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鸠表示理解。
塞缪尔问:“找我有什么事吗?除非是重要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经常联系,否则容易被警卫队发现藏匿地点。”
“对,我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祢鸠顿了一下,“妖族之主来帝星了。”
塞缪尔那一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他的嗓音才响起来:“妖族之主青晏?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也来趁火打劫了?”
祢鸠:“……”
祢鸠无声无息地看了青晏一眼,此时青晏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斯卡布罗广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风评已经惨遭迫害。
祢鸠小声说:“不是的,他好像并没有恶意,一直在到处看风景。”
塞缪尔敏锐地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和你在一起?”
祢鸠点头:“对。”
塞缪尔沉吟半晌:“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上个月闲得无聊,伪装成人类来帝星找乐子。青晏刚好是我们班的实习老师。”
“上个月?”塞缪尔的声音忽然降下去,似乎在思考问题,“上个月,虫族骚扰了妖族的边境,按理来说,他应该没那么悠闲。”
祢鸠耸耸肩:“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对你态度如何?”
“挺好的,相对其他妖族而言,他性格很不错。”
“在灵兽之森里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保护过你吧?”
“嗯,有。”
塞缪尔再次沉默,半分钟后,才说:“我也没和妖族打过交道,但是根据其他人的说法,妖族崇尚自由,而且极为善变,不可能做出保护异族的行为。”
祢鸠感觉塞缪尔意有所指,但他猜不出来塞缪尔到底在暗示什么。
祢鸠问:“所以?”
“他……难道也是召唤神吗?”
当塞缪尔说出这句话后,匪玉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听力远超人类,尽管祢鸠没有开免提,但他还是清晰地听见了扩音筒里传出来的声音。
祢鸠没注意到匪玉的目光,他认真想了想,说:“不可能,应该是碰巧而已。”
塞缪尔见祢鸠这样说,也就没再追问。
他在另一端思考良久,对祢鸠说:“尽量稳住妖族之主,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不要和他发生冲突。”
“好,我知道了。”
“如果能和妖族结盟,当然再好不过。但青晏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捉摸不透,很可能会选择袖手旁观。所以,只求不激怒他就可以了。”
-
当天晚上。
由于避难者又增加了一人,青晏加入祢鸠和匪玉的房间,和他们挤在同一个客房里。
客房里只有一张折叠床,仅够两个人挤在一起。昨天晚上,祢鸠和匪玉都困得睁不开眼睛,凑合着在同一张床上睡了。
由于折叠床过于狭小,祢鸠腰酸背痛了半晚上,匪玉离开后才终于可以舒展手脚。
那张折叠床,是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容纳三个人的。
看来今晚必须挑出一个甘于自我奉献的勇士,去沙发上凑合一晚了。然而房间里的沙发非常硬,坐下去时甚至会被弹簧顶到大腿。
祢鸠陷入两难。
这时,祢鸠忽然听到了有人敲响窗户的声音。祢鸠转过头,以为是不慎撞向楼房的飞鸟。
祢鸠看到了一个站在窗户外的男人,他蓄着一头浓金色长发,有对尖耳朵。
是哈尔尼芬。
第59章
祢鸠:“……”
这里可是六十七楼, 几百米的高空。
祢鸠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光牢牢钉在哈尔尼芬身上。他把窗户打开了。
祢鸠问:“哈尔尼芬?是本人吗?”
“嗯,是我。”
哈尔尼芬推开窗一步跨进来, 他目光凝聚在祢鸠身上, 不动声色地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在确认祢鸠没有受重伤后, 哈尔尼芬的视线又转向匪玉。
他们二人互不相识, 在对视一秒后,都神色严肃地望向祢鸠, 似乎在等他解释。
祢鸠冷汗都掉下来了。
这时,青晏走进房间:“祢鸠,窗户怎么打开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哈尔尼芬。
青晏的出现,让本就不轻松的气氛雪上加霜。
在伪装实习老师期间, 青晏见过哈尔尼芬。由于哈尔尼芬曾软禁祢鸠,青晏对这名精灵的印象非常恶劣, 看到他的一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祢鸠见状不妙,立即将他们推开,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
祢鸠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哈尔尼芬, 你有没有进入帝星的护照?”
