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惊呼一声，踏上柔软沙砾组成的河道。
“太牛批了兄弟！”
就在祢鸠准备朝对岸走去时，哈尔尼芬叫住了他。
祢鸠的远光灯已经没电了，即将自动关闭。哈尔尼芬从袖袍中翻出一团手掌大的干草球，将它递给祢鸠。
哈尔尼芬彬彬有礼地朝祢鸠点点头，说：“下次再见。”
祢鸠神色僵硬地回礼：“再会。”
他一点都不想有下次了。
哈尔尼芬转身离去，祢鸠目送他高挑的身影没入树林中。
瑞安喊了一声：“祢哥，该走啦！等下水就恢复了！”
祢鸠连忙朝对岸跑去，赶上其他人的脚步。
在河流对岸，是另一片阴森森的密林。
这里不是精灵的领域，灵兽们肆虐。一行人没走多久，就碰上了蜘蛛网、虫类灵兽巢穴等共计八次。
就在祢鸠被蜘蛛网折磨得心力憔悴时，他看到了十多名站在树林中的人。
他们无声无息地站在灌木后方，穿着阔袖长袍。他们虽然和人类外貌相似，却显然不是人类，祢鸠在几个人鬓角看到了鳞片或鸟类的羽毛。
这群人从灌木后走出来，整齐地跪在青晏面前。
祢鸠：“？？？”


第40章
祢鸠正举着哈尔尼芬临走时留给他的干草团， 那团草在黑暗中散发出柔和的米色光芒，照亮了那群人的面容。
他们都有一对细长的瞳孔，牙齿极为尖利， 其中一个人还长着近似鬣狗的脸。
青晏挥挥手， 那群人又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瑞安、祢鸠和温特斯看着这群外貌奇异的人， 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瑞安还差点踩到从他身后经过的无辜蜘蛛。
青晏解释：“他们是我的同族。”
祢鸠见过青晏原本的相貌，但瑞安和温特斯还不明所以。
瑞安心里的疑惑都要具象化了：“你的同族？？”
青晏摘下了兜帽。他额头上渐渐浮现出细腻的淡青色花纹， 像纹身一样顺着耳边蔓延下去，爬过颈脖，抵达双臂。
他的五官并未改变，只有瞳孔变得细长了，鬓角冒出几片鳞甲。
青晏又戴上兜帽， 恢复了人类的形态。
祢鸠知道他是妖族，因此并不太惊讶。而站在一旁的瑞安和温特斯惴惴不安地又后退了几步， 正在怀疑人生。
青晏走向那群妖族，指着其中一名，说：“你去探路，确保我们不会脱离路线。”
那名妖族脸上长着细细的绒毛， 她点点头， 脸颊上的羽毛逐渐长长，手臂上也冒出了坚硬的翎羽。
她变成了一只飞鸟，挥动着翅膀腾空而起，向空中飞去。
妖族是受灵气影响而拥有化形能力的动植物， 他们诞生于灵力充沛的星球， 可以自由地变幻成原本的形态。
这时，青晏朝另外几名妖族挥了挥手。
他们立即意会， 走到祢鸠身旁，把他围在中间。
祢鸠有点慌，下意识地想逃出这个包围圈：“为什么要突然把我围起来？”
他后退时差点一脚踩进地上的蛛巢里，一名妖族点燃了蜘蛛巢附近的落叶，在蜘蛛爬出来前，将路封死了。
“是我让他们过来的，”青晏说，“他们将护送我们抵达第二营地。”
趴在祢鸠斗篷里的黑虎嗅到了妖族的气息，从斗篷里探出脑袋。黑虎似乎对妖族没什么好印象，不悦地皱起了鼻子。
他用爪子贴了贴祢鸠的脸：“嗷呜。”
那几名妖族看到黑虎后，也突然变了脸色，忌惮地盯着他。祢鸠没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把黑虎的脑袋塞回去：“我们还没到第二营地，等下再放你出来。”
天上传来一声鸟鸣，那只巨鸟正在催促他们快点前行。
在妖族的护送下，他们安全抵达第二营地，祢鸠也没踩到蜘蛛。
到达目的地后，妖族像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二营地和第一营地布局大体相似，不过这里地势更高，并未被那场暴雨淹没，各种设施也还非常完善。
第一批学生刚刚出发，剩下的人则全部留守第二营地，无所事事地等待下一批救援。
下一次救援在明早九点到达，他们有整整一天的空闲时间。
祢鸠他们搭好帐篷后，在树荫旁摆了几张简便的折叠椅，坐在树荫下避开灵兽之森毒辣的阳光。
瑞安坐在折叠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光脑，搜寻近期的新闻。
瑞安无意间看到了一场拍卖会的宣传，这场拍卖会将在灵兽之森所在的星球举行，而且就在今天傍晚。瑞安产生了兴趣，点开宣传页。
主拍品赫然出现在宣传页上。
那是一套明明赫赫的亮银色战甲，高约两米，和适用于人类体型。
瑞安激动得喊了出来：“是那套特别出名的传奇战甲，原来它没有被毁坏啊！”
瑞安把光脑递给祢鸠，他指着拍卖会的宣传，说：“祢哥，我们去看看吧？不参加竞拍，只是去开开眼——举办地点就在这颗星球上，刚好可以打发时间！”
祢鸠也正闲来无事，点点头。
“好，你去问问其他人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
