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工作狂不习惯休假?”江深问,抬手在他脸上轻捏了几把,“你忙了一整年,是该好好休息下了,你看你瘦得下巴都尖了,知不知道江乐都嫉妒成什么样了。”
其实有很多次,当谢轻舟满心精力投入工作,为完成实验一天只吃一顿饭,为赶进度连续加班二十天,累得约会路上都能睡在车里的时候,江深都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为了白秀那种妈不值得,他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不用搞得自己那么累。
当然江氏也不急于一时,哪怕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或者永远不会有标记消除剂问世也没什么。
但江深不忍心说出来,就像谢父打落牙齿和血吞也硬要瞒下白秀抛弃他的真相是一样的心情。
怕他难过,怕他失望,怕他质疑自己。
“江先生,你让人骗过吗?”谢轻舟停顿了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仰头问道。
江深皱了皱眉,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想了一会儿似恍然大悟道:“你不是婚前恐惧了吧,怕我会骗你?”
谢轻舟原本心情沉闷,听江深这偏题偏出十万八千里,有些想笑,故意一本正经道:“婚前恐惧属于焦虑症的一种,成因是压力导致的肾上腺素分泌过高,口服小剂量坦度螺,劳拉西泮之类的抗焦虑药物就可有效缓解。”
江深听出谢轻舟这是在揶揄自己,但见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思也放心了些,回答他问题道:“哪有人没被骗过,我当然也有,不过没什么记忆深刻的,应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过了就忘了。”
又问:“怎么了?谁骗你了?”
谢轻舟不是不想告诉江深,只是这事儿像个笑话,不知从何说起。
他从小的心愿就是为妈妈研发标记消除剂,尝试过,停滞过,也放弃过。现在他做到了,随之而来的荣誉和收益够一个药物研发员吃一辈子。
然而初心却落了个空。
这种感觉空落落的,让人没精打采,甚至都提不起精神去求证,去质问。
千头万绪最后压缩成一声喟叹和一句“没什么”。
江深却从谢轻舟的眼神里敏锐地觉察出端倪。实现了长久以来的愿望,他却没显得多么开心。
早该想到的。
“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江深试探问,这事就算叶豪自己不好意思提,叶家其他人也难免故意说出来恶心人。
江深也知情,这点谢轻舟始料未及。
但仔细回想,妈妈回滨江后明明很早就认出他,却完全没有要认他的意思。后来有天突然就出现在爸爸的病房,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对自己的牵挂,拍着胸脯保证往后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仔细想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她问自己要房子,要跑车,他还没等想出办法江深就主动双手奉上。然而所作所为虽然对她有求必应,却半点没有像对爸爸那样有故意亲近讨好的意思,甚至都很少提起她。
就像养着一件趁手好用的工具。
难怪他始终觉得妈妈忽远忽近,偶尔表现出的亲热又过分突兀刻意。
谢轻舟恍然大悟,也如释重负,一把搂住江深的腰,把脸埋在他小腹上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好。”
江深没听清楚,但看他的反应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揉着他头发安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要是觉得难过你就分我一半,全都给我更好,大不了我去吃点你说的那个什么抗焦虑的药,你只负责多喝牛奶多睡觉,好不好?”
