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安全系统没有任何异常。
　　“重点怀疑对象是有安保权限的人员。”刘桓沉声道，“战争已经开始了。”
　　不是可能, 而是一定会有其他势力的暗线潜伏在联邦境内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因为联邦也有这样的人散在各个人类组织当中，当年的z中将更是以一己之力影响了整个战争。
　　完美的间谍就是这样, 在不被唤醒时他们可以和所在地完美兼容，甚至如果有哪次的和平持续够长，这个潜伏的暗线或许终身都不会执行任何命令, 直到去世五十年后，他的原始个人档案才会被解禁, 才终于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姓名。
　　但现在战争开始了。
　　“我们正同时面临两个敌人, 所以我们需要确定这次事件牵扯的是反叛军还是回声。”
　　刘教官开口：“我个人偏向怀疑回声。”
　　“反叛军的技术如果能出入蔚蓝不被察觉, 联邦现在早就恢复强制婚配制度了吧。”工程院的院长也这也样说道。
　　反叛军其实已经不太敢往联邦派遣间谍了，因为他们不可能派自己重视的高阶alpha前来，而那些曾经待遇并不好的低阶a或beta，在联邦呆久了容易叛变, 只能靠控制家人来威胁他们。
　　首都萨尔缇安星进入了战时警戒状态，对外公布的理由是有个反叛军潜伏间谍看到联邦人民生活幸福，决定叛变，主动招认罪行，联邦军部担心首都仍有其他间谍，所以进入警戒。
　　这理由非但没引起民众不安，反而让大家乐呵呵的，专心回家关注林总裁的兔女郎制服做得如何了。
　　唯独军部并不乐观。
　　被疑似林净然的人入侵拷贝的资料，正是那份针对回声单元讯号的阻断装置。
　　而这种设备已经投产，林氏集团的生产线非常高效，星环长城上已经开始有战舰陆续配备这种武装。
　　“要调雷恩元帅回防吗？”军部的会议室内同样忧心忡忡，雷恩追击回声至地球空域也不是秘密，尽管是只有军部高层明确知道，对外公开说只有林敬也自己。
　　斐迪茨上将沉吟片刻后说：“我提议各大军团立刻在自己防区部署，由各位军团长坐镇指挥。”
　　“你是说咱们散会回家吗？”第六军团的军团长说。
　　“第六行星军团的裴上将要是不想回前线，可以退位让贤。”开口的是远程连线的星环长城北区防卫长官杨幔，回声派出的全部是机器人大军，那些东西数量庞大，单体质量倒是一般，可成千上万的无生命单位用冰冷的机械红灯“盯”着人看，造成的心理压力远胜实质伤害。
　　而前线上，心理战有时比热武器交火更凶险。
　　联邦新一批的高阶指挥官并非人人身经百战，比如刚刚的裴上将，同样是世家出身，雷恩当初在考核时讥讽伊狄尔特，莫非军团长一职竟然是世袭制，这话有夸大却并非空穴来风，裴上将父母皆是主力军团上将，与维默尔老爷子的子女一样，陆续牺牲于战场，所以他们的后代自然被看重、被当做英雄后人悉心培养。
　　短短几月，维默尔上将已经像个真正的老爷子了，他一贯老狮子般的眉眼中流露出了掩饰不去的疲态，但他的坐姿依然威严挺拔，针对杨幔的嘲讽，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她：“左凛中将如今情况如何？”
　　视频投影里的杨幔柳眉飞扬，咧嘴笑道：“老爷子，怪不得元帅每次到星环长城，都和z一起骂你，你这死心眼什么时候改改，人家不喜欢你叫什么你非得叫。”
　　维默尔上将难得露出个僵硬的笑，他说：“如果左凛的身体状态稳定，我认为他是时候晋升上将了。”
　　z的身体遭到的是永久性的损伤，但多年治疗下来，黎江没法让他恢复到曾经一个alpha该有的体质，但确确实实保证了他的健康，尽管无力、站不稳、嗓子不好容易咳喘的毛病摆脱不掉，用z自己的话说，变成了一个金贵的娇少爷
　　杨幔随口开了一个有些粗鄙的玩笑：“他挺好的，成天看着病恹恹，但没耽误他睡副官。”
　　维默尔点点头，又说：“还有，我们是不是应该启用战时权限了？”
　　*
　　天穹之剑有十八个主力星舰，十八位服役的主力舰长，但别忘了，天穹之剑采取的是轮换制度，随时有人被从其余军团抽调进来，随时有人离开返回来处，常随雷恩多年未动的只有他自己带来的埃苏娜和刚成为少将时亲自选的刘浚。
　　尽管最初定下这规矩时，许多老油条想的是打散雷恩的势力，避免他身边聚集军部压不住的力量。
　　但雷恩说过——
　　能从他手下活着离开的，都是得到了他认可的。
