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箐从没在人大庭广众之下,哦不,没有观众时也没被人这般说过,顿时气得脸都五彩斑斓的。
元照敲小青:我这样为他出头,他都没有反应??
【原来你想为你的徒弟出头?】小青莫名感到哪里不好。
元照后仰,靠在君座的椅背上,道:“孔箐小姐不如和本座一同出去观赏这大好春色?这贡云殿也不适合本座,有些事务,让专人打理好便是了。”他虽是商讨的语气,但是却已然起身,没给孔箐拒绝的任何机会。
他轻拍孔在矜的肩:“在矜,走吧。”
孔在矜垂目下视,跟着魔君走出了贡云殿。
族长叹了口气,低声嘱咐孔箐:“莫任性做事,去吧。”
孔箐努努嘴,结果刚走出贡云殿门,便有个侍女从旁边走上来,道:“君上约孔箐小姐于园林书房一叙,还请小姐跟我来。”
孔箐正要趾高气昂地细问,却见那个侍女自顾自地先行走了,全然没有等她的意思。她几近目眦尽裂,差些发作时想到爷爷的话,只好咽下这口恶气,快步跟上侍女。侍女带到后说:“君上还有折子要批,特为小姐准备雅居休憩,小姐沿这路往前走便是了。”
水石清华,清风撩人,正是早春时节,横斜树梢点琼英。她走近观察,瞧出却是白梅花苞。她想到什么似的嫌恶躲开,快步走进雅致的书房,推开门,环顾一圈,只有垂眉顺眼的孔在矜。
只有她和族里嫌弃的杂种。
她隐忍的怒气刷一下又上心头:“你这杂种!怎的得了魔君的青眼!现在可是攀高结贵会的很。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我才是血统高洁的绿孔雀,是孔雀族长的候选人,你凭什么坐的位置比我高?!”
“你到底凭什么勾了魔君的心,让他百般维护你?”孔箐做恍然状,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哦,因为你爬上了魔君的床。我就说你为什么……”
孔箐讥讽一笑:“你也不怕魔君看见你恶心。”
孔在矜抿唇,抬眼睹人,神情变得冰冷。
“你看什么看?”孔箐看见他这样的眼神,不知想起了什么,愤然不已。
孔在矜只是默默地注视她。
孔箐莫名被他看得一阵寒意,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道:“白孔雀都是白麻子,你也不例外,而且是最最怪陋的白麻子!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凭你那腌臜的尾羽找到配偶。你个杀人凶手!”
孔在矜双拳攥紧,指节泛白,冷声开口:“我不是白麻子。”
孔箐不屑地嘲笑:“你不仅是白麻子,你还是声音最难听的白乌鸦。跟乌鸦一起玩还会学乌鸦叫的白麻子。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还敢开口说话,就不怕你嘶哑的声音吓到魔君吗?”
孔在矜眼中黯淡无光,不开口,冷冷地瞪孔箐。
孔箐一下子被激怒了:“你还敢瞪我?!”
她自认是最美的王,怎能忍受这般侵犯,她一巴掌扇出,却被孔在矜灵敏地躲开了。这一躲便如同火上浇油,她气得柳眉倒竖七窍生烟,亮出爷爷送她的成人礼。
宝扇一挥,泛湖绿光的翎羽暗箭随着宝扇带出的大风急急刺向孔在矜。
第14章 魔君:回忆回忆
孔在矜能躲开,可他不必躲。
因为,一道紫电从窗外杀了进来!
紧随着,一道身影挡在他身前,玄色袖袍一振,一切攻势皆化为空气中浮动的寒意。
他听见师尊道:“孔箐小姐这休憩的方式可真特别。”
孔在矜目不转睛地凝视黑衣背影,心里猛地一跳——是师尊。
孔箐被紫电气势所惊,不由颤抖地后退几步,明显荏弱不少:“魔、魔君。”
“孔箐小姐,果真是在财大气粗的孔雀族里受尽宠爱呢。”元照瞟眼她的宝扇,似笑非笑。
“你想干什么?!”孔箐意识到不妙。
“可惜了,你不是我魔宫的人,轻易打不得,那便……”他抬手,那宝扇瞬间被紫电炸裂。
“啊,我的手——”孔箐娇嫩的手被紫电伤到,下意识松开宝扇,宝扇落在地上,被紫电给电焦了大片。谁都能一眼看出,这宝物就这么废了。她不顾形象地喝问:“他有什么好的,值得魔君护他!?”
“他是我徒弟。”
孔箐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道:“哈,魔君是不知他做了什么吧?他杀了人!杀了我爹娘!”
