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貌双全,有钱有势,坏得透彻,竟还免疫血妖蛊惑。
梦大顺唏嘘:“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优秀?”
第三十二章 换脸了
江蘅特意问起,梦魇也这么说,季祯有些好奇:“能不听血妖的话,真的很厉害?”
他的确是对陈守绪的指示毫无所感,半点没感觉到身不由己。
梦魇此时一边消化着肚子里的灵药丸子,边一知半解地和季祯说:“我也不懂,反正我有个二爷爷就被血妖吃掉了,说是听了梦魇的话,要死要活上赶着让它吃呢。”
百八十年前的事儿了,却在梦魇家族中流传已久。梦大顺初次听见时就有种恐怖如斯之感。
为此它又屁颠颠地求季祯,“祯祯,若是有血妖要吃我,你可得拦住我啊。”
季祯心道吃你这么笨的,血妖恐怕也不聪明。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受影响吗?”季祯问梦魇。
梦大顺沉默了一会儿,不能直说自己球也不懂,只装模作样道:“初入江湖,未有涉猎。”
这傻冒。
季祯一指头把它戳倒,自顾自躺倒,想着还不如抽空去问江重光。
大约也就眯了一会儿,若华从外头顶着寒气进来,搓着手说道:“真奇怪,明明开春已经有一阵,天气该暖和起来才是,这一天天的却更冷了。”
季祯闻声睁开眼睛,懒洋洋道:“哪儿去了?”
若华在季祯身旁坐下,脸色隐约透着点后怕和感叹:“方才我出去看了看,见着不少白骨,打听才知道,原来其他院子里都挖出许多白骨,累加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这宅子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呐。”
季祯想起陈守绪现出魔形的样子,摇了摇头,死多少他都不算奇怪,经年累月的,谁知血妖杀了多少人。
若华又说,“我看那些白骨好多都是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恐怕刚生出来不久都有。”
“这你也敢去看,倒是我小瞧了你。”季祯坐起来。
若华赧然一笑。
不过听见若华说许多尸首还是孩子的,季祯心里也有悚然。他想起自己曾经意外见过的陈府内眷,当时的古怪情状,若是细细想来,季祯得出一个推敲。
那些小尸骨,也许有一部分是陈守绪的子嗣吧。陈守绪这一把年纪,府中妾室不少,却不见一个孩子,本来季祯觉得奇怪,现在说来倒有解了。
如不是陈守绪现出原形,就是江熠他们也无法捉到它的把柄。外表是人,内心成魔的在这边城到底有多少?如此一想,边城就像表明平静无波的湖水,一头扎进去后才知道湖水深不见底,黑暗吞噬着一切。
临近傍晚时,天边卷起了积云,层层涌动着压向中心,遮天蔽日聚着夜色的浓黑。风卷着潮湿的寒气,显得萧瑟寂寥。
院墙之间还有人声,院墙之外却只见一路延展开的白色灯笼,随着风吹而轻轻晃动。
江熠沉默地走在其中,更显得他周身清冷寂寥。
陈府的宅子中所获尸骨大大超出众人预期,陈府内眷所在的院子里尚且还有四个肚子大小不一的女子,均处于妊娠的不同阶段。江熠原本以为将她们从这样的困境之中解脱出来,对方应当会感到庆幸。
却没想到几人听闻陈守绪的死讯后均伤心欲绝,对他们目露憎恶。她们满足于陈守绪给的荣华富贵,甚至不太在乎自己刚生下的孩子会被带去哪里,有何种下场。
也不仅仅是这几位妾室,陈府之中还有许多未成魔的普通人,对于陈守绪的死亡均表现出兔死狐悲之感。
同是猎物,以屠戮他人获利之时,只要屠刀未曾落到自己脑袋上,便主动将自己归纳到屠夫阵营中,随之起舞。人心险恶表现的太赤裸裸时,这世界就显得丑恶且蠢笨。
江熠又好奇,那几位妾室当真那么不在意自己孩子的去向或者死活吗?对于自己母亲,他自有心结在,一时几乎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因此发问都犹豫了。
白色灯笼一直延展到偏院前消失不见,人声到此也渐渐消弭。此处与陈府的其他地方相比,应当是显得寂寥些了,然而等江熠推门入内,却看到院子里廊下的灯火闪着荧荧光亮,有往来轻手轻脚的仆妇小厮,有各处亮着灯的内室。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季祯的那间。
那里的灯光格外明亮,映照出一个坐在软榻上的身影,朦朦胧胧安然坐着。
“我不要吃这个呀。”季祯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
身后的门随后被守卫关上,拘住了一院子充盈的生气,在这天地间普通悬浮的孤岛,自顾自点着一团暖光。
江熠的心情松缓下来。世间纵使多有难堪处,却总也有可爱驯服的角落。
季祯用了饭,又做了一番洗漱,自个儿躺在软榻上看些边城相关的杂书。
他从前不太了解,看书这才知道,边城作为魔界与人界交汇,从前并没有什么结界之说,甚至人族与魔族还不乏来往,互相都守着规矩,这结界是后头才加上,如今习以为常的。
