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尼芬走进舞厅，而祢鸠在门前停下来。
祢鸠问：“人多吗？”
哈尔尼芬点头：“一千多名精灵。”
祢鸠：“……”
祢鸠看了看自己和哈尔尼芬同色系的礼服，有点想走了。
哈尔尼芬威胁道：“如果你临阵脱逃，我就立刻把守卫喊过来。看看到底是你逃得快，还是声音的传播速度快。”
祢鸠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舞厅。
正如哈尔尼芬所说，舞厅里熙熙攘攘挤满了精灵。
祢鸠环视一周，还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一群正在架设器材的新闻媒体。他们扛着拍摄器材，正在录下舞会现场的影像，实时转播。
由于精灵非常依赖灵力，他们的科技极为落后，科技水平甚至低于一千年前人类的蒸汽时代。
不仅如此，精灵非常排斥和外族交往，祢鸠从未在这里看到其他种族。
哈尔尼芬看出祢鸠的疑惑，解释道：“他们获得了领主的许可，来这里拍摄新领主授位过程。”
祢鸠问：“他们是在直播吗？”
哈尔尼芬：“是的。”
祢鸠：“……”
摄影师注意到了祢鸠和哈尔尼芬，将镜头朝他们扫过来。
祢鸠立即遮住了自己的脸，往哈尔尼芬身后缩了缩：“哈尔尼芬，别动！”
哈尔尼芬像一块人形立牌似的，被祢鸠拖着，朝远离镜头的角落走去。
哈尔尼芬问：“怎么了？”
祢鸠：“嘘，如果被班上其他人看到直播，我会社会性死亡的。”
祢鸠一直缩在哈尔尼芬身后，没看到精灵们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哈尔尼芬竟然任由一个人类摆布，这对于精灵们而言，是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实际上，许多精灵参加这次舞会，就是为了看一看这名被破格允许参加舞会的人类。他们凝望着祢鸠，目光中有艳羡、质疑、轻微的敌意，更多的是好奇。
祢鸠拉着哈尔尼芬走到舞厅角落，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意躲到一株绿植后面。
祢鸠越过哈尔尼芬的肩膀，望向舞厅对面的记者。见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转到领主身上，祢鸠才放松下来。
哈尔尼芬递给祢鸠一杯冰镇的气泡酒：“按人类的计算方式，你也快成年了。喝点吧，你看起来很紧张。”
祢鸠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绿植可以挡住视线，却拦不住声音。
祢鸠听见了精灵歌唱般的窃窃私语，问哈尔尼芬：“他们在说什么？”
“认真听，噪音很多。”
哈尔尼芬说着，将双手放在祢鸠太阳穴上。
哈尔尼芬听力比祢鸠敏锐许多倍，当他手指碰到祢鸠额头时，风声、竖琴声、酒杯碰撞声、说话声，瞬间把祢鸠淹没了。
“真的是人类，耳尖是圆的。”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人类，他们的相貌果然和我们非常相似。”
“那个人类很年轻，按照人类的年龄，他还是青少年。”
“没想到哈尔尼芬大人真的是人类……”
……
哈尔尼芬松开手，笑着说：“他们在谈论你，你变成这次舞会的话题中心了。”
这正是祢鸠最怕的情况。
他喃喃自语：“我后悔了，真的很后悔。”
第一支舞尚未开始，记者通过询问得知了祢鸠的身份，摄影师再次将镜头对准祢鸠和哈尔尼芬，并扛起摄影器材，朝他们走过来。
祢鸠看到这一幕，急忙后退几步，躲到哈尔尼芬背后。
“他们怎么又过来了？”
“等等，我在听他们的谈话。”哈尔尼芬认真聆听着记者和摄影师的声音，对祢鸠说，“他们想在舞会结束后采访你。”
祢鸠：“……”
他真的要社会性死亡了。
“别担心。”哈尔尼芬拍了拍祢鸠的肩膀，“我这次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他们没办法骚扰你。”
祢鸠刚刚喝了一杯低酒精度的气泡酒，此时酒劲慢慢上来了，他感觉有点头晕，脸上也浮起一层淡红色。
这时，竖琴婉转的弦声突然被更为热烈的音乐替代。
这是精灵的传统舞曲，由一种和竖琴非常相似、但声调更为高昂的乐器演奏。这首歌节奏轻快灵动，声音十分响亮，盖住了其他杂音。
哈尔尼芬说：“第一支舞曲开始了。”
祢鸠醉醺醺地点点头，他看到侍者端着蒸馏酒从旁边路过，顺手拿起一杯。烈酒的气味芳香却刺鼻，祢鸠仅仅是闻了一下，就一阵头晕。
哈尔尼芬见状，警惕地一把夺回酒杯，把它放回去：“这种酒度数很高，别喝。”
哈尔尼芬拉着祢鸠，朝舞池走去。周围的精灵们发出一阵很轻的低呼，不少精灵甚至面露愕然。
祢鸠头脑有些不清醒，他竭力打起精神，捂住自己的脸，避免被镜头拍到五官。
哈尔尼芬在祢鸠耳边说：“他们没想到我真的是你的舞伴。”
他似乎在憋笑，语气中满含笑意。
祢鸠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我不会跳舞，等下就靠你了。”
