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承期从书里抬起头,眸色幽暗,映着凉飕飕的狭光。
“师尊教训得极是……”
“可徒儿哪里有那么傻啊。”
“师尊尽管等着瞧就是了。”
那时顾怀曲没想到,郁承期会甘愿烧了自己的骨,为了回归“正途”,剔除仙脉,把一身高贵的帝尊血脉换进猫躯里。
那时他只是迫于无奈,一忍再忍。
可郁承期没个够,白日里除了给顾怀曲念书,还把积攒多年的坏水都用了个透彻,除了戏耍之外,到了夜里更过分得令人面红耳赤,难以启齿。
在筑造的梦里,郁承期的习惯是吹灭暗室里的烛火,只留最近的两盏,让整个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昏暗暗,朦胧不清。
他觉得这种光线下的顾怀曲特别好看,昏烛映得人轮廓柔和,肤色泛暖,眉眼的冷厉也看不清了,四下浑浑寂静,只有滚烫热贴的呼吸和宽衣解带的窸窣声。
有种暮昏时分入罗帐,与心爱之人欢好的错觉。
在那短暂的一个月里,郁承期将他曾经想做又不敢做的都做了。
他能在梦境里肆无忌惮的将顾怀曲拥入怀里,可以对他柔情蜜意,也可以冷血无情,高兴时落得他满颈细密的温柔,发狠起来也能掐得他腰肢淤青,浑身是伤。
那时他的师尊也会紧张得绷紧脊背,咬着唇强忍不出声,也会在临至崩溃难熬时被激出眼泪,整个凤眸湿雾蒙蒙,就是不肯服软,唯独在被作弄到最凶狠、最难舍难分的时候,才会溢出几声难忍的闷哼。
而郁承期呢?
他就只管酣畅淋漓,逞凶作恶。
他把天底下最欺师灭祖的事都做绝了。
甚至曾在一次过后,他从背后紧抱着顾怀曲,手掌握着黏糊糊的指尖一根根搓弄揉捏,最后十指严丝合缝的交扣。
大言不惭的贴在他耳侧狎昵低语
“师尊,你看。”
“徒儿好多子子孙孙,都栽在你手里啦……”
……
顾怀曲知道,那是自己这辈子最羞耻丢脸的时候了。
那时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却唯恐被知晓,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已经怕够了那种日子。
因此,每当这个时候,堂堂让清仙尊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镇静。
他被抑制了灵力,无法抵抗,生怕郁承期再做出什么混账事。
即便郁承期只是说笑的,在山海极巅做这么危险的事,他还要不要命了?
但要怪就怪顾怀曲太较真。
那张冷厉的脸上神色沉沉的,眉宇冷硬微蹙,一下就激起了郁承期的兴致。
郁承期眸中的光泽动了动。
……放着生气的师尊不好好戏弄一下,那岂不吃亏?
他这么想着,狭促低笑了下,眸中凉飕飕的,紧紧实实控制住手环,问道“师尊怎么不说话?又在生徒儿的气了吗?”
顾怀曲觉得手腕一阵热烫,灵力被压制得不能动弹,心火怒烧,想骂他。
可郁承期离得太近了,四目相对,鼻尖之间只差一拳的距离,那股压迫感在顾怀曲面前挥之不去。他莫名羞耻,话说出口顿时少了几分威严感,冷声道“……滚出去!”
郁承期讽笑了声,眼睫像浓密的鸦羽,视线一垂,忽然落在他的嘴唇上。
这细微的视线让顾怀曲立时警惕。
顾怀曲被他盯着的地方一阵发烫。
他下意识的想退后,可让清仙尊的自尊心又矜贵得很,不允许他在自己的弟子面前丢脸。在理智促使下,顾怀曲微抿住了唇,就这样僵持着不动,眉间越皱越紧,沉冷地与郁承期对视。
床帐中空间狭小,四周笼罩着层层叠叠的金纱帷幔。
顾怀曲身上刚涂了药,药香味很浓,清冷又苦涩。
郁承期觉得有些好闻,心神微晃,像被钩子缠住了似的。
他高耸挺拔的鼻梁在金烛下泛着柔光,鼻翼翕动了几下,狗似的嗅了嗅。
“……”顾怀曲手指在暗中攥紧。
郁承期心里想着该如何将人气到勃然大怒,身体不由自主,前倾了些,手掌贴合着绸面的床褥,滑到顾怀曲背后。
他本想在顾怀曲暴怒的边缘试探一番,岂料才这么一丁点贴近的征兆,彻底顾仙师的触及了底线——
啪!!