谢轻舟还窝在江深身上,两只手由身后把他扣得紧紧的,压着声音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江深却误以为他在哭,急得把手上的牛奶杯放在窗台上就要哄,谢轻舟却忽然抬了头,眼眶是有点红,嘴角却上扬着,“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点事打不倒我。”
江深闻言笑了,长吁一口气,“这下谢叔叔也能放心了。对了,你的新成果要找天去跟叔叔报个喜,他在疗养院不一定会看新闻,不过我得陪着我的大科学家衣锦还乡。”
“对哦,我马上就是造福全Omega的大英雄了。”帮不帮得上自己的妈,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深莞尔,“还是我们江氏集团的大功臣,你想要什么奖励?想要什么都附送我这个江氏集团的继承人。”
谢轻舟爽快道:“不用啦,就当是我自己挣出来的结婚礼物,提前给你了。”
江深笑说:“是你自己挣出来的嫁妆吧。”
第64章 有点乱
实验上了一期临床,谢轻舟的工作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年假加双周日连休总共有二十多天,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江深本来给谢轻舟办了护照想带他出国玩,突逢公司项目临时改期,全员都得加班,总裁也不能例外,旅行计划不得不再延后几天。
谢轻舟好长时间没来过江深公司,见办公室几乎没什么变化,还跟之前一样干净简洁,就是桌上多了一个相框,放着张自己回头时的抓拍,表情有点茫然,但光线很好看。谢轻舟已经记不起来江深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你跟我哥要出国玩吗?”江乐等得百无聊赖,拿了张打印纸画起画来,忽然想到帮谢轻舟取护照的事便随口问。
谢轻舟点头道:“江先生说想出去度个假,大概两个星期。”
“你们去哪个国家?海边还是内陆?”江乐好奇地问。
“嗯……还没决定好,听江先生的。”江深问过他想去哪里玩儿,他回答自己没出过国不了解,江深就暂定到时看天气再说。
谢轻舟以为江乐感兴趣,问他:“你想一起去吗?我可以和江先生说。”
江乐连摇摇笔拒绝了谢轻舟的邀请,“你们过婚前蜜月,我去当什么电灯泡啊。”
“那你就放假了,打算做点什么?”谢轻舟问,但其实一点也不操心他,反正总有人愿意带他玩。
“我啊,思考人生方向呗。”江乐转着笔,一手拄着下巴幽怨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厉害,医生总裁科学家的,跟你们一比我简直可以把脑子捐了。”
谢轻舟见江乐在纸上画了个简笔小人,旁边写了大大一个“修”字,意外道:“这话可真不像你说的。”
平时这小子哪想过吃喝玩乐泡姑娘以外的事啊。
江乐闻言,抬笔在简笔小人脸上狠狠划了几下,骂道:“还不是陆修那个王八蛋,以前追我的时候说我哪都好,夸我可爱夸我好玩的都是他,这才在一起几天啊就嫌我不上进了。还说什么激励我成长?我呸!他怎么不直接找个长好了的呢?”
谢轻舟噗地一笑,又正了正神色道:“陆医生说得也没错,你总不能一辈子当生活助理混日子吧,还是应该在江氏认真做一份工作。”
江乐皱巴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幽幽地装可怜:“嫂子,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啊,还撵我走,你嫌我碍事了吗?”
说完又觉得不够,“我也没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啊,平时在公司还能帮你看着我哥呢!”
“我猜是家里长辈叫江生先看着你吧。”谢轻舟不买他账,笑吟吟拆台道。
过一会儿见江乐好像真的在为前途苦思冥想,又宽慰说:“你这样的是命好,有人宠着不愁吃穿,江家有什么责任重担也压到不了你身上,一般人是羡慕不来的。陆医生让你上进也就随口一说,不会真逼你考状元去。”
陆修正好这时过来,刚要敲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一推门笑着道:“我好像听见你们谁在说我?”
谢轻舟知道江乐在等陆修,也不意外,还特地留了门,“陆医生今天这么早下班了。”
“我这不是早走一会儿来接我家的心肝小宝贝儿嘛,”陆修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道,一揽江乐的肩,“怎么样啊宝贝儿,今天过得开心不开心?”
陆修从来一见江乐就自动转为殷勤模式,哪怕现在换了个冷酷型男的硬汉发型,见到江乐还是一秒打回原形,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我一见你就笑”。
“咦,”江乐吐出一声嫌弃,把头偏了偏,可没躲陆修伸过来的两只手,奶凶道:“你再这么叫我,嘴给你焊上信不信?”
陆修顺了顺江乐额角飞起来的碎毛满不在乎道:“就师弟在这儿,也没外人。”
转头又对谢轻舟说:“诶师弟,江深跟秘书在外面交代几句话就回来了,我跟他说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出院以后咱四个就没聚齐过。”
“行,那我把这收拾一下。”谢轻舟应道,随手把下午喝水的杯子和几个零食包装袋收拾了一下。
江深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谢轻舟在收桌子,俊眉一横对着江乐训道:“就两个杯子你让小舟收?你助理的工资发给他了?”
江乐莫名挨说,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往陆修身边缩了缩。
“哎呀你别说他,多大个人了跟小孩计较。”陆修虚挥开江深,换了个极宠溺的口气问江乐:“乐乐你晚上想吃什么呀?”
江乐想都没想,“铜炉火锅,经贸大厦新开那家。”如何上进不清楚,晚上吃什么难道还能说不出来吗?
“火锅好,你俩没意见吧,没意见我网上定个位。”陆修这个意见征求可以说是十分敷衍,看都没看江深和谢轻舟,说着便自顾自划起了手机。
陆修一边输入信息一边问江乐:“乐乐,你想坐包间还是阁楼?”
