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曲声音怒火汹汹,已是气怒至极。
“师尊毁了我的结界,本尊怎么可能放你。”
顾怀曲的怒气轻易又被点燃,再度与他打起来,一个凶厉出招,一个只守不攻。
月色清泠,两道身形快出残影。
郁承期找准时机,一把扣住对方的肩膀,顾怀曲正待甩开,却听见耳边有铃铛萦回作响,令他不甚分了神,在灵流凛厉的寒芒中顿了一下,被郁承期抓住空隙,猛地后拽去!
猝不及防!
顾怀曲向后撞进了那人怀里。
不等他挣脱出来,接着就听见郁承期的嗤嗤低笑声,像是终于戏弄够了,朝他耳边吹了口热气,手臂死箍着他的腰,语气懒懒地嘲他:
“行啦,这儿呢。”
郁承期圈锢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眼前伸下来,指尖修长,勾着两只漂亮的绳结。
铃铛叮叮晃碰,完好无损。
根本就没丢。
顾怀曲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耳廓微烫,被迫维持着这个羞耻的姿势,导致他愈加羞怒。
狠厉声都弱了几分道:“你……找死!”
他回身正要推开郁承期。
却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人像是循着打斗声摸索了过来,顾怀曲方才没有注意,此时此刻却已经离得很近了!
顾怀曲手掌僵在半空,猛地回过头。
便见到不远处,那脚步的主人面色微怔,正以同样愕然的神情与他对视,眸中似有愕然。
对方目光缓缓移动。
视线逡巡在他们二人身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良久,迟疑地开了口:
“师……尊?”
第29章 又要搞事
来的人竟是韩城!
顾怀曲心底咯噔一下。
结界方才被他震碎了,韩城来了他根本不知道!
顾怀曲心中惊涛骇浪,好在表面还算镇定,也没空去想此事该怪自己还是郁承期。
只是兀自猜测,韩城究竟什么时候来的?又看见了多少?
方才他被郁承期戏耍之时,他在没在这里?!
顾仙师此时竟有些做贼心虚。
但他显然多想了,他在弟子心中的形象向来清冷矜贵,与禁.忌越矩毫不沾边。韩城刚刚过来,没看见多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会往隐昵的方面去想,半晌才道:“……师尊,这么晚了,您和郁师弟怎么在这里?四周的结界为何不见了?”
“我……我与他在这里,练功。”
顾怀曲编借口的本事极差,因为紧张,反倒面庞绷得冷硬,紧紧盯着韩城看,看起来颇有厉色:“正巧看见结界坏了,顺手修补一下,怎么?”
“……”
见他这神情,韩城还以为他要发怒。
于是赶忙解释:“弟子无意冒犯!方才看您与师弟在此……练功,还以为是师弟惹您责罚了,故而才多嘴一问,叨扰了师尊。”
顾怀曲只顾着紧张,想也不想地板着脸:“嗯。”
像个冷巴巴的傻子。
郁承期嗤地一下低笑出声。
他的笑声将两人视线吸引过来,韩城看他的眼神不禁又有些奇怪。
郁承期视若无睹,敛了表情,没事人似的问向韩城:“这么晚了,师兄怎么过来了?”