　　雷恩站在他的临时旗舰上，他面前的光屏上忽然亮起一个金色的图标。
　　星辰，与出鞘利剑。
　　战时权限启动。雷恩挑起眉梢，在他的系统界面里，十八艘星舰的列表变了，一个个熟悉的序号和名字进入队列。
　　这个数字最终从十八，跳到了一百三十七。每一个战舰舷号都清晰表明，他们来自八大行星军团的不同层级，连起来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军团战力可以被直接支配。
　　天穹之剑雷恩·楚，他是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十八艘星舰其实都比不上行星军团一个零头，一位元帅的权力当然不可能仅止于此。
　　军部曾经的老油条不想让雷恩身边凝聚势力。
　　于是整个联邦的星际舰队，皆是联邦元帅的势力。
　　*
　　这些暂时没有影响林敬也，他也尚不知道自己的权限跟着发生了变化。
　　他们坐在地球的运输机上，穿过大气层，头顶的天空从墨色渐渐变得湛蓝，空中那颗恒星是第一个被人类称为太阳的星体，人造卫月戴安娜比原本岩石的月球反光率更高，此刻尽管是白天也能看见它的光芒。
　　而昔日真正的月亮，现在如同一道瑰丽的虹桥横跨天际。
　　就算正在紧张地假扮受难旅客，众人也纷纷惊讶于这片碧蓝如洗的天空。
　　自称医务官的萨曼莎露出一个有些小得意的笑脸：“很好看吧，大概和你们这些星际人类课本里学过的不太一样？”
　　奥科点头：“历史书讲过，人类离开地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地球的生态急剧恶化，战争导致地球资源枯竭，月球崩散使得自然环境巨变、灾害不可控制，天空常年是被污染过的橙灰色。”
　　“那是全人类犯下的错。”萨曼莎叹息，“几代人的不懈坚持，才让这片天空重新恢复颜色，可惜那时星际里的同胞们似乎进入了帝国时代，帝国的皇室对我们派去的大使嗤之以鼻。”
　　奥科：“噢正常，帝国皇室对自己国民都嗤之以鼻呢，所以他们完蛋了啊。”
　　他们正在急速下降，脚下一片蔚蓝深海，自然环境早已改变，过往的繁华尽数沉入深海，曾经历史上的大陆板块只有高原和山巅如今还在海面之上，零散的岛屿被一道道空中廊桥连接，高楼耸立，绿植从高楼是花园层里茂盛生长。
　　安静、祥和，比萨尔缇安星繁华忙碌的街道相差千里。
　　岛屿环绕，每块陆地都不算太大，更有一座浮空平台是建在了海洋之上，一座既有古典风格又融入了机械元素的高耸建筑矗立其上，让人联想起神话里的巴比伦通天巨塔、空中花园、或者更甚——通往仙界的桃都建木。
　　而林敬也状似随意地看向那个方向，那东西真的很高，它的尖端大约可以抵达高层大气，下半部分和城市高楼一样，交错建有各种功能的楼层和花园层，上半部分则只有远看才能看清全貌。
　　很像一座女神雕像，大约是自由女神像与古希腊胜利女神雅典娜雕像的结合体？
　　但引起林敬也注意的是——
　　无论外表多么艺术，那都是一座信号塔。


第106章
　　诚然, 没有人规定个子大就一定更厉害，但大成这种规模的一座巨塔，如果还和联邦某些边远星区居民为了省钱私自架设的信号接收器一个功率，那地球怕是早八百年前就炸了。
　　林敬也沉吟着, 后以恰到好处的声音叹道：“那是什么, 纪念碑吗, 竟然这么壮观，肯定有很多游客来吧。”
　　他现在的人设是财团少爷, 看见新奇东西会感叹, 然后紧接着想到赚钱是很常规的逻辑, 萨曼莎不疑有他, 闻声回答：
　　“是的, 那是一座纪念塔，用来铭记珍贵的和平。”
　　她没有说任何与信号相关的词语，但林敬也不追问，也不会草率地断定那就是回声占领地球的证据, 毕竟那也可能是新世界盟约自己搞出来的机密。
　　在一片心思各异的沉默中, 飞行器缓缓落向了地表。
　　“地球有两大主要城市,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新雅典。”萨曼莎说，“我们会降落在中央卫城, 各位暂时会被安排住在这里。”
　　林敬也抬起头看了看舷窗外, 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那些追我们的星寇呢？你大概不知道，那些星寇狡猾得很, 追着商队打劫，连我们联邦的治安部队都头疼呢。”
　　“不用担心的。”萨曼莎笑，“追击你们的星寇已经全部被捕获，他们会被送到另外一座城市——新长安。”
　　林敬也皱眉：“抓了活的？”
