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客栈怪事谭[玄幻科幻]——BY: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20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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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几条触手抬起来,托着一枚小小的金色雀鸟。
  他想起了祝鹤澜抱着猫站在月下的样子,想起了看见他便撒了欢颤动枝条的槐树,想起朱乙、小舜、廖师傅……
  他才刚刚有了家。
  “我要活过来。”说第一遍的时候,他还不太确定,但是说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他愈发地笃定了,“我要活过来,我要活过来。时候还没有到,我还有未竟之缘。”
  就这一个念头,他在黑暗中尘埃落定,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珠里浮上一层一闪而逝的青蓝幽光。
  他将身体彻底绽开,触手顿时撑满了整个箱子。爆发性的恐怖力量撼动了坚不可摧的奇物,木头上开始出现裂纹。
  ……………………………………………………
  缘初一路寻着地螭留下的印记,灰头土脸地深入大地之下。
  与祝鹤澜管重六分别后,他本想回去见师尊,可是刚到城里就听说了无生真人前往南海的消息,且还是与官兵一道去的。
  他们大罗派与朝廷关系紧密,可是南海路途遥远荒无人烟的,他们去那做什么?
  心中已经对无生真人生了几分怀疑的缘初冒险使用妙空遁到了南海,为了不让师父察觉他只能远远看着。看到师父带着不少师兄弟跟那些官兵一道进了一处隐秘的洞穴。他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才敢悄悄摸过去,在地上看到了地螭留下的洞。
  师父炼出的地螭只有一只,为何今天竟然会动用?
  心中不大放心,缘初便直接跳入了地螭留下的洞,摸索着往前走。好在地螭经过之处都会留下不少酸臭的黏液,只要跟着黏液走也不大会跟丢。
  地螭似乎在一处奇异而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停留了一段时间。缘初正要跟着走,却遭到了不少不明怪物的袭击。这些怪物以他的修为倒不算太难对付,问题是数量太多,又都长得极为扭曲畸形,人不人鬼不鬼,叫他心里看了都发冷。
  他看数量实在太多,便只好御剑而起,摇摇晃晃地越过怪物群,如一道银色的飞箭划破黑暗的长练。
  只是很快天顶变得低矮,不再适合御剑,且他的道气消耗也太快了。他不得不收了剑,用最原始的方式手脚并用的爬。
  他也考虑过使用地遁术或者妙空遁,可是一看盒子里的骨生蛛爬得跟疯了一样,就知道这地下秽气十分紊乱。若是用不好只怕会永远迷失在大地深处。于是他还是求稳,追着那条地螭黏液进入了这座古怪而宏伟的城市。
  还没走多远,便陡然见到地螭从不远处的沟壑里爬出来向他冲了过来。他险些被撞了个跟头,便感觉到地螭的好几条触手还住他的身体,仿佛在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哭笑不得,伸手拍着地螭巨大的脑袋,“好了好了,阿螭,你怎么没根师父在一起?”
  地螭却仿佛十分急迫一般,用触须推着缘初的身体,把他往某一个方向带。缘初心中纳罕,便跟着地螭飞速前行。隔着老远,便听到了一种木头崩坏的声响。
  当他来到海棠木箱附近的时候,却发现木箱在原地不停震颤,里面似乎关着什么分外凶猛的东西。他有些忌惮,手按到剑柄上,警惕地盯着箱子。地螭在他的身后发出古怪的呜呜声。
  突然,箱子上开始出现密集的裂痕。而在裂痕下,炽热灼目的蓝光仿佛再也压抑不住,从缝隙中迸发出来。摇摇欲坠的木箱又坚持了片刻,便突然四分五裂。
  一道澎湃的、湛蓝的光明冲上黑暗的天顶,宛如一道开天辟地的巨柱。强烈的冲击气旋将他震翻在地,就连地螭都被推得退后数丈。
  一大团巨大骇人的触手从箱子中爆发开来,几乎像是一颗蓝色的太阳。那么大的体积,之前是怎么被塞到箱子里的?