青晏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朝二人凑过来。青晏原本正不赞同地皱着眉，但当看见主拍品后，他改变了主意。
青晏说：“算我一个。”
瑞安把拍卖会的宣传页发到群里，问：[有人想去吗？目前已经有三个人了，青晏老师也过去。]
其他学生此时也百无聊赖，但他们看过昨天的新闻后，对祢鸠、瑞安和温特斯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了，尤其不想和祢鸠搭上关系。
刚刚还非常热闹的群瞬间冷下来，其他人全部沉默不语，只有温特斯回了消息。
温特斯：[我想休息一下，不去了。]
瑞安等了十分钟左右，依然没等到其他回复。
瑞安还没意识到他们被排挤了，有些无奈：“哎，大家好像都还在睡觉，只有我们三个了。”
-
当日傍晚，他们查询举办地点后，动身前往拍卖会。
拍卖会不允许灵兽进入，祢鸠就将小老虎留在了第二营地。黑虎此前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祢鸠，和祢鸠分别后，不安地在帐篷里四处走动。
从这里到拍卖会现场，需要步行至少一小时。但他们上路没多久后，那群妖族又出现了。
一名妖族变回真身，化成只巨大的白头鹰。他伏趴在地，让青晏等人踏上自己宽阔的背部。等他们全部走上去后，他挥动双翼，飞向拍卖地点。
祢鸠坐在白头鹰的脊背上，他抓着白头鹰的羽毛，板着一张脸，极力避免看向地面。
不到十分钟，他们到达了拍卖会的举办地点。
祢鸠从白头鹰的背上跳下来，仿佛劫后余生。
旁边的瑞安也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那只鸟飞得好快啊，我还以为我们会被甩出去呢。”
拍卖会的地点，位于一座废弃的神庙中。
神庙入口处，有大量配备镭射枪的安保人员在四处巡视。他们全副武装，给每一名经过门口的人搜身，检查程序一丝不苟。
祢鸠看着这一幕，意识到这场拍卖会可能和黑市拍卖一样，是非法的。所以，只能在灵兽之森这种偏远的地方举办。
祢鸠他们还穿着从精灵的斗篷，青晏顺手把瑞安和祢鸠的兜帽拉上来，挡住了他们的脸。
他说：“进去之后，尽量不要说话，防止他们认出你们是人类。”
瑞安愣头愣脑地来了一句：“为什么？”
“进去再和你们解释。”青晏把自己的兜帽拽下来，“我要变成原来而样子了。如果同行者全部是人类，很容易被当成猎物。”
青晏说着，恢复了妖族的外貌。
在刺目的投射灯下，青晏的头发显现出墨绿色的光泽，耳边一层细细的青色鳞甲在灯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泽。
负责搜身的安保人员看到青晏后，没有搜查他们，直接把祢鸠三人放了进去。
他们走进神庙内。
这里经过主办方的装潢后，已经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这里曾是一座被废弃上千年的破败神庙。
神庙有两层，第一层是散座，谁都可以自由出入，人声鼎沸；第二层是包厢，有大量守卫提供保护，仅允许收到邀请函的客人上楼。
一名侍应几步迎上来，他长得像一只外貌奇异的章鱼，长着八只眼睛。
他把为首的祢鸠和瑞安上下打量了一番，表情没有变动，用生疏的人类语言问：“这边请，二位有邀请函吗？”
祢鸠摇摇头，他纠正了侍应的说法，指了指走在后面的青晏。
“是三位，那个人也是和我们一起的。”
侍应顺着祢鸠的目光看向青晏，顿时变了脸色。他讷讷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祢鸠疑惑地回头，看了青晏一眼。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露出这种表情？”
侍应转脸便挤出一副热情的微笑，他从祢鸠身边走过去，一路小跑，来到青晏身旁：“您也来了？”
侍应招呼了一名服务员过来，急匆匆地嘱咐道：“送这三位客人去楼上的包厢。”
服务员小声问：“这三位客人有邀请函吗？”
侍应瞪了她一眼：“快点带路就是了，废话怎么那么多？！快点，别拖着！”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立即带着祢鸠他们朝二楼走去：“三位请跟我来。”
祢鸠挤到青晏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认识他？”
“声音小一点。”青晏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认识，他应该在其他地方见过我。”
服务员脚步轻快地带领他们来到二楼的包厢：“请。”