元照明显不感兴趣,召来侍女:“来人,送客。”
孔箐还没反应过来,接过侍女递过的炭黑扇子,便被几个侍女给拎出了园林。
而这边,孔在矜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袖子,也不言语,就那样低垂眉眼,看上去受尽了委屈。
元照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抽出袖子,对他说:“抬头。”
孔在矜听话地抬起头,露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只是眼中莫名有些害怕。
“别不说话。”
孔在矜依旧不声不语,听见师尊幽幽说了一句:“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离开这。”
元照等了半晌,看他几次将言而嗫嚅,没有着急,耐心等他开口。
结果站了半天,他差些以为自己要站着入定时,才听到孔在矜声量如蚊蝇:“……难听。”
元照一直强装亲和的笑脸僵了几秒,他等了半天你跟他说自己声音难听?
他无奈地问:“今早来唤我的,是谁?”看来是孔箐的到来让他有自己声音难听的错觉了。
孔在矜低头道:“我。”
他见孔在矜没有说话,想了想,给他鼓励:“你声音并不难听。”
孔在矜心尖颤栗,睁大眼睛,似不敢相信:“……师尊?”
“你的声音很好听。”孔在矜的声音的确好听,听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哦,除开某些他闯祸的时候,“再唤我一声。”
孔在矜酝酿,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道:“师尊。”
“很好。”元照见他笑容,脑瓜子突然又一痛。他不动声色地忍下。
外面来了侍女:“君上,孔公子,午膳时间到了。”
元照带着徒弟回到贡云殿。长老们遣人低声传话已经搞定了。魔君道:“本座诚邀孔雀一族午膳后去观赏魔宫的园林,以增进感情。不知族长同意否?”既然已经谈拢,就来最后虚情假意一晃,增进感情好了。
孔雀族长没有借口拒绝:“受魔君之邀,孔雀一族深感荣幸。”孔箐似是想到了什么,吃饭的动作停住。
待午膳后,元照便带着孔雀使团前去欣赏园林里的白梅树。
孔雀族长越走越心惊,白梅白梅,不正是那不孝子之妻的原形吗?魔君这是什么意思?他惴惴不安地附和魔君赞扬梅花的话,心中一颗心忽上忽下没个着落:莫非这杂种当真得了魔君青睐,现在魔君要为他主持公道?
孔雀族长猜的着实没错,魔君不一会就将话题引到梅花成妖身上:“族长是大妖,可否为本座解惑?本座一直在想,是不是植物有了灵识,便有机会修成妖?”
“普通的生灵很难修炼成妖,必须得有大机缘。”族长不甚清楚孔在矜生母之事,只知道她是只梅花妖,听魔君的意思,这梅花妖不是两妖之女,是普通的梅花成了精。孔箐听到魔君的话,暗暗不屑:“凡物哪有那么容易成妖的。”
“那族长看本座园林里的白梅,可有机会修成妖?”
“除非魔君为梅花开灵智,渡修为,否则绝无可能。”
“族长说的话太绝对了。不瞒族长说,本座殿内有两株白梅,一真一假。”
“可是有株开了灵智?”
“族长猜的很对。现在说来,仍有些难以启齿,开灵智的一株早在两百五十年前魔宫宫变中,成妖跑了。好歹是陪伴了本座五十年的白梅,本座便令人雕了株玉石白梅,以表念想。”
“这……!”族长心神千回百转:莫非是魔君想说魔宫里也出过梅花妖,他便觉得天下的梅花妖都是好的,值得念想的,所以梅花妖之子不能被他们歧视?
元照抚过瘦黑的枝丫,道:“如今故人之子来到魔宫,本座很是欣喜,便收为徒弟了。如今机缘巧合,大家齐聚一堂,正好把陈年旧事拿出来赏花浅谈。不知族长这些年可有好好对在矜?”
孔在矜的生母是白梅花,而魔君殿内丢的妖也是白梅花,孔在矜还是魔君的故人之子……
天打五雷轰。族长瞬间傻得说不出话,孔箐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可能那么巧?!”