一声脆响,巴掌落在郁承期脸上!
顾怀曲手起手落,力道毫未留情,将郁承期整个人打得懵圈了!脸颊偏过去,火辣辣的疼。
……顾怀曲,打他?
他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在顾怀曲座下那么多年,从没挨过打,韩城、楚也、师妹、小师弟,那么多年也没挨过打……从始至终,顾怀曲就没打过弟子!
而他现在居然打他?!!
“别再来找死。”顾怀曲咬着牙,凤眸冷冽,愠怒地道,“叫你滚,听不见?”
“……”
屋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郁承期脸色沉下来,眸色有些阴翳。
那双眼瞳在烛光下色泽幽暗,抬起头来,看向顾怀曲。
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变,手掌从顾怀曲背后抽出来——
他手指修长,从枕头下夹出了一样东西。
缓缓地抬起来,举到顾怀曲眼前。
那是被顾怀曲压在枕下的,一枚特制的玉牌。
郁承期本来就没想对顾怀曲动真格的。
若他想动,早在三年前就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只是戏弄戏弄顾怀曲,顺便取走这枚玉牌。
“本尊来拿自己的东西,师尊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他嗓音凉飕飕的,眉宇像染着一层阴霾,嗓音低沉,全然不再是刚才那副低劣戏耍的模样。
好像活生生变了一个人,令人不寒而栗。
顾怀曲看着那枚玉牌,眉间皱得更紧了,伸手去夺“你想干什么?还回来!”
郁承期一躲,举重若轻地疑问“凭什么?”
他阴戾悠懒地道“师尊还当自己是谁?跟本尊作对,就不怕日后被千刀万剐吗?也不瞧瞧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能耐,命都快保不住了,更何况一样东西。”
他眉尾微挑“你有什么资格让本尊还你?”
“郁承期!!”
顾怀曲厉声喊他。
郁承期没理,继续道“今日的事本尊记下了。早晚有一日,会叫你还回来。”
他冷着脸起了身,转而挑开帷幔。
顾怀曲怒火滔天地叫住他道“站住!”
“郁承期,山海极巅有山海极巅的规矩!藏书阁顶层是宗门重地,外来者不可入内,何况这是仙界,由不得你放肆!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该自觉与那种地方划清界限,仙界秘宗,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郁承期脚步停下了。
是了。
在顾怀曲眼里,魔是魔,仙是仙,他郁承期就该与仙界泾渭分明。
郁承期缓缓转过身来,片刻,勾出个冷笑,手里把玩着那枚玉牌“师尊还真是大义严明啊……难怪当年那么急着要把徒儿的玉牌收回去,原来是从那时候起,就在心里把徒儿和仙界划分开了。”
“世上竟有师尊这样决绝无情的人,当真少见。”
顾怀曲对他的讥讽置之不理,要将玉牌拿回来“还给我。”
郁承期仍是不给,甚至将玉牌收入袖中,嗓音阴沉沉的漫不经心道“想得美。”
“本尊眼里没有‘规矩’二字,别管什么仙界魔界,我想要的就都是我的。都什么时候了,师尊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真是蠢。”
“……”
郁承期神色讽漠慵懒,见顾怀曲怒意汹涌的盯着他,又补充了句“放心,本尊暂且还没有做什么的打算,短时间内,师尊大可放心。”
他几乎是肆无忌惮。
临走之前,又讽刺地抬起指尖,垂眸看着,轻轻戳了下顾怀曲的额头。
烛光映着他挺拔的身形。
他粲然又阴翳地勾出个笑,说道“好好歇息,徒儿滚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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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本尊的……蛋!!