若是这书上写得属实,季祯倒是不觉得从前人与魔有什么明显分界线,书里许多小故事的魔还格外透着人气儿呢。
季祯觉得有意思,往下翻了一页正要再看,若华带着个东西走进来。
季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若华手上的东西眼熟,仔细一看想起来是他头前在外头买的那个木头面具。
“收拾马车时发现掉在角落忘了取回来的,”若华说,“怪不起眼的。”
季祯放下书,将那面具接过来。
的确是怪不起眼的,这面具的颜色是十分普通的木头材质,放在马车角落里恐怕快和车壁融为一体。
买它时季祯觉得入手温暖,此时大约是室内暖意足,拿到手里反而觉得有些发凉。
这面具平平无奇,就像是随意拿了一块木料,用学徒的手艺给雕开的。
季祯随意放到茶几上,自己起身:“我要睡了,你下去吧。”
“哎。”若华应了一声,看见茶几角落里一声不吭只传出小呼噜声的梦魇,又将它拿起来放到了一边的一只能容纳它,且还垫了棉布的木盒里,全当是让它也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
梦魇今天得到大补,睡得香甜,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季祯自个儿坐到床上,本来已经要躺下,目光瞥见那孤零零在茶几上的面具,想了想还是起身准备把它收纳起来。
千灯节,他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心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节日,还有戴鬼面具的规矩。
也不知道到时候他戴着这样的木头面具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了些,毕竟这面具没有半点威慑力。
季祯看到旁边的镜子,一时兴起走过去,将面具戴在了脸上。木头面具盖住了季祯的一整张脸,只露出他的嘴巴和眼睛。
季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他左右歪歪头,面具也跟着他歪歪头。季祯又觉得无趣便随手将面具拿下来放到镜子旁,自己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拉过被子进入梦乡。
一夜平平无奇。
清晨。
季祯伸了个懒腰醒过来,他揉揉眼睛,起身喝了一口茶。屋外只有仆妇轻手轻脚偶尔传来的声音,季祯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醒得这么早,不过估算着这会儿就是若华也没有醒。
大约是昨晚睡得早,此时反正也没有困意,屋里虽然暖但闷了些,季祯自己穿好衣服也没叫下人,打开房门站到廊下动了动筋骨。
刚动了两下,季祯就听见隔壁房门也开了,梁冷的声音随后响起,“难得见你早起。”
季祯心想我早起晚起关你屁事,又回头打算剐梁冷一眼,却没想到回头对上梁冷的视线后,对方脸色立刻变了,一把冷剑从梁冷身侧抽出,顷刻架到了他的颈侧。
梁冷一副准备砍了他脑袋的样子。
季祯睁大眼睛:“你疯啦?”
话一出口,季祯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竟好像不是他自己原本的声音,虽然还是男子的声音,但有些过分尖细娇媚了。
简直不男不女。
梁冷的剑更往他颈侧贴近,“你是什么人?”
季祯看他好像不认识自己,便更觉得有古怪,“你说的什么话,我是季祯啊。”
从梁冷的视线中,面前自称季祯的人全然是另一个人。他相貌平平,小鼻子小眼睛的,声音还尖细难听,怎么也让他相信不了这是季祯。
倒更像是什么魔物冒充的季祯。
“季祯在哪里?”梁冷的剑更往季祯颈侧贴了贴,让季祯都快感到刺痛。
季祯心中冒火,瓮声瓮气地骂开:“我说了我就是季祯,梁寒峭,你再用剑对着我,我要翻脸了。”
侍卫们见到梁冷拔剑,已经围拢过来姿态防备,听见季祯对着太子如此说话,更以为他今日必定要被梁冷开刀。
却没想到梁冷听了季祯的凶话,反而神色露出犹豫来,剑竟然也真的往下放了几寸。
“你真是季祯?”梁冷的确动摇了。主要也是他想不出这边城里除了季祯外还有几个人敢这么同他说话,有点初次听季祯说他是摆“天王老子谱”的味道。
此时屋里的若华,院子对面的江熠也均闻声走了出来,众人的视线都凝固在季祯身上,一时让季祯更加怀疑人生,不知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外面好像翻了天了。
直到季祯在众人各色怀疑的目光下,自己照了镜子,这下连他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镜子里面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脸,不仅普通还有几分丑陋,然而这张脸正长在他的脑袋上,仿佛天生。
天杀了,季祯也懵了。
第三十三章 你就这么护着他!