元照感觉到自己的袖袍又被抓住,抬手拍拍小孔雀的肩膀:“有什么要问的我待会再与你说。”
原主为何会知道小孔雀便是自己两百五十年前卧室窗前白梅之子,还得从原主为孔雀取神兵雪梅剑说起——
桃源殿内。魔君:“你在这等我几日,我替你取样礼物回来。”说完,他摸摸瑾妃的头,在瑾妃唇上落下浅浅一吻。
人间昆仑雪山。魔君拿着从藏宝阁里发现的羊皮地图,在皑皑雪山里寻找先祖曾经见过其出世之奇观的古剑。
魔君脚踏玄光,掠过一座又一座山头,最后降在某处山脚。
这里离先祖见过的出世之地还横有几座高山,但是从这里开始,便再用不出术法了,除了玄光,也用不出任何法器,得靠肉身跨过几座雪峰。
魔君不知竟会如此,没做好陟遐的准备,只能硬生生靠着强悍的肉-体翻过一座座雪山。
他吃下一颗丹药,割裂一缕衣袍做绷带处理伤口。这里的妖兽并无妖力,却各个凶悍无比。
刚又经历一次群攻的他有些疲累,尽管如此,短暂休息片刻后,他按着地图上的指示继续前行。
漫天飞雪,冷不了魔君想送给心上人一把绝世神兵的心。他连续几天在一片白雪中前行,每次感到孤寂,便拿出瑾妃赠他的玉佩,看上几眼,傻笑几下。
然而魔君在雪山里晃悠了三四天,都没有找到古剑所处的地方。
他思考了这里的异样,发现妖兽好像循着某个方向越来越强,便扔了地图,按着自己的判断前行。
又是几日后,他看到了一颗白梅树。
本来鹅毛大雪,这白梅很快便会被白色淹没,但是他眼尖地看到了一点如寒夜中火星的红,他吃惊地走近白梅,细细打量后才发现这真的是他以前庭院内的白梅花。
他小时候听老师说修为强大之人的精血能助普通生灵成妖,他好奇,用院内的白梅悄悄一试,白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而是这事被他父君知道后自己被狠狠罚了一顿。
直到早春,他才发现,点点白梅中出了一朵血红的梅花,这朵梅花过了早春也没凋谢。一直到魔宫宫变时,那株白梅不见了。
如今枯死的树枝上只剩下因他的精血开出的血梅花,虽说淡了些许,但是在这白苍苍的雪山上给了他一点安慰。他刨开埋住梅树的雪,结果在最底下,发现了一只冻死的绿孔雀正抱住树干。
他愣了愣,一时推不出这是什么时候的尸体。
动物的尸体,保存得这般完好,如果是近来的尸体还能解释,要是百年前的尸体,要么是这山上有什么古怪,要么是这附近有什么古怪。
古剑或许就在附近。
他用玄光试图剥开树和孔雀,结果两者就像本是一体似的,分不开。
他蹲下观察,手在孔雀身上探来探去,最后在孔雀和树之间发现了块白色布料,他巧妙地抽出布料,见上面是锁密血术的气息。锁密血术是带有术主记忆的血术,术主能决定谁能看,谁不能看。血术代价极大,付出的不是寿命就是生命。
而这种血术大多是人被仇敌追杀,想找人给自己收尸用的。
他不是被防范的仇敌,很轻易地解开血术,一字一句认上面的血字道:“白梅妖矜梅,孔雀妖孔澌雪,身陨于此。若有大能路过并有闲心,烦请将我俩尸体火化,交给吾儿白孔雀——孔谨。”
“瑾妃的父母……”魔君攥紧布料,“阴差阳错,居然找到了你父母的尸体。就算找不到古剑,这趟也值了。”他在这个地方用玄光划了个大叉做标记,想着一会回来收尸。
魔君做完标记后,道:“玄光,委屈你了。”玄光剑“嗡嗡”震一下以示回应。
沿着这个地方往四周搜查,他发现了一片冰做的杨柳林。
当他准备靠近杨柳林中央时,几只长得跟老虎般大小的雪狐从冰树后窜出来偷袭。
妖除了能修炼妖力外,他们蛮横的身体素质也是妖界能位于三大界的资本之一。而雪狐不仅肉-体强大,还极为狡猾,即使不知道面前的魔族实力是否强横,也要随时秉持一颗偷袭能赢就绝不正攻的心。
他身上林林总总有很多伤口,雪狐的突然袭击又给他的后背与上臂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但是他年纪轻轻地坐稳魔君之位,靠的不是皮相,是用的出神入化的驭雷术和高深莫测的剑术。
不能驭雷,可不代表玄光剑上自带的紫电会消失。他稳住心神,十几个回合下来刺穿了一只雪狐的脑袋,剩下的雪狐终于明白面前男人可怕的实力后,立刻溃逃。
魔君记住了雪狐的模样,吞下一颗丹药,继续往前走。
这里的妖兽擅长偷袭,在他赶走今晚第三波妖兽后,他以玄光撑地站立处理伤口。
今晚休息不了了。
冰冷的雪夜里,他不知道有多少妖兽在虎视眈眈地等着自己倒地,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进,装出钢铁般坚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