“护照?”哈尔尼芬不太理解这个词, “不清楚,我经过银河系海关的时候被攻击了。”
祢鸠:“……果然是偷渡的。”
祢鸠深深地叹了口气。
哈尔尼芬和青晏都是非法入境,而匪玉前几天入侵公共广播系统,早就被帝星警卫队盯上了。
不管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 祢鸠都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几个藏起来。
祢鸠从沙发上站起来。
“在这里等我, 不要离开房间。我要去找杰克商量一下,想办法安顿你们。”
祢鸠说着, 快步离开这个房间。
杰克正叼着烟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也听见了刚才的响声,问祢鸠:“又怎么了?”
祢鸠:“精灵王也来了,他和青晏一样,是非法入境。”
杰克:“……”
杰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皱起眉头。
“确实不能随便让他们在外面到处走,这几个人太显眼了,而且我怕他们惹事。这样吧,我问一下房主,让他们都暂时住在这里。”
杰克说完,就拨通了房主的电话。
杰克和房主取得联系,在征得同意后,去储物室取来两个睡袋。杰克把睡袋交给祢鸠:“客厅的沙发已经被瑞安占了,房间不够,你们要住在同一间。”
祢鸠点点头:“没关系,谢谢你们的收留。”
“客气什么。”杰克把烟头夹在两支手指间,吐出一口气,“我还指望你能把国王扳倒呢,帮助你们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祢鸠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祢鸠抱着睡袋返回客房。
把睡袋搬回来后,床铺的分配又成了一个问题。
祢鸠扫视着这间由杂物间临时改造成的客房,只能想到一个比较合理的解决方法。两个人睡折叠床、一个人住睡袋,另一个人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祢鸠把睡袋丢到沙发上,问:“没有多余的折叠床了,你们想在哪里睡?”
妖族其实和精灵相似,对睡眠没有过高的要求。但听完祢鸠的话后,青晏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睡折叠床。”
匪玉言简意赅,表达了和青晏一样的观点:“折叠床。”
匪玉和青晏冷冰冰地瞪了对方一眼。
他们都默认祢鸠会睡折叠床,两个人的小心思刚好撞到一起了。哈尔尼芬并未加入他们的争论,露出踌躇不定的神色。
就在哈尔尼芬犹豫时,祢鸠想起他曾说精灵不用睡觉,问:“哈尔尼芬,你说精灵不用睡觉,应该不是骗我的吧?”
当着其他人的面,哈尔尼芬不好撒谎,只能如实说:“是真的。”
祢鸠松了口气,问:“你今晚可以在沙发上休息吗?”
哈尔尼芬咬咬牙,只能点头:“好。”
“那就这样决定了。”祢鸠说,“哈尔尼芬在沙发上休息,我在睡袋里垫一层毯子,睡地面上。”
祢鸠顿了顿,指着匪玉:“你们睡折叠床。”
青晏和匪玉露出五雷轰顶的表情,青晏连连摇头:“我宁可吊在外面。”
匪玉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了他心里的抗拒。
祢鸠无可奈何:“你们想怎么办?”
青晏说:“人类的身体比我们弱,这个房间很冷,你躺在地上会感冒。”
匪玉在旁边无声无息地点点头。
“不用管我,我觉得睡地上也挺好。”祢鸠耸耸肩,把睡袋拖到地上,“你看,这个睡袋很厚,不会冷。”
青晏和匪玉一声不吭地凝视着祢鸠。
祢鸠无可奈何:“好吧,我们抽签。”
窗台边有一株蔫蔫的盆栽,祢鸠顺手从盆栽底下捡了三片落叶,撕掉了其中两片的尖端,把三片叶子攥在手里。
“抽吧,你们先来。抽到有记号的树叶,今晚就睡折叠床。”
匪玉和青晏各抽出一片,祢鸠则拿走了剩下的树叶。他张开手心,赫然看到了树叶上的记号。
祢鸠问:“谁抽到了另一片?”