出了让清殿,郁承期就直奔着藏书阁去了。
宗门地处极巅之上,夜里很凉,冷风携着湿气飕飕吹来,树枝沙沙招摇,在地上落下婆娑暗影。
小径上空荡无人,偶尔几片花瓣打着旋飘落到小径上,被夜里的寒气打得湿润蒙珠。
这条路郁承期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早在很多年前,他还是个白吃白喝、不用交学费的旁听弟子。那时候他还没太多念想,只是想努力让下半辈子能混口饭吃,为了留在这里,时常会往藏书阁跑。
一整日除了上课,他会把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这里,比那些正式弟子还勤快。时间久了,闭着眼都能把这条路走完。
后来正是因为他勤恳,顾怀曲才将那枚玉牌赠予了他,允许他出入藏书阁的顶层,阅览宗中珍藏的古书旧卷。
这是项很大的殊荣。
藏书阁的六层,是师长们才能出入的地方,普通弟子不得入内。
这意味着其他弟子就算拿到玉牌,最高也只能进入六层。
而郁承期作为让清仙尊的弟子,拿到玉牌,不止能去六层,还可以进入只有八大仙师和宗门长老才能入内的七层,里面全是前辈们私藏的好货。
这项特权,顾怀曲座下的其他弟子可没有,只有郁承期有。
郁承期因此高兴了很久,也当着顾怀曲的面说过“定不负师尊所望”这种话。
可转眼这么些年过去,全都成了过眼云烟。
山海极巅的藏书阁从外看去就像一座威严耸立的塔,每层壁顶有将近四丈高,匾额上刻的三个字笔锋遒劲,材料也取了贵重的檀木。
里面的陈设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庄重高阔的书架排排陈横,罗列严瑾,陈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每层还有无数个四面石壁围绕起来的小隔间,每个隔间中有一桌一椅和笔墨纸砚,方便弟子们安静的学习研读。
郁承期直奔着七楼去了。
七楼的大门外设了禁制,他拿着玉牌便可直接进入。
七层总共有十来个房间,房间上挂着木牌,上面刻着各位长老和仙师的名字。
当然也有属于顾怀曲的一间。
这些房间属于私人领地,相当于一间间小书房,门口各自设有不同的禁制,就算有玉牌也进不去。
郁承期只能在大厅中借阅。
不过这些也足够他用了。
他今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魔洞中那枚铜镜碎片而来。
藏书阁顶层的书大多是上古秘籍和史料记载,仔细翻翻,或许还能在其中找到一些密不可宣的六界传闻。郁承期对这件事的态度异常谨慎,于是索性将自己闭关在这里。
他昼夜不歇,在这里待了整整三日。
将这层楼中但凡与仙器有关的记载,全都翻了个透彻。
直到三日后的夜深时分,他彻底合上最后一本书。
——结果出乎意料,几乎所有记录仙器的书籍中都没有关于那枚铜镜的记载。
只有一本书中偶然提及,但也仅有短短的一句话,除了能证明那的确是帝尊经棠的随身物品以外,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烛火轻晃,窗外依稀可见浓重的夜色。
三天没合眼,郁承期不觉有些头疼。四周的书乱七八糟摊在地上,他坐在地上,背后仰靠着的书架,眉间有些烦躁微皱着,掐着山根闭了闭眸,暗自思忖。
……怎么就一点线索也没有?
前任帝尊未免太不负责了吧?
当年空给他遗留了一身灵脉,也不留个遗言遗物什么的就撒手人寰,导致他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是帝尊血脉。
至于他这身血脉怎么来的,经棠又是如何把灵脉转移到他身上的,就更不得而知了。
如今好不容易捕捉到一丝影子,结果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妈的……
郁承期按了按太阳穴,半张脸侧陷在阴影里。
山海极巅已经是整个仙界最大的藏书之地了,这里找不到线索,别的地方就更难找到。
他暂时放弃了,不耐地起身,将地上的书收拾收拾,转而出了藏书阁。
……
他一觉睡了六七个时辰才起,转眼已经到了第二日下午。想起来顾怀曲这些日应该还在让清殿养伤,便打算过去看看。
他沿路走过去,远远就看见让清殿外雾气蒙蒙,笼罩着一层不同以往的结界。
显然,他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无泽长老正在里面替顾怀曲疗伤。
不过这拦不住他,郁承期转眼化成了猫形,满身柔软的黑毛在太阳下泛着金色,晃着尾巴,光明正大的从结界走进去。
让清殿内,无泽长老有所感应。
他收回正在替顾怀曲把脉的手,顺便慢条斯理的替顾怀曲拢好了袖子,悠哉悠哉道:“你家那位貂蝉可算回来啦。”
“……”
顾怀曲坐在床榻上,对“貂蝉”两个字似乎毫无反应,仍旧端端正正的,淡漠地没做声。
如今这只“猫”已经成为了让清殿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