  缘初目瞪口呆,强烈的惶恐慑服了他。他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睁大眼睛,让蓝色将他的瞳孔占满。
  当光明稍稍暗淡,他看清了所有巨大的、透着幽秘青蓝光芒的触手。它们有些有着章鱼的特征,又些又如水母的触须一般轻盈。有些末端长着花瓣形态的嘴,另一些则密密麻麻生满倒刺,尾端缀着毒针。这些触手在空中合拢成硕大的球体,有了一瞬的静寂,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然后球体如花蕾一般绽放了。
  缘初的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他揉了揉眼睛,可看到的还是同样的景象。
  管重六悬浮在触手的中心,他清瘦的身体与触手浑然一体,双臂从肩膀开始就已经不见了。原本健康白净的皮肤下透着与触手相似的青蓝幽光,且光芒还在不断流动,蜿蜒在他秀美的面庞上,此时此刻看起来有种非人类的、邪性怪异的美。
  “重六!”缘初试探着叫了句。
  管重六的眼睛睁开了,是一双漆黑的,看不见眼白的妖异双眸,只是黑色下还流转着一丝青蓝幽光。
  但这仅仅只有一瞬,很快的,他眼珠里的黑暗开始褪去,变回了正常人类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的双脚落地的瞬间,漫天的触手也开始奇异地收缩融合,变回了两条手臂。他衣服的袖子已经彻底崩裂,但手臂上的皮肤白皙光滑,根本看不出任何畸变的痕迹。
  重六望着他,似乎一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缘初咽了口唾沫,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向前走了一步,“重六,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重六缓缓眨了下眼睛,双眸中的空洞茫然渐渐褪去。他用干涩的声音问,“缘初?”
  “是我啊!重六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掌柜呢?还有你怎么会……”
  重六神色陡然一变,面现惶然。
  “糟了,它想代替我接近东家!”


第100章 海棠木箱(15)
  徐寒柯麾下余下的官兵还有十五人,比原本的人数少了一半不止。
  除了确定被恶肿感染后化成一滩粉红色的黏液的,还有在见到恶肿后直接吓得精神失常跑丢了的。即便是剩下的这十五人也都是茫然失措,神思混乱,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的“大人”徐寒柯,可就连拿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
  他们在这空洞广大的古老遗迹群中走了没多久,忽然一名官兵开始大声尖叫。他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整张脸都在恐惧中扭曲,“我们会死的,我们都会死在这儿的!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他的叫声极为凄惨尖利,在绝对的寂静中宛如霹雷一般突兀,吓得众人一个激灵。柳盛担心这声音会引来更多邪恶恐怖的东西,忙命令道,“住嘴!你们快捂住他的嘴!”
  周围的两名官兵忙冲上去捂他的嘴,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那人仍在呜呜地叫着,整个瘫软在地上,像是吸不上气来一样发出肺痨病人般的肺音。
  不仅仅是他,绝望和恐慌浸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举手投足。他们不像祝鹤澜管重六徐寒柯他们,早已见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对这些普通人来说,这短短一日中见到的一切,都是令人发狂的噩梦。
  那些以为不过是骗小孩的传说和鬼故事,与他们今日所见比起来都太过单纯。在这地下藏着的古老文明、可以把人变成水的黑色泥浆、还有从洞里钻出来的畸形怪物……所有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是全然无法理解的噩梦。
  而他们很可能要被永远留在这噩梦中了。
  这时祝鹤澜走上前,蹲下身单手按住军官的肩膀,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军官哆嗦着抽咽出自己的名字,“钱彰……”
  “钱彰,来,跟我做同样的动作。”祝鹤澜说着,伸出自己的手,用一根手指开使在掌心画方块,“画第一笔的时候吸气,横过来的时候憋住,竖着过来的时候呼气,最后连上第四笔的时候再憋住。来,跟着我做。”
  他的声音和缓轻柔,像是浇在烈火上的一盆冰泉水。官兵被诱导着跟他做着一样的动作,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一遍又一遍,祝鹤澜极有耐心地带着他在掌心画着方块。其他旁观的官兵们有的也跟着有样学样。
  柳盛似乎不耐烦起来,刚要催促,却被徐寒柯拉住了,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渐渐地,官兵狂烈失控的心跳开始减缓,脑中种种崩溃的脱缰野马般的情绪也总算是回到了马厩里,即便恐惧仍然存在,但至少还是可控的。他的颤抖减轻不少,整个人一点点平静下来。
  重六一直幽幽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十分好奇。
  等到祝鹤澜站起身,徐寒柯才道,“恐怕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大家也都累了。我看,我们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憩。”
  祝鹤澜思忖着,在这样的地方多停留一刻都十分危险。但以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再继续确实太勉强了,于是也没有表示反对。
  最好的避难所,显然就是屹立在四面八方沉默不语的巨大建筑。这些墓碑一般的建筑基座大都呈五面体,每一面上都有类似门的两丈高的凹陷。但也仅仅是凹陷,看不出有可以推开的地方。他们查验了几座尚且完好的建筑,终于发现有一座塔楼的一道凹陷上有倾斜的开口。
  祝鹤澜探头进去看了看,里面十分空旷,笼罩着城市的诡秘幽光从窗子摄入,穿插交错。两侧有沿着墙壁盘旋向上的斜坡,没有台阶,宽大而厚重,而大殿中央则立着不少高大的黑影,仿佛是石碑,也有可能是架子。
  秽气不是很强,应该还算安全。
  祝鹤澜率先进去,重六、徐寒柯和柳盛紧随其后。
  高耸的石碑上镶嵌着不少深紫色的晶体,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排列着。此外还有不少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奇怪器材,一些球体不知以什么力量悬浮在空中,不停绕行运转。
  徐寒柯望着运转的球体,惊叹道,“这里被封陈两千年,难道这些东西也转了两千年?”