祢鸠对哈尔尼芬说过自己不会跳舞，这并非借口，而是事实。祢鸠从小就体育不错，唯独平衡能力差，连体操都要摔几跤才能学会，对跳舞当然避之不及。
祢鸠动作僵硬地将左手搭在哈尔尼芬肩上，另一手则捂着脸。
他一直低头盯着地面，生怕绊到哈尔尼芬，双双摔倒在地。
哈尔尼芬没料到祢鸠完全不会跳舞，他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故意放慢自己的步调，扶稳了祢鸠的肩膀。
哈尔尼芬说：“跟着我的动作，不要——”
哈尔尼芬话音未落，祢鸠踩到了他的脚。
祢鸠后退一步，嘟嘟囔囔地说出一句“抱歉”。
舞厅的地面上刚刚打过蜡，经过抛光后，大理石地面更加光洁了，却也因此而变得极为滑腻。祢鸠这一步跨得有点大，他重心不稳，猛地朝身后倒去。
哈尔尼芬下意识地伸手扶他，揽住了祢鸠的脊背。
记者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朝摄影师挥挥手：“快拍下来，标题有了！”
摄影师将镜头对准祢鸠的脸。
这时，小老虎恰好从餐桌下探出脑袋，寻找祢鸠的身影。
他溜进舞厅后，迷失在一堆皮鞋、纱制裙摆中，没能跟上祢鸠的脚步。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躲到了餐桌下。
小老虎没看到前因后果，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哈尔尼芬弯下腰，手按在祢鸠肩上，看起来像是在攻击他。
小老虎背上的毛都炸开了。
另一边，祢鸠在哈尔尼芬的搀扶下，站稳身体。
小老虎已经跑到祢鸠身后，祢鸠只看到一片黑影从脚边掠过，小老虎已经出现在他身前，把哈尔尼芬和祢鸠隔开了。
小老虎是幼崽状态，高度仅齐祢鸠膝盖。他凶巴巴地瞪着哈尔尼芬，目光毫无惧色。
哈尔尼芬有点心烦了：“啧，又来了个麻烦的家伙。”
说完，他伸出手，想把祢鸠拉到自己身旁。
“吼——”
一声令人胆寒的虎啸在舞厅内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
强烈的灵力冲击让祢鸠有些心悸，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过山车抵达最高点后，突然向下俯冲的那一瞬间，将心脏揪了起来。
狂风掀起了一张餐桌，砸向几名年轻的精灵。他们浑然不觉，并未躲闪。
“快让开！！”
眼看餐桌就要砸向他们，祢鸠忍痛举起手，用灵力将那张沉重的餐桌抬了起来。
“吼——”
黑虎恢复了原本的大小，他跳落在地，站在哈尔尼芬面前，凶狠地瞪着他。
在这短暂的瞬间，哈尔尼芬放出神识，试探了黑虎的灵力。他发现黑虎的灵力极为强大，是十分危险的巨型灵兽。
哈尔尼芬握紧手里的酒杯。
他转过头，朝祢鸠从容地笑了笑：“你有一只很厉害的灵兽。”
第38章
哈尔尼芬话音刚落， 狂风再次席卷了整个舞厅，让玻璃窗尽数碎裂。哈尔尼芬也分毫不让，地面上冒出一块巨石， 朝黑虎飞去。
黑虎敏捷地躲开了哈尔尼芬的攻击。
地面不断震颤， 石块互相摩擦撞击的声音在舞厅内回荡， 让人头皮发麻。
这时， 一只手从人群中伸出来，抓住了祢鸠的手腕。
祢鸠听见了青晏的声音：“后退， 不要靠近他们。”
一分钟前，黑虎爆发出的力量像海啸一样，撼动了整片灵兽之森，让森林中的灵兽纷纷嚎叫起来，叫声此起彼伏。
那么强大的力量， 绝不是灵兽所能拥有的。
青晏把祢鸠拉到自己身边，握紧了他的手腕。
青晏力气很大， 手腕被他一掐，祢鸠的醉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祢鸠的目光在舞厅内一扫而过，发现摄影师和记者正举起摄像机，对准哈尔尼芬和黑虎， 把祢鸠和青晏也顺便收入镜头中。
祢鸠在心里长叹一声， 他挡着脸，朝黑虎走去。
青晏见祢鸠靠近那只危险的灵兽，心里一紧：“别过去，祢鸠！”
然而， 黑虎并没有对祢鸠发起攻击。祢鸠将手放在他头上的一瞬间， 黑虎温顺地垂下耳朵，狂风也停歇了。
精灵愕然了，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祢鸠趁此时机，一手拉着哈尔尼芬一手拖着黑虎，低头朝舞厅门口跑去。精灵们都后退几步，给他们留出一条路。
青晏担心祢鸠被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攻击，也跟了过去。
记者见祢鸠要逃了，连忙跑过来堵他。那名记者是外星种族，她拥有八只触手，每只触手举着一个话筒，递到祢鸠嘴边。
“您好，可以采访一下吗？作为唯一一名被精灵邀请的人类，您——”
祢鸠挡着脸，急匆匆地拽着黑虎和哈尔尼芬，从她身边挤过去：“抱歉！”
祢鸠终于从舞厅里逃了出来。
他们一路跑出宫殿，来到后花园的植物迷宫里。
祢鸠在一株葡萄藤旁坐下来。
