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鸠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青晏老师，你要辞职了？”
青晏听到了祢鸠的声音，他回过头，见祢鸠一脸愕然，知道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青晏叹口气：“我本来想分别的时候再告诉你的。”


第42章
祢鸠将机甲递给青晏， 他扫了守在门边的妖族们一眼，问：“你什么时候走？”
青晏的辞呈已经编写完毕了，他打下最后一个句号， 把光脑收了起来。他又从祢鸠手里接过圆球， 将它放进机甲手提箱中。
他说：“今晚， 把你们送回营地后。”
“嗯， 我们尽早回去吧，天色应该也黑了。”
祢鸠说着， 朝包厢门走去。
青晏一把拦住了他：“等等，就这样拎着它回去太不安全了。”
青晏朝瑞安挥挥手，对他说：“过来，你们两个拉着手。”
祢鸠疑惑地拉住了瑞安的手腕。
青晏将手指摁住了祢鸠的额头，稍微向后一推。祢鸠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突然闪了一下， 身边的温度也升高了。
他们从阴凉的废弃神庙内，瞬移到了第二营地， 湿热的空气瞬间将他们包围在内。
青晏见祢鸠还握着瑞安的手，不动声色地把他们拉开了。
青晏说：“这个移动方法会消耗大量灵力，不过能有效地躲开虫族的跟踪。”
“虫族？跟踪我们？”瑞安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眼废弃神庙的方向，“真的吗？”
“嗯， 我们离开时， 虫族正在门口伏击，打算我们一离开神庙就发动攻击，把机甲抢走。不过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了，它们以为带走战甲的人是我， 不会追踪你们。”
青晏说完， 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他的灵气在空中汇聚，组成符文的线条， 散发出阵阵冷气。
祢鸠问：“你要走了吗？”
“嗯，邮件已经发给校长了，明天早上救援队就会抵达，把你们接走。”
青晏低头看着祢鸠，突然俯身抱住了他。
青晏浑身都冒出淡淡的寒气，他的拥抱非常冰冷，即使是在炎热的灵兽之森，也让祢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祢鸠下巴抵着青晏的肩膀，他抬起双臂，搭在青晏背上。
炎热的气温让祢鸠浑身发烫，和青晏拥抱后，他的体温渐渐降下来了。
青晏收紧了抱着祢鸠的手臂，他伏在祢鸠耳边，轻轻对他说：“再见。”
青晏冰凉的吐息从祢鸠耳边划过，带来一阵寒意。
说完这句话，青晏松开了祢鸠，向符文走去。
瑞安恰巧站在符文旁边。
瑞安看到青晏朝自己走过来，以为他想和自己拥抱告别。瑞安露出抗拒的表情，不情不愿地举起双臂。
然而青晏从瑞安身边走过时，只是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见。”
瑞安：“……”
他有点受伤。
眼看青晏即将走进符文里，祢鸠发现画册大小的行李箱还躺在地上，急忙拎起它：“等等，你忘了把机甲带回去！”
“不用还我了。”青晏回过头，“这是送给你的，作为没有说实话的道歉。”
他朝祢鸠挥了挥手，周围非常昏暗，祢鸠只能借着隐隐约约的星光，看到青晏脸上的笑容。
青晏后退一步。
他像跳进浑浊的水里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符文中。
-
当阳光将黑暗驱散后，救援队抵达灵兽之森，第二批学生终于可以离开这颗星球了。大家见救援船出现在半空中，连忙把帐篷和固定螺钉收起来，准备撤离第二营地。
祢鸠背上了双肩包，和其他学生一起挤上救援队的航舰。
受魔族军队的影响，他们又绕到了另一条航线。如果路上不做停留，需耗费八小时才能到达帝星。
祢鸠在空位上坐下，小老虎则坐在祢鸠脚边，靠着他的小腿躺了下来。
“祢哥，”瑞安也挤上航舰，走到祢鸠身边，“这一路上会很颠簸，你吃早餐了吗？”
“没。”
祢鸠摇摇头。他早上起床后会低血糖，容易晕机。
星舰起飞后，祢鸠闭上眼睛。
这时候，他们还没到达银河系边缘的陨石带，星舰航行尚算平稳。然而，不吃早饭的弊端已经体现出来了，祢鸠开始犯困，而且有些头晕。
瑞安看祢鸠脸色有些苍白，就没有打扰他，独自坐在旁边打游戏。
五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陨石带。
这里的航线上遍布陨石与宇宙垃圾，这些阻碍航行的东西在空中飘散，让星舰无法正常航行，变得颠簸起来。
祢鸠被从熟睡中晃醒了。
广播声在星舰内回荡：“星舰通过陨石带，星舰可能左右颠簸，这是正常现象，同学们请勿慌张。”