　　萨曼莎：“是的, 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星寇也并非全都穷凶极恶啊，有些或许是出生战区被逼无奈，或者是生于长蛇座的beta，只能以此求生，我们会先行审讯，如果他们并不是危害性极高，我们会尝试帮助他们重新开始生活。”
　　梅拉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众人都松了口气，他们扮演星寇，就算梅拉经验少，肯定也不会在审讯室里被荷枪实弹包围下叫嚣装凶的。
　　唯有林敬也心头猛跳。
　　地球，似乎没有那么封闭。
　　他们甚至知道星寇的具体成分，除去贾放那类天生反社会，还有很多确实是不得已，情况颇为复杂，比如那个被雷恩送回长城养起来产金子的法老，就是因为少时不慎遭遇战乱走失，辗转流落在外被星寇捡走，做了很多年金光闪闪的异族小玩具。
　　他沉思几秒，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就算起因不定，但现实就是他们已经干了很多恶事，我们管不了思维，只能管行为，罪犯的童年再悲惨，也不代表他现在犯罪就是合法合理的。就像去年袭击了我们一只商队的星寇贾放，听说身世也很惨，但还是被我们的行星军团就地歼灭了。”
　　这一番话真假混杂，就是为了试探。
　　萨曼莎颇为惊讶：“这样吗，我只知道贾放为首的星寇们在寻找一个代号‘幽灵’的星寇杀手呢，原来已经被联邦消灭了啊。”
　　幽灵。
　　幽灵正坐在你面前。
　　林敬也垂眼敛去眸光中的情绪，如果萨曼莎不是演回来的，那说明了两个问题，地球对星际状况非常关注，并不是历史课本里干巴巴的那句“封闭排外、不愿进入星际时代”；其二就是万幸他们的信息有延迟，既然贾放的真正死因没有被察觉，甚至也不知道那并不是去年发生而是更早，那么他这个没有伪装容貌的天穹之剑舰队舰长应该暂时是信息安全的。
　　飞船降落于一个平台，新世界盟约在重建地球时，似乎是选取了古地球历史上曾经有极强影响力的城市，雅典与长安，类似的起名方式在帝国早期也干过，曾经有个约克镇那就建个新约克之类的，但都没有一个做得像地球这么复古。
　　周围的建筑以白色为底色，材质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肉眼看起来很像岩石，其上有各种精致雕塑，但细看去，那些雕像、浮雕壁画等并不是真的雕刻，而是全息投影，内容也不是历史上那些神话故事，而是人类历史上的大事件。
　　“那是……”厉冉冉仰着脸，有些许紧张，“那是在讲埃里兰博士将思维上传云端的故事？”
　　“是的。”萨曼莎点头。
　　巨大宏伟的建筑群，高耸的立柱被雕琢成人类的形象，典雅高贵，但不同于真正的古代建筑，那些充当立柱的人体雕像并不是女神、女祭司一类角色，他们男女老少皆有，有的身着军人制服，有的身穿早期空战的外骨骼，有一些则是医生、科学家等形象。
　　“那是国会大厦。”萨曼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些都是曾经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们，他们是柱石，是地球走到今天的支柱。”
　　他们并不是来旅行的，所以萨曼莎的导游讲解很快就结束了，飞行器的舷窗变为黑色，在平台停了几分钟后重新启动，低空向某处飞去，等他们再次获得窗外视线，已经是一处室内停机坪。
　　周围依然存在雅典式建筑的风格痕迹，但总体上确实是星际时代该有的科技程度，甚至，不亚于联邦。
　　一个颇为优雅磁性的女声响起：“asf-7086飞行器进入四号泊位，欢迎回家。”
　　“中控ai？”奥科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得到萨曼莎的回应。
　　他们被几名战士打扮的人带到内部，在一处等待室坐下，随后据说是要进行身体检查和基本的安全问话，一名医生打扮的人和一个军官一起出现，请他们一个一个进入里间。
　　“他们还不出来？”林敬也问。
　　军官：“单向进出，问过话后在另一侧房间等待，稍后带你们去临时住处。”
　　或许是某种直觉，是久经生死练就的本能，林敬也对那个审问房间没由来地寒毛倒立，就像大部分人看见五彩斑斓的毒蛇时的生理反应，并不一定是恐惧，但却让人浑身充满对危机的本能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