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回去了吗?”杜梨问。
晏兮看着拐角处几个洒落的金币,睁着眼睛说瞎话:“回去了吧。”
“我们做大人的,不该和小姑娘置气。”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啊,全身鱼腥味,一只海里的动物,拜月而生,看着小,那个年龄估计比我俩都大,还娇滴滴地喊你什么?大哥哥!大哥哥是他喊的吗?不要脸,不知羞!”
晏兮忍不住跳脚骂了出来。
“晏兮,”杜梨迟疑了一下,“你......你莫不是在醋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
晏兮被说中心事,也不脸红,仿佛吃小姑娘的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把手撑在墙上,圈住杜梨,可怜巴巴地说:“大哥哥,你今天帮着外人说话,我委屈地紧啊。”
杜梨被他圈在一个小空间里,靠着墙,脖颈处拉出了一条好看的弧度,他听晏兮胡搅蛮缠,颇为无奈:“我没有帮着外人,我只是帮着道理。”
“我不管,我这么努力,难道在大哥哥心中,就是为了和那种家伙平起平坐吗?”
晏兮收拢了怀抱,靠近杜梨一些,鼻尖在杜梨的脖颈处游移起来,浑然不管一墙之隔街道上的熙熙攘攘,以及不远处九龄珠的虎视眈眈。
他在杜梨脖颈上腻了一阵,最后停在杜梨耳边,嗤着尖牙魅笑道:“我这颗幼小的心灵,今天受了好大的伤害,大哥哥可要好好补偿我,不然我可不依,”
“你能别唤我这个么?”杜梨被一声声的“大哥哥”腻得全身一阵一阵地激灵。
浑小子最近越来越放肆,脸皮与心脏是修炼得无比强大,这样的地方他要做什么?
杜梨使了力推开他一些,正色道:“莫要胡闹。”
“怎么,别人唤得,我就唤不得,我偏要唤,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 晏兮勾了勾唇角,退开几步,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像不远的九龄珠睨去。
九龄珠惊地张大了嘴,感觉自己的三观收到了极大的暴击。
她一直跟着两人,那个凶巴巴的小子也就算了,那个仙风道骨的男子怎么也是这个样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二人亲亲我我、打情骂俏,这简直是太......
太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觉得太棒了!太刺激了!
☆、蝴蝶尉官
九龄珠一直生活在海里,海洋动物大都雌雄异体。
但是雌雄同体的鱼类也并不少,鲱鱼、鳕鱼、黄鲷。
另外大马哈鱼还会根据温度来变化性别。
她上岸后不停地受到世俗的冲击,闹了不少笑话,她以为岸上的人们都是严格遵守纲常伦理的,一点都不像海里那样自由。
在海里,雄鱼要是喜欢雄鱼也没什么奇怪的。
现在看到二人这幅光景,觉得亲切地不得了。
她一眼不错地盯着,目光都移不开了,要不是晏兮太凶,她估计都要扑上去痛哭流涕,歌颂两人的爱情。
晏兮以为她会识趣地离开,谁知九龄珠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晏兮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杜梨,咽了口唾沫,咬咬牙打算再下一剂猛药。
一股九龄珠熟悉的味道飘来......
是刺鲀。
爷爷找来了,以爷爷的嗅觉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九龄珠慌了,她不敢再跟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老实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九龄珠无比实相地钻出巷子,去寻她的刺鲀爷爷。
九龄珠走了,不过......
晏兮拉着杜梨拐进一条深深的小巷,小巷路面以青石板铺成,上盖古榕,摇染花香,清凉生荫。
杜梨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只要晏兮不作坏事,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他想做什么杜梨都会依着他。
晏兮也没想到杜梨竟然这么能忍他。
他走到一处僻静处停了下来,又左右看了看,牵着杜梨在旁边一颗榕树下站好,榕树下有一张青石长凳,晏兮拍拍上面的灰,扶着杜梨坐下。
他眼中萤萤暗光,语气很是无辜:“令君,委屈你了,这里没人,咱们方才说好的补偿,现下正好给我吧。”
补偿?
杜梨不意这浑小子还记挂着这事,七扭八扭地找到这个地方,看来不给是不行了。
“一只橘子饼可好?”杜梨和他打着商量。
最近一直控制他的糖分摄入,想来吃一块也没什么不可以,要是一直忍耐不吃反而不好。
“令君的补偿总是橘子饼嘛?”晏兮哎呦一声:“没点新鲜。”
“那你想要什么?”杜梨认真地问他。
“橘子饼嘛,我是要的。”晏兮绕着树走了一圈,又回到杜梨面前坐下:“不过嘛,我还要吃更甜的东西。”
“更甜的东西?”橘子饼本身已经很甜了,为了便于存放,上面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糖霜,吃起来已经够甜了,更甜怕是要齁嗓子了。
“那是什么?”杜梨不解。
晏兮看着令君单纯的神情,伸出食指在杜梨唇上一点,嬉笑道:“是这个啊,令君呀,你给不给我呢?”
