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道歉,我...不想听你道歉。是我,全怪我信错你。这么久了,一直以为起码你会是真心对我好,护着我的。直至今日,真是讽刺。”
全怪我信错你。
这句话把两人之间那些点点滴滴的情谊都撕碎。
“我喜欢你,你却和白祁玩弄我于股掌之间。北玉洐,好,好一个琉璃皎月的无双公子,好的很。”
“.......”
白祁笑出了声:“秋月何必着急呢,反正我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
火焰眸色一沉,杀意蔓延红了眼眶,“你还想如何?”
白祁:“虽然很想马上跟你父子相认,不过显然你是不配合的,我跟秋月只好想点了法子让你乖乖听话。”
火焰犹如被冷水浇头,从身子冷到了心,问道:“白祁,你究竟有没有心?”
白祁一怔。
这个问题,九尾妖花也曾经问过他。
火焰转身面向北玉洐,眼神似冰,冷冷道:“你要对我动手?”
“......”
北玉洐:“吟之,以前我也不能理解我父君的选择,可是这几年却渐渐能明白他的心情。罪之战死了那样多的人,才换来了如今三界的太平盛世,焰城子民如今生活的昌盛平安,我相信你阿娘也不愿意看到你寻仇...”
“挑起战争势必会重现当年的惨景,你爱东绝的子民,你希望看到三界大乱吗?祁叔毕竟是你的父君,他不会害你,我知你难受,可是最简单的一条路就摆在你面前。如今四海升平,三界众族在天界的管辖下日渐安稳,你若是在这时开战必会背上万年骂名,甚至还会引来天劫!”
“我不愿意你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里,伤害祁叔,你便是在弑父。你...真的会开心吗?”
听完这些,火焰“哈哈”一笑,直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他讥讽道:“白祁倒是请了个好说客。”
他笑完,话锋徒然变得凌厉:“那倘若我非要寻仇呢?”
“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掩饰你们的罪行?你们以为我会乖乖听话回来做什么太子殿下?母族的血海深仇未报,任由你们逍遥快活?既然你们这么伟大,为什么牺牲的不是你们?你们,这些还在世上活的好好的人,才是最应该去死的。”
“你们——为什么不去死?”
北玉洐的声音发了抖,几乎有些沙哑的吼道:“天命难违,你为何非要逆天而行!”
火焰冷冷一笑,他掐诀召出阎罗,横在两人中间。
“不必多言。”
“宁闯地府鬼门关,也不愿做你九京仙。”
红流闪过,鞭风四起。
他身形刚刚一动,整个人却猛地像前一倒,堪堪半跪在地。
白祁慢慢走近,眼神淡淡,说出的话也没有温度:“我不愿伤你,更不愿你我父子兵戎相见。早在你进来时申公就点了香,别怕,只是会让你睡一会,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是我白祁的儿子,永远都是。”
......
待火焰昏睡过去,北玉洐强撑伤痕累累的身子上前,按住心口问道:“祁叔,意欲何为?”
白祁将人放在金椅上,这才斜眼看北玉洐,冷冽道:“秋月,本座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北玉洐:“如若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
“本座料想到他要去锁妖塔,不过想来你是个懂事的,自会解决好,也没在意。结果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堕神印竟被解开,连晓暮在龙肚里的事他都知道了,本座真是好奇,是谁告诉他这些的?”
白祁的声音有些发寒:“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可能破的了堕神印?”
北玉洐眸色沉下来。
他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白祁设计的,毕竟他动作这样快,堕神印一被解除,就立刻找人把自己带到了天界。
结果竟不是吗?
白祁:“也罢,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既然是站在本座这边的,那本座便要求你答应我三件事。”
“......”
“第一件,我要你发誓,用你父君死去的神魂发誓,你永远都不再见他,不可以对他动心,否则便万劫不复。”
他说完沉沉的笑起来:“你知道,我绝不会允许你跟他在一起。”
“好...”
“第二件,本座要你娶风神乐为妻。”
北玉洐哑声拒绝道:“我并无此意。”
白祁:“神乐是我的干女儿,不论是身份还是才情,放眼整个三界,只有她能与你相配,你们两人是天作之合。”
北玉洐:“就只是相配吗?”
白祁一笑,却显得有些冷酷:“秋月,你是聪明人。”
北海族与天界联姻,更加巩固两族的势力地位。
本来,北海族与天界就是世交,但经此一事,白祁不敢确定他是否存有二心。
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
北玉洐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娶了妻,火焰必定对他恨之入骨。
一箭双雕。
帝位之道,权衡之术。
北玉洐声音发冷:“那最后一件呢?”
白祁笑道:“最后一件,也是最难办到的一件,而且,这件事非你不可。”
“本座要你挖了火焰的灵丹。”
一瞬间。
北玉洐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颤抖道:“你说什么?”
白祁一笑:“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叔叔,你没听错,我要你挖了火焰的灵丹。”
“为...何?”
他努力维持的冷静终于崩溃,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挖他的灵丹?没了灵丹就等同于废人,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何要这样对他?!”
白祁仿佛没看见他的崩溃,平静道,“他的堕神印解开了,显然现在还想靠着堕神印封住他已经不现实了,而且,我这一天已经等了两万年,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让他恢复记忆,回到我身边。”
“但火焰的态度你也看见了,等他一醒,就如猛虎归山,大战势必难免。难道你想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北玉洐失控道:“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将他的灵丹挖了,他可是你的...”