  管重六靠在一座石碑上,似乎有些百无聊赖。
  祝鹤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会儿重六,复又将视线落在石碑上。他伸出手掌,尝试着从几片水晶上扫过。
  伴随着他的动作,水晶依次亮起,又暗了下去。
  他的动作吸引了徐寒柯的注意,“这是什么?”
  祝鹤澜没有理他,径自继续尝试着。他数着临近几座石碑上晶体的数量,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然后他抬手用指头依此扫过晶体,在石碑上画出十几道交错的线条。
  这一次,晶体亮起,便没有再灭掉。不仅仅是被祝鹤澜触碰过的晶体,就连临近石碑上的晶体也跟着明灭闪烁起来。陡然间,紫色的光芒从晶体中射出,精准地穿过不停运行的球体照射在对面的石碑上,又被石碑上的晶体反射。一条紫色的射线在空中穿梭数次,继而浮现出了一些类似字符的东西,呈螺旋状在空中盘旋来去。
  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徐寒柯又问了一次,“这是什么东西?”
  “是星老族用来储存它们的知识和工艺的地方。”空中的字符如紫色的幽灵滑过祝鹤澜漆黑的眼瞳,“这是索引,或许能找到地图。”
  “那便太好了!”
  祝鹤澜于是开始操控着石碑在所谓的“知识库”里翻找,可是除了他,也没人看得懂这些字符,渐渐众人也便开始向着楼上探寻,希望能找到适合休息的地方。
  在第二层,可见不少立在房间中央的,大约有两个成年人高的架子,底下铺着泥土,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有些人便靠着架子坐下来,还有些人好奇地望着墙壁上用海螺拼接出的装饰品。
  经历了一天,所有人都又渴又累,可带来的干粮大都在逃命的路上遗失了,在这不知道多深的地下,也不可能找得到能吃的东西。他们也只能忍耐着饥饿干渴,试图入睡。
  祝鹤澜搜寻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有一阵没看见重六了。
  “六儿?”
  他立刻没了找地图的心思,开始在石碑间到处寻找。一直盯着他怕他耍花招的柳盛也觉得奇怪,“刚才还看见他站在这儿,怎么一会儿的功夫没影了?”
  众人都聚集在二楼,想着重六很可能也跟着上去,祝鹤澜便与柳盛一起上去寻找。他们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两个。
  一个是重六,另一个是之前精神差点崩溃的钱彰。
  “会不会是去更高层了?”徐寒柯道。
  于是祝鹤澜冲向更高的楼层,在星老族堆在每一层中央的、古怪而巨大的家居中寻找,大声呼喊。找到第四层的时候,却见重六施施然从五层下来了。
  “六儿!你乱跑什么!”祝鹤澜忙迎上去,拽着重六的手臂认真将他打量一番。见重六不但没有受伤的痕迹,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不少,这才松了口气。
  可六儿身上怎么隐隐有股血腥味?
  重六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别急啊,我就是上去看看都有什么。”
  祝鹤澜板起脸来,责怪道,“在这种地方,你怎么能不跟我说一声就乱跑?”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重六明媚地笑着,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六儿的笑容向来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轻盈透亮,可是此时此刻,却似乎太过甜腻了。
  祝鹤澜皱了皱眉头,抬头望了望通向更高处的黑漆漆的斜坡,问道,“你看见过之前那名姓钱的官兵吗?”
  重六摇头道,“没有啊。”
  祝鹤澜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也不知正在重六的眉目中寻找着什么。
  重六大约是被他那双在黑暗中暗含流火的眼睛看得不自在了,拉着他往楼下走,边走边道,“他可能是溜达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会儿就会自己回来的。这一天可太折腾人了。走吧,我们得抓紧时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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