江乐想了想,“阁楼。”
陆修又翻了翻特殊食材的红字标注,“乐乐,特殊肉类有想吃的吗,得提前打电话订,想吃我现在就打。”
江乐摇摇头,“一般,我今天只想吃涮羊肉。”
陆修过会儿又问:“喝酒吗乐乐?这家好像酒一般,没你爱喝那个牌子。”
江乐无所谓,“那就有什么喝什么吧。”马上又急道:“你别老叫我乐乐乐乐的,跟叫狗似的。”
“小狗哪有你可爱。”陆修朝江乐脸上捏了一把,把手机扔到一边对三人道:“行了定好了,六点半。”
江乐拍开他的手气鼓鼓道:“你要再叫我乐乐,我就叫你修修。”
“羞羞?”陆修重复了一遍,凑到江乐耳边坏笑着说:“那你还不如叫我好哥哥。”
江深给谢轻舟披好外套,实在看不下去俩人腻腻歪歪,催促道:“行了你俩别恶心了,赶紧走吧。”
“这怎么就恶心了,师弟还叫你江先生呢。”陆修不服,别有深意地朝江深使了个眼色。
江深挑眉不解:“叫江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陆修也不知道想哪去了,“先生先生的,你当我不知道,情趣嘛,对不对?”
江深无奈:“对什么对。”
谢轻舟则一脸茫然。
江乐一听,也想知道被Omega叫“先生”是什么感觉,拉了拉谢轻舟道:“那不然你也叫我江先生好不好?”
“敢占你嫂子的便宜也不怕我收拾你!”江深毫不留情地拍掉江乐的手。
陆修立刻站出来冲江深道:“你别凶他,你穿开裆裤满地爬的时候我还给你捡过奶嘴呢,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哥?那要这么算乐乐也是你嫂子,你少欺负他。”
江深一掀眼皮冷冷地说:“我是江乐的哥,现在也是你哥了。”
谢轻舟在一边听了半天:“……有点乱。”
第65章 家丑
江乐只吃顾着吃肉不吃菜,几次把注重营养均衡的陆医生给他涮的青菜偷偷夹到谢轻舟面前的盘子里,再被江深敲筷子阻止。
正吃到一半,陆修手机响,见是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就顺手接起来,没听两句就变了脸色,连说他马上就到。
江乐嚼着肉,抬头不解道:“怎么了?”
陆修从椅背上拿外套边穿边说:“你们吃着,我得先走。”
谢轻舟见他神情凝重,也忙问:“怎么了?患者出事了吗?”
“不是患者,苏煜出事了。”陆修摇头道,摸钱包抽出一张信用卡塞给江乐,“我回头再跟你们说,乐乐你到家给我发个短信,我尽量回,卡拿着等会儿买单,多吃青菜别光吃肉,乖。”
陆修胡撸了两下江乐的脑袋就匆匆走了,留江乐一脸茫然,不过他有肉万事足,啥事都不挂心,随口问江深:“哥,你说苏煜怎么了?出事了吗?”
江深因为之前的事对苏煜反感至极,冷哼道:“他能出什么事,估计是惹事了。”
“对了小乐,你打听到何见秋怎么样了吗?他之前的号码已经成空号了。”谢轻舟问江乐。
自从苏煜跟何见秋的事被媒体爆出来之后,何见秋就再没和他联系过。谢轻舟去叶家找过他,管家说他们小少爷不在家,去了哪里不知道。不过看说话时敷衍躲闪的态度明显是撒了谎,更像是何董跟夫人不让对外人提。
之后听何见秋学校的领导说他早在苏煜绑自己那事后没两天就辞了工作,说是家里有事,紧接着新闻爆出来,他被何董带回老宅关了几天,再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没见过。
见江乐摇头一无所知,谢轻舟自言自语喃喃道:“不会还关着吧。”
江深看谢轻舟忧心忡忡,宽慰说:“不可能,这都几个月了,就算生再大的气总归是亲儿子,我大伯还整天嚷嚷着要把江乐送到非洲吃苦头呢,他不还在这吃涮羊肉。”
江乐莫名中枪,不服气道:“我闯的那点小祸跟何见秋能比嘛,叶氏集团股价跌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俩人还永久标记了,叶夫人肯定是又生气又心疼才病的,何家到现在还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