他在这一刻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一位高高在上的帝君心到底有多冷。
这个男人此生唯一的温柔都给了九尾妖花,甚至在自己亲骨肉上也是这样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白祁蹙眉道:“本座也不想这样,可是秋月,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若是他听话便罢了,可是你也看到了,焰儿不是那种任由别人乖乖摆布的,他现在没办法原谅本座。将他的灵丹挖了,他便没有了反抗的力量,我将他带回天界,岁月漫长,我自有时间慢慢跟他消磨。”
“没了灵丹,他能倚仗的只有本座,也只能乖乖呆在本座身边,只要时间足够长,本座有信心能说服他。等到本座大限归西,本座就将自己体内这颗灵丹传给他,这颗灵丹以前是晓暮的,现在是我的,以后就是焰儿的,它在我体内修炼了几万年,灵力强悍,对日后他登上帝位将会有不小的帮助。”
“秋月,你会帮我的对吗?”
仿佛是时光重合了,回到了两万年前那个暗淡的山洞。
白祁也是这样问他,秋月,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的父君在一边满怀希望的看着,使他说不出半个不字。
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的父君不在了。
北玉洐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仿佛在自嘲:“祁叔,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呢?万一我反悔,带着火焰跑了呢?”
白祁“哈哈”一笑,继而不在意的挥袖,勾唇道:“你不会的,秋月。”
“你是个孝顺的乖孩子,你知道如果你这样做,你的父君,我的挚交,北临星就白死了。”
是的。
他父君是为殉道而死。
他成了权利的垫脚石,保住了家族的荣耀,避免更多的流血。
如若,他真的这样做了,这几万年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白费而已。
父君的死,妹妹在冰棺里沉睡两万年,他牺牲的寿命,都是为了看如今这四海升平,盛世繁华。白祁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不可否认父君的选择是对的,白祁是个好帝王,这些年他将奇格三界打理的紧紧有条。
他不能毁了这一切。
所以,他只有毁掉自己的最爱。
他终于是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那洁白的月纹袖袍。
雪月是他的家徽。
他生在了北海,就注定不能为自己一个人而活,这个道理两万年前他就学会了。
他垂了眸。
水光爬了满面,模糊的视线中他沉沉的看了火焰一眼,随后闭了眼,说道:“好。”
吟之。
你恨我吧。
就这样一直,一直痛恨我吧。
69三千深海宫
北海族有一深海宫,名曰:“三千深海”。
这是修建在最深最深海域里的一座宫殿。
有多深呢?
据说这里沉的连阳光和雪月都透不进来,没有活物可以在这里生长。
最初修建深海宮的意义是为了闭关,北海先族为研究秘术。后来慢慢的荒废,直至今日,已经几万年没有人来过。
这里沉寂,黑暗,寒冷,没有岁月和颜色,是被时间遗忘的一角。
“师尊。”
“师尊,我好疼。”
“好疼——”
“我好....疼啊。”火焰俯在寒冷的冰床上,手和脚都被绑上了雪绡,越挣扎就会缠的越紧。
“哪里疼?”
“手....会疼吗?”
北玉洐沙哑着,颤声问。
火焰勾起嘴角,惯笑的跟平日没什么两样,然而眸色却发沉的可怕,蒙上深深晦涩,喉间发出的嗓音低沉,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
“不是...不是手,不是手,是哪里都疼,都疼,疼的我快要死了。”
他那样骄傲的人。
从小就是打碎了牙也往肚子里咽,这些年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他没掉过泪,也没有喊过疼,然而这一刻,他像是再也受不住这样,低声求饶。
“我太疼了,师尊....”
“我受不住了。”
他低低的求饶:“北玉洐,不如你杀了我,也好过这样,一刀一刀的割我的心。”
......
“你绑住我干什么?”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还要我怎样?”
火焰笑出了声:“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吧?是不是把我的心挖出来,你就会放过我了,嗯?你他吗的回答我啊??!”
不。
不是。
没有。
“不...是。”北玉洐喃喃道,声音里含着沙哑的悲伤:“吟之,你恨我吧,对...不起。”
快要崩溃。
屋子里没有点灯,三千深海下一片黑暗,他们在黑暗中对视,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那些已经发生的肮脏。
北玉洐站在黑暗里,站在离火焰很远很远的角落,不敢去靠近,他使劲了力气才让自己站稳,没有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北玉洐颤抖道:“我...也不想这样的。”
“那你想怎么样?啊?”
“北玉洐,你真是好能装啊?披着如玉无双公子的好皮,让天下人都以为你温善,你怎么能这么恶心?我恶心透你了,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我耍的团团转,你很开心吧?你拿我当什么?看见我这么喜欢你,你是不是内心在发笑?觉得我真蠢?你凭什么让我喜欢你?!”
“你也...配?”
假的。
北玉洐对他的好。
北玉洐对他的温柔关心。
这段时日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认知让他恨得咬牙。
他是屠戮自己族人的帮凶,他是欺瞒自己的始作俑者。
“你别说了....”
“吟之,你...别说,我求你了。”
求你了。
别说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