匪玉将树叶递给他:“我。”
-
当夜十一点,祢鸠侧躺在折叠床上,抬手关了灯。
他把手缩进被子里,为了不让折叠床晃动起来,祢鸠的动作非常小心。这时候,祢鸠正背对着匪玉。他躺在床上,感觉到了从背后传过来的呼吸。
在安静的房间里,匪玉的呼吸声非常清晰,让人没来由地心乱如麻。
祢鸠发现自己失眠了。
他没有看光脑、一直紧闭双目,却还是无法正常地睡着,失眠了整整两个小时。祢鸠习惯早睡,现在双眼又干又痛。
祢鸠知道自己认床,很难在陌生的床上入眠。但这一次,认床似乎不是失眠的唯一原因。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这栋老旧的公寓中央空调时好时坏,现在恰好就处于损坏状态。房间里温度很低,令匪玉的体温显得格外灼热。
匪玉身体的热度,像海浪一样轻柔地混合在呼吸中,拂在祢鸠后颈上。
祢鸠感觉自己皮肤有点发烫。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张折叠床稍微翻一下身就会嘎吱作响,在一片寂静的房间里激起一阵噪音。他只能忍住翻身的念头,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肩膀都被压酸了。
这时候,祢鸠感觉有道光穿过了窗帘,落在自己脸上。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从窗帘上一闪而过的远光灯。
这几天,帝星上空总有飞艇在四处巡游。
那是正在执行巡视任务的帝星警卫队,罗尔森下达了宵禁政策,不允许任何人在夜晚四处游荡。为了不被警卫队注意,他们特意早早地关了灯、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祢鸠睡意彻底消失了,他打开光脑。
四周一片黑暗,虚拟屏幕的光芒格外刺眼。祢鸠怕光线影响到其他人休息,他缩进被子里,一条条翻阅和罗尔森相关的新闻。
尽管省长已经委托了PR公司,但显而易见,罗尔森的准备更加充分,在舆论战中,罗尔森还是占了上风。
祢鸠看着社交网站上的一条条讯息,睡意越来越淡。
由于罗尔森的PR公司爆出大量娱乐丑闻,大多数人都被他们抛出的**引开了视线。尽管网上还有针对罗尔森的骂声,但绝大多数呼声都被冲淡了。
祢鸠不由自主地抿紧嘴唇。
他感觉左手似乎被压麻了,于是在床上转了个身。祢鸠刚才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现在左臂又酸又麻,像有几千只蚂蚁在肩上到处啃咬。
祢鸠嘴里漏出一声低吟:“嘶——”
想到其他人还在睡觉,祢鸠闭紧嘴巴,将剩下的声音吞进去,只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左肩还是酸痛异常,疼痛感迟迟没有缓解,祢鸠疼得冒冷汗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到他身旁。
匪玉将手搭在祢鸠肩上,揉捏着他酸痛的肌肉,声音就在祢鸠背后不远处:“这里?”
祢鸠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关了虚拟屏幕,把光脑牢牢攥在手里。
“你还没睡?”
“嗯,刚才听到你的声音了。”
祢鸠脸上有些发烫:“对不起。”
“不是被吵醒的。我和你一样,睡不着。”
匪玉揉捏着祢鸠的肩膀,他的指尖很凉,手掌却非常温暖。两人耳语时,有意无意地拉近了距离。现在,匪玉就躺在祢鸠身后一掌处,呼吸轻轻吹向他的后颈。
匪玉的呼吸像一阵电流,从祢鸠的皮肤上划过,令他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身体。
几分钟后,祢鸠感觉自己肩上的酸麻感消失了。
他轻声说:“已经不痛了,谢谢。”
匪玉松开手指,却并没有把手臂收回去。他的指尖顺着祢鸠手臂下滑,掠过肩膀、上臂、光滑的手肘,移动到祢鸠手上。他动作轻捷地拿走了祢鸠的光脑,把它放到自己那一侧。
“等一下,我还在看新闻。”
祢鸠想把光脑取回来,但匪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祢鸠的手指紧握在掌心里。祢鸠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
匪玉握着祢鸠的手,在他身后耳语:“快点睡。”
听见匪玉的声音,祢鸠耳朵开始发烫。
像有一颗种子落进肺腑里,像爆炸一样,突如其来地在心脏中开出一朵花,把胸腔挤满了。
明明上次和匪玉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感受。
祢鸠抬起头,他透过窗帘之间一指宽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的天色。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天空中浮起一片漂亮的蓝紫色,那是刚刚穿破云层的朝阳。
匪玉发现他还没闭眼,就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祢鸠的眼睛。
“快睡吧。”
祢鸠眨眨眼,细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划过匪玉掌心,带来一阵瘙痒感。匪玉的额头若有若无地抵在祢鸠背上,祢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拂过脊背的呼吸。
匪玉的呼吸难得地急促了。
“快睡吧。”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非常低沉,“快要天亮了。”
祢鸠又嗅到了匪玉身上淡淡的松香味。那股气息抚平他心里的不安,比薰衣草精油更能舒缓他的紧张感。
祢鸠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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祢鸠和匪玉睡着时,身体之间隔了一掌宽。但当祢鸠早上醒来后,这一点距离已经完全消失了。
因为气温过低,沉睡状态下的祢鸠不由自主地靠到了匪玉身上。
不知到底是谁先伸出双臂,但祢鸠从睡梦中醒来后,两人已经严丝合缝地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