韩城看了他一眼:“我明早要启程,所以赶在今晚与师尊道个别。”
郁承期浑不在意,“哦,师兄又接了任务?一路顺风。”
“不,我是告假回家祭祖。”
祭祖?郁承期挑了挑眉,心下了然。
难怪方才宋玥儿来的时候,顾怀曲问她“你也告假”,原来源头在这呢。
顾怀曲面色还是冷着的。
他本来就不太会说话,加上心绪七上八下的,神色看起来便比往日更冷了几分。才说了几句就赶人走,淡漠道:“见也见了,若没别的事,便早些回吧。”
韩城闻言又看了郁承期一眼。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郁承期定然又做了什么事招惹得师尊不高兴。虽然师尊不说,但方才他亲眼看见了,师尊的身法隐约透着怒意,根本不像平时练功那么简单。再加上郁承期自打回来以后愈发犯浑,惹怒师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虽然,此招惹非彼招惹,但他还真误打误撞的猜对了。
他应了声:“是。”
临走前,神色不大友善的向郁承期看了眼,颇有几分责备警告之意,面容冷峻,很有大师兄的样子。
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郁承期还觉得挺不悦。
他看向顾怀曲更觉得不爽,上下扫量两眼,无情嘲讽道:“紧张什么?没出息。”
“……”顾怀曲深吸口气,再三隐忍下来,狠剜他一眼,一甩袖,快步走开了。
换个别的地方重塑结界,躲这孽畜远远的。
……
这些日韩城和宋玥儿不在,让清殿又清净了许多,一静下来,就能让人忘却许多事。
正是风朗气清的时节,让清殿至少从外表看来一团和气,修习氛围融洽,师徒其乐融融。恍惚让人觉得又回到了几年前,大乱未发生时那样的舒和惬意。
郁承期白天上课,晚上回到寝房看一看古籍。闲下来的时候,就去捉弄一下顾怀曲,路上偶尔还能碰上溜回山上、沾了一身脂粉香的楚也,见了面嬉笑怒骂,也算热闹。
殿中的弟子一个不少,一心的修行与玩乐。
假如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挺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
离人离心,扒去宁静的外壳,一切都很空泛。
郁承期对这里到底已经没了归属感,他不属于仙界,更不属于山海极巅,待在这里,他没有一刻觉得舒坦。尤其在见到顾怀曲的时候,那种感觉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只会更甚。
都是因为他厌恶顾怀曲,却又割舍不掉。
一个月以后。
三界即将迎来论剑峰大会,而在此之前,郁承期的灵力修为再次有了明显的回涨。
他当日本来还想跟顾怀曲炫耀一番来着,但那晚顾怀曲歇得早,不知是真睡了,还是故意不理他,门窗关得严严实实,郁承期喊了半天没人理,一气之下便走了,转眼第二天又忘得一干二净。
论剑峰大会五年一度,乃是仙、魔、鬼三界的惯例。
这个惯例早在百年前就有,起初是用来比武切磋、联络感情的,后来仙魔两界决裂,这个大会却仍旧存在,只是变成了攀比较劲用的。
是两界为数不多的正面交锋了。
郁承期觉得论剑峰其实也没什么看头。
五年前他去过一次。
打架的都是一群未出师的毛头小子,真正的宗师长老们按兵不动,只负责喝喝酒,打打太极,相互刺探敌情。
台上的小崽子们打得热火朝天,而看似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的观席台,才是真正的浪涛汹涌,暗箭交加。
郁承期觉得无趣。
因为顾怀曲嘴笨,不像那些个老头子能说会道,顾怀曲只适合动手,不适合唇枪舌战,去了也是白去。
但不巧,这次论剑峰大会,郁承期就是那些“小崽子”中的一个。
他被宗主写在名册上了。
顾怀曲那天又看也不看,直接定下来。
所以他这个堂堂魔界帝尊,不得不以仙门弟子的名义,跟魔界崽子们打一架。
怪叫人头疼的。
不过么……
郁承期其实还另有想法,不打算白去一遭。
总归来都来了,他怎能不送他师尊一份惊喜呢?
……
论剑峰大会开始的那日,郁承期见到了贺轻候。
三界族人各来了上百名,飒飒袍摆落于峰顶,声势浩大。人群当中,郁承期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容华艳丽的身影,高大挺拔,拖着曳地长袍,金纹重紫,摇着他那把凭霜扇,殷红的口脂笑起来夺人眼目,可谓盛装打扮。
他只留心看了一眼,如若无睹的继续走在让清仙尊身后。
这样的场面十分难得。
毕竟五年一次,但凡是三界的中流砥柱,都极为重视,三界赫赫有名的那些位宗师、老祖全都来了。
不过郁承期虽为魔界之主,却无需出面。
——说来惭愧,因为六界当中,还没几人知道经棠留了他这么个血脉。
除了顾怀曲和魔界魔宫内的小部分人知情以外,其他人根本不知世上有他这么个帝尊。
他这三年连人都没当过几天,灵力没恢复,修为也不足,哪敢暴露身份?
因此,他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倒也不重要了。
大会的比赛顺序由抽签决定,郁承期抽了个小角色,没什么看头,随随便便就赢了。结束以后,他老实巴交的在顾怀曲身边坐着,一想到要这样坐上三五日,他就觉得怪无聊的。
还没想好该临时找点什么乐子,忽然有个纤细的女声嚷嚷到跟前了,但不是对郁承期,而是对顾怀曲——
宋玥儿道:“师尊!我不想跟那个鬼界的无名小卒打架,我想换签!”