瑞安取下耳机，他看着舷窗外黑洞洞的宇宙，说：“我们快到海关了，现在正在经过陨石带。”
祢鸠被晃得头晕眼花：“瑞安，你有薄荷油吗？我头晕。”
“救援队有。”瑞安说着，指了指位于星舰末尾的舱室，“他们都在那里，你可以找他们要。”
祢鸠解开了自己腰上的安全带，走向那间舱室。小老虎也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到舱室外。祢鸠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声应答：“来了。”
一名救援队队员打开门，打量了一下祢鸠苍白的唇色：“同学，你头晕吗？——拿薄荷油和嗅盐过来！”
祢鸠涂薄荷油时，星舰终于通过了陨石带，来到陨石带后方的平缓地带。
尽管星舰已经不再左右摇晃，但看着外面渐渐变得空旷的宇宙，每一名学生的心都不由得悬了起来。
空旷的地带，意味着没有遮挡物，更容易被攻击。
瑞安将整张脸贴在舷窗上，试图看到前方的场景。逼近海关后，附近的商业舰越来越多了，瑞安粗略一数，就统计了十多艘。
随着星舰前行，他们远远地看到了漂浮在太空中缓缓转动的帝国海关。
那是一座极为庞大的建筑，呈近圆形，几乎像一颗小型卫星。这座建筑看起来气势磅礴，让人不由得产生几分安全感。
看到海关后，他们悬着的心落回原位。
瑞安也自言自语：“都来到这里了，应该安全了吧，总不可能突然冒出来一艘战舰……”
瑞安话音刚落，星舰就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冲击。
星舰再次摇晃起来。不同于之前的颠簸，这是一次非常猛烈的撞击，让舱室里的所有人差点摔倒在地，还有几个人安全带都断开了。
“左前方遭不明力量攻击！”广播声在舱室内回荡，“请各位同学随时做好逃生准备，向前后方的逃生艇疏散！！”
瑞安解开了安全带，他跑到星舰左侧，挤到舷窗旁边。
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艘十几倍大的巨大星舰出现在海关旁。它由上百艘星舰拼接而成，外观看起来极为可怖，钢管和排气设施外露，形状像一只巨大的褐色蟑螂。
瑞安轻声说：“完了……虫族追上来了。”
除他们外，还有十多艘商业舰也被虫族堵在了海关外面。
几乎所有学生都挤到了舷窗旁边。
“真的是虫族吗？”
“是不是魔君的军队啊？”
“我宁可遇上魔族，只少不会被虫族四分五裂地吃掉，能留个全尸。”
……
有几名学生已经走到了逃生艇附近，他们咽了咽唾沫，打算一发生危险就立马打开逃生艇的舱门。
这时，有音频占据了他们的广播，舱室内响起刺耳的嗞嗞声，震耳欲聋。
嗞嗞声结束后，音调奇怪的人类语言从广播中传了出来。说话的人牙齿似乎有点漏风，没说完一个词，就会顿一顿，传出响亮的呼吸声。
“你们好——你们当中、有一名人类，在拍卖会上——买下了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非常生气——我们要把——机甲、拿回来！”
这是虫族发来的广播，在每一艘人类星舰内响起。
二十多名学生慌了神。
“是虫族吗？那不是舰长的声音。”
“机甲是什意思？它们说话不能说清楚一点吗？！”
“它们提到了拍卖会……祢鸠和瑞安参加了拍卖会。”
这句话在舱室内响起后，喧杂声渐渐低下去。学生们猛地回过头，看向了站在左舷窗旁边的瑞安。
瑞安迎着他们的目光，感觉背后有点发毛。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看我干吗？我可没抢过虫族的东西啊！”
虫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机甲——可以、变成一个银色的——手提箱。你们快点把它找出来——交给我们、我们就会立刻——放你们走。”
瑞安反应慢了半拍，他这才意识到，虫族所说的“属于我们的东西”，是指青晏送给祢鸠的机甲。
此时，祢鸠的机甲正以手提箱的形态被他放在座位上，周围没有人守卫。
亮银色的手提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舱室内一时间陷入寂静，每个人都互相观察着，偷偷揣测别人的想法。
除了瑞安和温特斯外，他们都暗暗希望有谁能站出来，把那个和定时炸-弹无异的手提箱丢出去。
然而，大家都不想当恶人。
这时，舱室中央的虚拟屏幕叮一声被打开了，舰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由于形势紧急，我们将和其他人类星舰连接视频通话，开一场临时的会议，讨论该如何度过目前这个难关。如果同学们有什么意见，请踊跃发言。”
舰长关闭了自己的影像，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我就直接说了吧，我知道机甲在哪里。就是那艘外壳漆着‘帝华’的救援舰！”