杜梨愣了半天,才反应是要他亲吻的意思,他的脑袋轰地一下,被晏兮触碰过的唇瓣立刻滚烫起来。
他没想到晏兮是这种要求,他们自从马车上那天后,如果晏兮要亲他,他也会配合,不过每次都是晏兮主动的,现在要杜梨送上门去,果然还是太为难令君了。
杜梨正愣神,晏兮看杜梨这个样子,抱住他的手臂,埋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再接再厉地引诱:“好不好嘛,我很好哄的,令君只要给我那个东西,我就罢手了。”
杜梨实在想不通,这浑小子今日不在住处,自己寻他的时候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怎么就被抓住话语中的弱点,予取予求,虽然此处僻静远人,但两个男子在外面毫无顾忌地胡作非为,总是不对的。
杜梨虽然脾气好,但是也觉得他委实有点过分,抬手推打着他的胳膊,口中道:“你先撤手。”
晏兮看他还是没发火,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哼哼唧唧耍赖不依,手上抱得更紧了些。
“别闹了!”杜梨到底动了真怒:“我的话你当真不听了吗?”
晏兮见令君面色不虞,不甘不愿地撤了手,人也走开一些,蹲下身在墙角画起了蘑菇,嘴里委屈巴巴地嘟囔,酆都狱下孤苦伶仃,乌素羁风沙又大……
杜梨羞恼不已,甩袖转身,又听到身后他可怜巴巴的话语,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心软了,回身寻着晏兮,揉了揉他的头发,缓下语气叫他:“你先起来。”
晏兮赶紧爬起来依偎到杜梨颈边,双手绕过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拖长声音叫了声:“令君——”
杜梨略一低头,寻到了他的唇,贴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可以了吗?”唇瓣分开,杜梨抬起头来。
这哪里可以!晏兮感到不满足,他不安分地在杜梨怀里拱来拱去,眼风不停地往杜梨雪白的衣领里钻。
泠泠作响,弦乐弹奏。
一女子,抱着琴,过深巷,一步走,一步向回望,裙角惹丁香,眼波里掩映着温柔乡,噗通一声,深井里溅起了水花。
女子轻咳一声,止了琴声,素手一招,一个人形魂魄纳入口中,她身后九条火红的尾巴无声地舞动。
邪异之气传来。
“此处不虞!”杜梨警觉。
“虞,虞地很,哪里不虞。”晏兮此时正沉醉在温柔乡里,他一点也不想动弹。
“晏兮,别闹了,”杜梨推开他,已经抽出了一张破魔符,沉声道:“恐怕我们要办正事了。”
晏兮又搂又抱地蹭着杜梨,他一脸笑地说:“这个就是正事,哪里还有别的正事。”
“晏兮。”杜梨低喝,“你正经点。”
晏兮听令君严肃的语气,这才收回一点心猿意马 ,悻悻地从杜梨身上下来。
这冲天的邪气,他也感觉到了。
“哪个贱坯子,气死我了!”晏兮本来就无处发泄的火气蓬地一下炸了起来,他一马当先跃上墙头,缦胡缨入手,沿着邪气的方向疾行而去。
一口古井,井水清冽冰爽,井壁上覆盖厚厚的青苔。
就是这样的古井,这一个月来已经有数十例男子跳井自杀,魂魄皆不知所踪,留下一个空荡的躯壳,泡的发白浮在水面上。
敷春城太平盛世,魂魄轮回有道。近十年来,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看来是有哪个修炼邪功的妖物,胆大包天再此作祟了。
晏兮到的时候,井旁树木、井沿上、水井旁边的压泵上,或立或蹲,矗着十二个人影,他们风格峻整,皆是一样的狩岳袍,手中提着指引邪煞的走鬼樊花灯。
晏兮来的晚,并不是对方行动的速度比他快,而是灵斗幡预示邪煞,可以更早地做出指引。
不同于清河县的玄色暗纹,这些人的狩岳袍以玄黑为底色,袖口、衣襟、衣摆处绣着斑斓的大金凤尾蝶,做翩翩流连百花之姿。
“好哇,真是受了腥,自己窝里出了鬼,就是你们在做怪吗?”晏兮立于墙头,脸上蓬蓬怒意:“坏了我的好事,看小爷绕不绕你们?!”