这里的结构类似剧院包厢，半开放式样，视野很好，可以将一楼尽收眼底。拍卖会尚未开始，厚厚的红色绒布从天花板垂下来，将拍卖台完全遮挡了。
从他们包厢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这里的楼梯。
他们来得早，拍卖还有半小时才开始。祢鸠和瑞安无所事事，就坐在露台旁盯着楼梯，观察其他进入拍卖场的客人。
他在这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种族，其中还有几名人类。当人类出现在这里后，其他种族的目光都迅速朝他们投过去，似乎在看什么新奇的物种。
瑞安也注意到了那几名人类：“没想到除了我们，还会有其他人来这里。”
祢鸠说：“应该是星际商人。”
那几个人进来后，畏畏缩缩地四处张望，对周围的异族极为忌惮。
这时，几名人高马大的外星种族也通过了安检，他们把那几个人包围起来，似乎是他们的保镖。
有保镖在场，那几个人终于放下心来。他们把邀请函递给侍应，朝楼梯走去。
在他们走上楼梯时，有一个人忽然停下脚步，指向祢鸠，嘴里说着什么。其他几个人类也抬起头，望着祢鸠的方向。
祢鸠看着他们的口型，隐约认出了“精灵”、“是他”这些零散的词语。
“完了祢哥，”瑞安倒吸一口凉气，“你被认出来了。”
“瑞安，快点回来，别在露台旁边坐着。”祢鸠站起身，把椅子搬到青晏身旁，避开他们的视线。
青晏正在光脑上打字，祢鸠坐到他身边后，青晏有些不自然地将光脑迅速关闭了。
祢鸠没注意到青晏的动作，他看着青晏耳边的鳞片，有些好奇：“老师，你的本体是什么？”
“蛇。”青晏把光脑收起来，“我是冷血动物，体温比你们人类低很多。”
青晏说着，将手搭在祢鸠手上。他的手掌极为冰冷，几乎让人遍体生寒。
青晏笑了：“是吧，温度低得有点吓人。”
他们闲聊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那几个星际商人走进包厢，就着昏黄的灯光，他们看清了祢鸠的脸：“真的是他！”


第41章
正如祢鸠所推测， 这几个人类是星际商贩。
所谓星际商贩，是帝国新兴的热门职业。他们在宇宙间穿梭，依靠在星际之间走私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售卖的商品为生。
因此， 他们也经常被其他星系蔑称为“人类走私犯”。
星际商贩的商务活动几乎遍布整个宇宙、所有种族， 唯独精灵除外。
精灵抗拒与其他种族交流， 但他们的领域内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这令星际商贩非常眼馋。
眼下，他们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通过祢鸠和精灵取得联系。
“你好，久闻难得一见！”
为首的那名商贩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他自顾自地走进包厢，开始主动套近乎，对祢鸠笑得格外殷勤：“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真是太幸运了。”
说完，他停了下来， 等待祢鸠向自己问好。
然而祢鸠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商贩没有气馁，他继续说：“今天的主拍品，是十多年前帝国研发的最后一套战甲， 代表着帝国最优秀的技术， 因为穿戴者被俘而流落到外星了。不过，除了战甲以外，今天还有其他值得购买的东西……”
除了祢鸠以外，其他客人的目光也都凝聚在那几个人类身上。他们见商贩和祢鸠搭话， 注意力顺势转向祢鸠。
祢鸠心里产生了不详的预感。出现在这个拍卖会上的家伙， 显然都绝非善类，如果被他们盯上， 恐怕会招惹不小的麻烦。
更何况，星际商贩的保镖也正站在门外，虎视眈眈地盯着包厢里的三人。
星际商贩还在向祢鸠套近乎，青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转向祢鸠和瑞安：“你们认识这几个人？”
祢鸠和瑞安疯狂摇头。
这时，商贩这才注意到坐在祢鸠身旁的青晏。
商贩见多识广，他看到青晏手背上淡青色的花纹，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
“哦，您一定是妖族吧？您好您好。”
商贩说着，想和青晏握手。
青晏抬起右手，却并没有将手伸向商贩，而是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商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