他问：“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们两个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黑虎靠在祢鸠腿边，他凶狠地看着哈尔尼芬和青晏，不让他们靠近。
黑虎发出嘶鸣：“吼——”
为了转移祢鸠的注意力，哈尔尼芬将矛头指向青晏：“这个人是谁？”
“我是他的老师。”青晏不遑多让，“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吧，你突然拐走我的学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哈尔尼芬望着青晏，目光极为锐利，深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老师？”他冷笑一声，“你根本就不是人类。”
青晏闻言，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祢鸠：“？？？”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酒还没醒。
哈尔尼芬没有给青晏解释的机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妖族。”
青晏板着脸：“证据呢？”
青晏话音刚落，地面忽然震动起来。祢鸠脚下的土壤瞬间崩塌，猛地坠落下去。
“祢鸠！”
祢鸠身后的葡萄藤蓬勃生长，它们在空中舞动，瞬间缠住了祢鸠的腰，把他拉回地面。
在葡萄藤缠住自己身体的同时，祢鸠又一次感觉到了冲击波。它从森林里掠过，摇撼着参天大树，森林内响起灵兽凄厉的嚎叫。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真的摔下去。”
哈尔尼芬挥挥手，把坍塌的地面恢复原状。
青晏一语不发地瞪着哈尔尼芬。
他的瞳孔变得异常纤细，手臂上也浮现出了淡青色的花纹。
哈尔尼芬指着青晏破碎的手环，说：“破坏咒语、从守卫手里逃出去，对你而言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但是你为了不身份败露，没有离开。”
哈尔尼芬的脸色沉了下来：“你靠近祢鸠的目的是什么？”
“你没资格问我。”为了反击哈尔尼芬，青晏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刚才那队现场直播的新闻记者，是你给了他们采访许可。”
祢鸠难以置信，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哈尔尼芬：“真的吗？”
面对祢鸠的注视，哈尔尼芬转开了脸。
哈尔尼芬默认了。
祢鸠：“？？？”
他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他们的收视率应该不高吧？”
青晏说：“不，他们是非常著名的新闻节目，而且以爆料准确闻名。这几年爆炸性的新闻，都是他们率先发布的。”
祢鸠还不死心：“帝星也会播放这个节目吗？”
“网上可以看直播。”青晏回答，“对了，他们在帝星的收视率也很高，甚至超过了官方新闻媒体——尤其受青少年欢迎。”
祢鸠：“……”
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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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
为了不让其他精灵生疑，哈尔尼芬让祢鸠一行人来到自己的套房中，并归还了光脑和背包。
哈尔尼芬还有文件要处理，他坐在书桌旁安静地批阅文件，羽毛笔尖从树叶上划过，发出沙沙声。
瑞安和温特斯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瞄哈尔尼芬一眼。
而祢鸠非常坦然地靠着靠枕，他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戴上光脑，打开《召唤师》和直播间。
游戏加载时，瑞安推了祢鸠一下。
“祢哥！我在学校群里看到了他们发的新闻，有你的照片——我给你念一下标题！”瑞安一字一句地念道，“‘人类以舞伴的身份，受邀参加精灵舞会’。”
瑞安说着，又往下划了划，查看下面的评论。
他说：“祢哥，好像有人认出你了，说你是帝华的学生。”
祢鸠摘下光脑，一把捂住瑞安的嘴：“不要再念了！”
温特斯坐在祢鸠的另一侧，他也正翻看着自己的光脑，眉头逐渐皱起来。
他把光脑递给祢鸠和瑞安：“看一下这条新闻。”
这是一条政治新闻，主持人坐在镜头前，神色异常严肃。
“今日下午，魔族的一支军队忽然离开麦哲伦云星系，前往银河系边界，在帝国海关附近的星球驻扎下来。军事专家猜测，他们的目的是监视海关，具体原因尚未查明。……我台将持续跟踪报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