来，林敬也的刀每落下一次他们就不由得惊呼一声，但林敬也骤然加快速度，那些人就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啊。
　　刀锋相交，竟然擦出点点火花。
　　萨曼莎已经抬手捂脸了。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众人骤然拔高的尖叫里，林敬也手中长刀飞出，滚落到十几米开外。
　　“啊！”
　　查尔斯的刀尖指向林敬也侧颈，双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查尔斯身边已经飘起青柠的味道，离得太近觉得有点辣鼻子。
　　“哇！”众人反应过来开始疯狂鼓掌，“将军厉害！”
　　“太精彩了吧，那个beta好强，能和将军打这么久啊！”
　　“查尔斯将军！”
　　林敬也像是不受整个气氛的影响，他平静地站起身，姿态依然不卑不亢，从容镇定。查尔斯抬眼看着对方，除了他轻微的急喘，查尔斯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神情，他只是微微活动着有些扭伤的左手腕，白皙的腕骨处隐约有红肿的痕迹。
　　一直紧张看着的校长和萨曼莎也长出一口气。
　　但是金发的将军抬起一只手，欢腾的人群骤然停止赞叹。
　　查尔斯把刀往林敬也脚下一丢，朗声道：“是我输了。”
　　哗——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眼里都是迷茫不解，明明是查尔斯将军击落了对方的武器啊？
　　查尔斯没有理睬任何人，只看着面前的林敬也，但依然开口解释：“刚刚最后一击，那是杀招，如果不是最后一刻你不顾自己扭伤也要收刀回撤，我根本是躲不开的，所以你赢了，这要是战场，大概我现在已经是凉的了。”
　　底下的人变成了一排排的雕像，场地内当然有录像仪，负责监看的军校导师把录像调出，一帧一帧去回放，这才发现林敬也最后的一刀没有打在查尔斯的刀上，而是刀锋偏转，在查尔斯的防御空档里劈向他的脖子。
　　这一刀要是落实，即便他手里的是钝钝的练习刀，也足以大力切开皮肉、打断查尔斯的颈骨。
　　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查尔斯！”
　　在加密频道里，萨曼莎急道：“预估失误，这个人在联邦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他有可能也是将军级别的指挥官，这样的人不会被植入记忆欺骗太久，之前的计划不行，先把他带回基地，让你的卫队——”
　　她还没说完，查尔斯竟然打断了她：“我不准备动用武力。”
　　“这个人非常危险。”
　　查尔斯：“他在我们的地界，只有一个人，究竟是我们会被他威胁，还是他自己比较危险？”
　　“可是——”
　　“他要是真的很危险，你现在应该在给我收尸。一开始我就不觉得给人植入假记忆，让他们在假记忆的影响下融入我们会成功。真正意志力坚定的人，我自夸一下，你要是给我做个表层假记忆，最多也就能持续一个月吧，真实的记忆永远在那里，就算是个普通人，存在过的记忆依然会在日后的岁月里不经意闪现。”
　　萨曼莎沉默不语，查尔斯切断频道前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技术解决，博士，你们受到的教训还不够的吗？”
　　加密通讯极度隐蔽且没有持续很久，所以哪怕林敬也都没有察觉。查尔斯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对面前的人说：“你手腕受伤了，我带你去先把它处理一下吧，不然一会儿肿得更厉害了。”
　　林敬也低头看了看左腕，嗯了一声。
　　见他同意，查尔斯走近了些许。
　　金发的将军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一红，以怪异的声线问：“还有，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林敬也歪头：“？？？”


第109章
　　林敬也的反应还算最冷静的, 其余大部分人都已经彻底呆了，因为正常将军如果欣赏属下，应该是：你调到我这儿来/我们去演武场继续切磋/打个模拟战, 哪有约吃饭的？
　　约吃饭……
　　那特么不是alpha欣赏omega的方式吗？
　　注意到林敬也的神色，查尔斯耸肩：“将军不吃饭吗？”
　　林敬也：“我觉得吃。”
　　查尔斯：“那不就是啦。”
　　然后两个人还真就转身走了？
　　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雕像看着这一幕, 其中奥科更是马上就要裂开了，他满脑子都是响彻云霄的警报声, 满心都是“不行”两个字在刷屏, 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为啥觉得不行。
　　街道上空有不少无人机在盘旋，有的还悬挂着一副全息投影的旗帜，上面是一个女人的肖像, 容貌可以算得上娇俏, 但那双眼睛随意抬起，她就变成了一个飒爽的战士。
　　林敬也不经意抬头望去, 眼神扫过这个人身上的战甲，神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那种外骨骼的形制与地球的差别还是不小的, 无论颜色还是功能都有些区别，地球没有太多空战舰队，他们的标准外骨骼更倾向于一种辅助装备, 而非正经的战甲武器。
　　林敬也甚至能分辨出，这位女alpha身上的战甲更额外加强了速度优化。
　　她擅长潜行, 生存能力极强，是负责信息的斥候。
　　这不是一个结论。
　　林敬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这位金发将军闲聊。
　　他意识到，比起一个分析得出的推论，那更像是个他早就知道的信息，就好像……他在什么时候看到过相关资料。
　　又是这样的抽离感。
　　林敬也再次感到他与这个星球间的格格不入, 他感到本能地戒备，到处都是违和感，尤其是身边的人，查尔斯将军是地球前线部队的总指挥官，但他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