话音刚落,他一个甩手,只见一团绿光向上空升起,那团绿光滴溜溜转了几圈后,爆成一团浓重的雾气,雾气中一张钢荆铁刺的大网猛地张开来,盖死了下方每个角落,可怕的是,这张网的每根钢丝上都泛着绿油油的光。
是剧毒。
下方的那些人皆不意此人突然出现,暴起发难,也不问问来历,言语间就笃定己方是作怪妖物,一时间都惊诧不已。
且不说被网住,就是沾上网上的一根毒刺,估计也少不了苦头吃。
底下为首的一人抬手召唤出一柄墨杖弯镰,弯镰似月,杖长六尺。
他脚踏飞云符,舞动弯镰,旋身成风,欲借旋身之势弹开劈头而下的毒网。
“天真。”晏兮嘴里冷冷吐出。
这是天锻兵番的钢棘铁蛛网,费了多少稀有金属,软硬兼得,伸缩自如,只要沾上一点蛛丝,蛛网就会立刻收缩,把人捆成粽子,直至绞成肉泥为止。
一旦有人试图以兵械接触,蛛网两丝相接处有铃球,铃球就会爆炸,□□钢针无数,能把人扎成刺猬,防不胜防,又毒又凶。
晏兮从前对炼器没有什么兴趣,再乌素羁等待的日子太漫长,闲来无事,他便收集金属尝试做一做器械。
像晏莫沧那样出神入化的练器手艺他没有,不过做一做这种小玩意还是手到擒来。
晏兮在用毒方面比较上心,他也就更近一步在器械上淬了毒。
这些人今天有幸要品尝这一顿甜美的大餐了。
钢棘铁蛛网劈头盖脸地网罗而下,那人不知此物底细,才要触到网上蛛丝......
晏兮的嘴角向上弯了弯,蠢货。
“晏兮住手!”空气中几个烟化,带着一丝残影,杜梨手执走鬼樊花灯疾行而来,他捻起灯芯,速射而出。
琉璃清火腾地燃起,杜梨结印低喝,“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内有霹雳,风神隐名。”
旋风袭至,卷得钢棘铁蛛网向上撩起,同时风助火势,琉璃清火腾腾起势。
俗话说,水火无情,多厉害的毒在高温面前都要失去威力,同时钢棘铁蛛网五行属金,火亦与之相克。
虽然这点琉璃清火融化不了钢棘铁蛛网,却也是暂时使之失去了威力。
铁网重新收缩,化为一颗绿丹回到晏兮手中,有些烫手。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快糖尿病了,这几张糖分有些足,我发现大家点击得也很均匀,果然你们......
不愧是闻糖而来的读者大大
晏兮你说,你这小劲儿,除了令君,谁能忍你~
有些读者大大怀疑我是混进纯爱的女装大佬,澄清一下,我是清纯可爱大妹纸一只,掏出来都是没有的,我只是比较攻而已!女的。女的。
☆、琵琶
晏兮正温存着,被人打断,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心态已经接近失控的边缘。
眼前这些人即便和妖怪没有关系,也是他们治下不严,纵得妖物作乱,说什么也得担上三分责任。
铁蛛网上的铃球被他禁住了,并不会爆炸,他没想要这些人的命,只是想叫他们吃些苦头。
杜梨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来时感知铺天盖地的金石之势,知道晏兮动了手。
城隍的走鬼樊花灯相互呼应,这些人不是妖物,杜梨心中暗责晏兮莽撞,连忙出手阻止。
待对上了手,他发现这张网后势未成,知道这小子留了手,稍稍安慰。
杜梨径直从晏兮身边走过去,没有理他。
他拱手道:“吾乃清河县鉴察司民城隍杜梨,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为首那人举止合仪,年少焕然,他见杜梨虽未穿着狩岳袍,但同样手执走鬼樊花灯,城隍的标志骗不了人。
“东边蝴蝶西边飞,白骑阴君今日归。”那人看出这两人是一起的,此时并未因为晏兮的刁难而迁怒杜梨。
他躬身回礼,施然有度:“有劳杜令君垂询,在下敷春城隍尉官鹿世鲤。杜令君远道而来,可是为参加隍朝会?”
“正是。”杜梨重新行了一个郑重的揖礼:“鹿尉君,在下的朋友举止冒犯,多有得罪,在下替他向列位赔个不是,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