她一路跑过来,高马尾轻甩,一身利落的飒劲。
顾怀曲面色有些不虞。
好在他待人冷淡,已经几个时辰没人前来搭话了,周围没人听见。
顾怀曲刚蹙了蹙眉,没等开口,又听见宋玥儿继续抱怨:“师尊,您看这签上的名字,听都没听过,他师尊也是个名气不大的鬼界修士,有什么意思呀?这抽签规则真是实力不均,弟子只想找个旗鼓相当的!跟这样的小辈打架,多跌面子……”
“玥儿!”顾怀曲低喝住她,觉得她今日不分场合的闹脾气,有些奇怪,但又没多想,“没规没矩,谁教你这样胡说八道?”
“可是师尊……”
顾怀曲冷道:“对手再如何也与你同辈,他的师尊便是你前辈,岂容诋毁?往后若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门规伺候!”
宋玥儿一时嘴快了,委屈地瘪了瘪嘴:“弟子知错,但弟子也没有诋毁的意思,只是不大满意,想换个人嘛。”
“签都定了,你与谁换?”
“与大师兄啊。”宋玥儿理所当然。
宋玥儿才十七岁,正是娇俏的年纪。她蹲在顾怀曲面前,小孩子似的撒起娇来:“弟子刚刚瞄到大师兄抽到的人可厉害了,我也想试试看。”
“师尊,我平日接的历练任务没有师兄们多,也没什么机会单打独斗,这次时机难得,便让我试一试嘛,只要您一句话,大师兄定然会答应的,师尊……”
顾怀曲闻言,眼眸微垂,面色略微柔和下来。
他的确面冷心软不假,但也不会轻易坏了规矩,语气仍不容置喙,“不可。大会规则是三界宗师一同协定的,为师没资格篡改。”
“那、那我若是与大师兄商议一下,他同意与我换了呢?”
“也不可。私下换签,违背规矩。”
“师尊……”宋玥儿不甘愿的努努嘴巴,还想再说什么。不远处韩城却已经拿着签,朝这边走来了,远远地叫她道:“玥儿,该走了,在干什么?”
她一惊一乍地“啊”了声,怕被知道似的,赶忙灰溜溜闭嘴。匆匆对顾怀曲告了声辞,朝着韩城那边跑去。
撒娇矫情了一通,像极了宋玥儿的一贯作风。
郁承期再一旁听得也觉得好笑,神色讥诮,没当回事的勾了勾唇,只在心底暗自嘲笑——
这死丫头……真是没点规矩。
都是顾怀曲惯的。
第30章 师尊上套啦
本以为只是场短暂的闹剧,但没想到,宋玥儿比他们想的要聪敏。
郁承期还当她为的是什么。
原来是怕韩城会输。
韩城对战败了,情绪沉郁。宋玥儿忙着去宽慰他,趁机当个细腻贴心的可人儿,没跟在顾怀曲身侧。
楚也和小师弟也不在,让清仙尊身边就只剩了郁承期。
相比起来,郁承期不仅不同情,还觉得匪夷所思。
事没出在他身上他也不觉得痛,净说些风凉话,只道输了一场比赛,纯属技不如人而已,有什么可较真的?
顾怀曲冷冷瞥他,开口替自己的大弟子说话:“韩城一心上进,战败理当落寞,当然不像你!”
“像我什么?”郁承期闻言看他。
见他不答了,又嗤笑道:“师尊既然心疼弟子,有本事就替他讨回来。你可知道,韩城的对手是何人么?”
他他对魔界的了解自然比顾怀曲多得多,慵懒地垂着眸,把玩手里的杯盏,漫不经心道:
“那是敬山君的大弟子。”
“敬山君,师尊总该听过吧?徒儿不在的时候,在魔界呼风唤雨的那些魔臣,其中便有他一个。他的权势,虽说比帝尊之血的威慑力还差得远,但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就连经棠的旧部下贺家,在他面前也只能当个孙子。”
“敬山君的修为那么强悍,他的弟子当然也不差。魔界又不次于仙界,他韩城有什么好愤愤难平的?”
他话中满是讽意。
顾怀曲微皱起眉,冷着脸盯向他。
“郁承期,你大可不必阴阳怪气,韩城是我弟子,他如何作想我再清楚不过。他战败懊恼,与对手是不是魔界中人没有半分关系,你倒何必话中带刺?”
“哦,是吗?”
郁承期笑了下,浑不在意的敲了敲桌子。
“本尊还以为,以你们山海极巅这些人的性子,都该瞧不起敬山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