瑞安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是星际商贩的头头，那名不停地向祢鸠搭话的中年人。
星际商贩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他气得脸色涨红，破口大骂。
“我告诉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小兔崽子，快点他妈把机甲丢出来！几千个人都要被你们牵连了，我可不想陪高中小孩送死！”
星际商贩骂得非常难听，却也说出了学生们的想法，因此没人反驳。
不仅如此，有人被这群情激奋的气氛所影响，迈开腿朝祢鸠的座位走过去，想把手提箱丢出舱门：“你们都不敢丢，我来丢！不就是套机甲吗？我们可是三十多条人命！”
瑞安见他真的提起了祢鸠的机甲，几步走上前，阻止他。
“别别别，祢哥还在晕机，等他出来再说。”
瑞安在其他人眼中的印象，一直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
因此，他们都没把瑞安的劝阻放在心上。
人群中还传出了几声不耐烦的驳斥：
“你想让我们其他人送命吗？！”
“我知道你和祢鸠关系好，但现在可不是讲哥们儿义气的时候。”
“快把箱子丢出去！”
那个人走向舱门，准备把行李箱丢进气密过渡舱中，早点摆脱这个烫手的山芋。
瑞安黑了脸，瑞安在空中燃起一片火焰，把他包围起来：“别靠近舱门，否则我就烧你了。”
那人没当回事：“瑞安，快闪开，我现在懒得和你吵架！”
他话音刚落，一阵暴风在舱室内席卷而过。
暴风将几个学生掀翻在地，顺便把火焰吹向那名学生的手臂，点燃了他的衣袖。那个人被狠狠拍在舱壁上，机甲也脱手了。
温特斯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拎起祢鸠的手提箱。
瑞安看到温特斯，顿时紧张起来。
尽管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和缓，但瑞安对温特斯急躁的性格还是印象深刻。他紧盯着温特斯的手，生怕他把机甲丢出星舰。
但温特斯没有这样做。
温特斯将箱子丢回祢鸠的座位上，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手提箱上。他一脚踩着座椅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其他人，将他们环视一圈。
“到底要不要把机甲让给虫族，该由祢鸠决定。”
-
祢鸠涂薄荷油、闻嗅盐后，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头晕的感觉也消散了。
他离开救援队的舱室，走到客舱中。
祢鸠发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学生们分成了两派。
温特斯、瑞安站在一起，其他学生则守在另一侧，怒气冲冲地瞪着温特斯和瑞安，气氛剑拔弩张。
听见祢鸠的脚步声，大家都回过头，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们神色各异，目光钩子一样挂在祢鸠的脸上。
祢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发生了什么？”
瑞安指了指舱室中央的虚拟屏幕：“祢哥，你仔细听听，那家伙说了什么屁话。”
祢鸠疑惑不解，他顺着瑞安的手指，望向虚拟屏幕。
屏幕上，那名肥头大耳的中年星际商贩正在大放厥词，唾沫星子横飞。
“如果你们把机甲给虫族，大家就能平平安安过去了。但假如你们非要自私自利地藏着机甲，我们大家都得翘辫子——对方可是虫族啊！烧杀抢掠的宇宙劫匪！你们难道想落入它们的手里吗？！”
祢鸠听见他的话，又看了看漂浮在太空中的虫族星舰，顿时明白了。
星际商贩正想利用舆论，逼祢鸠将机甲拱手相让。
学生们见祢鸠出来了，纷纷将矛头转向他。
“祢鸠，把机甲让出去吧！”
“他说得对，虫族如果不达成目的，一定会杀了我们！”
“你要是不答应，就是间接杀了这十多条星舰上的几千个人！”
……
祢鸠并没有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回忆着虫族在拍卖场上的异常表现，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推断出虫族的目的。
“祢鸠，你在听我们说话吗？别那么自私，快把机甲丢出去啊！”
这句话猛地撞进祢鸠耳膜中，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祢鸠回过神来。
他看着他们的脸，又抬起头，望向舱室中央的虚拟屏幕。
每一张脸都怒发冲冠，仿佛想夺走他们性命的不是虫族，而是眼前这名清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