若华举着镜子,让镜面朝着季祯,心下还是很犹豫这人真是自家爷?
季祯对着镜子皱眉撇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皱眉撇嘴,只是模样实在不好看,没了平时灵气,反而多了些贼眉鼠眼的味道。他差点呕出来,抬手推开镜子:“拿走拿走,看了就烦人。”
若华赶紧拿走了,品了品又转头对江熠与梁冷他们说,“我觉得这就是我家爷,跟爷平时说话一样的。”
她说着又将镜子放到边上去拉季祯的手,看到季祯左手食指上有一小道疤痕,仔细看看便笃定点头,“这手也是我家爷的手呢。”
季祯的手背嫩生,掌心有一些几不可查的薄茧,是平日练武时难免生出来的,那一道疤痕也是早年顽皮有的。
季祯丧气地坐在软榻上,随便若华摆弄了一会儿自己的手,片刻后不耐烦地抽回来,“这怎么回事啊?”
他抬起头来,看见屋里一群围着自己的人都专注的看自己的脸,脸色惊异又好奇,如同见着了什么难得的奇观。江熠虽然面无波澜,但看季祯的目光也颇为审视。
季祯现在顶着这样一张脸,心里颇为窘迫,他抬手遮住自己的脸恼怒道,“不要盯着我看了!”
他平日里虽不是特别在意自己容貌,可这和变丑这么多还是不同。季祯自己心理上就过不去。
江熠的视线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一旁桌上放着的一张十分不起眼的面具上头。他眉头略一皱,抬步走过去拿起来本来准备仔细看看,却在入手的一刻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鬼气。
深重且幽怨。
他拿着那木头面具转身朝向季祯,问他:“昨天夜里可发生了什么怪事?”
季祯捂着脸闷声闷气地说:“没有呀,我用了饭不多久就直接睡了,哪有什么怪事。”
他从指缝里朝着江熠那边看了一眼,见江熠手上拿着那个木头面具,忽然神思一转,“是那个面具吗?我睡觉前是拿起来戴了戴的。”
江熠点头,“这面具上有鬼气。”
季祯闻言也不管遮脸的事情了,快步走过去拿过江熠手上的面具正反两面都看了看,“这,”知道这东西有鬼,可能是害自己面目变丑的元凶,他现在活想要烧了这东西。
“哪里来的?”江熠低头看着季祯问。
季祯抬头对上江熠的视线,再看见江熠的出尘容颜,心下又烦起来,背过身去说:“就是在街上随便买的,我看这东西怪不起眼的。”
他再想到那天买了面具回来以后,江熠就说他身上有鬼气,他还因此误会了西陆是鬼,恐怕也是因为这产生的误会。季祯心里懊恼,他哪里想得到随便买个面具能闹出这么些事情来。
江蘅上前也拿过面具看,初入手便有些惊讶,“如此森森鬼气,竟全都凝练在这一方面具上。”
若非靠近用手触碰,他们与此物处于同一空间竟然都毫无所察。
如此便基本可以笃定季祯的容貌改变是因为这张面具。
“既然和这面具有关,那是不是处理了这面具就可以把我变回来了?”季祯心中冒出一点希望,觉得既然闹事的正主都在自己手上,那事情解决起来应当简单吧。
“等等,”江蘅又开口,他看向江熠求证般地问,“这不会是望舒吧?”
江熠看着季祯倔强的后脑勺,轻轻点了点头,“应该是。”
季祯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反而听见了什么望舒二字,心下疑惑,连忙问:“什么望舒,月亮?”
曙音在这上面是做过功课的,此时抢着回答,“望舒是这鬼面具的名字,传闻中戴上这面具的人会被抹去容颜,夺魂摄魄后被吸纳入这面具之中,望舒吸纳的魂魄愈多,它便愈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