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客栈怪事谭[玄幻科幻]——BY: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20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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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作揖道,“在下略尽绵力,只要宪司无事就好。”
  只有柳盛冷冷看着,也不说话。
  徐寒柯用那苍白病弱的脸微笑着,“祝掌柜救命之恩,寒柯没齿难忘。只是……在下有些话想要单独与掌柜聊聊……”
  国师便站起身来,“既如此,他刚刚有好转,众人便不要堵着了,各自散了吧。许大人,你也辛苦了两天,便先回去吧。”
  国师下令,众人哪敢不从,顷刻便鸟兽散了。
  重六不知自己该不该走,肩膀却被掌柜按住了。
  徐寒柯看掌柜的动作,也便没有要求重六离开。房门关上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四人。
  徐寒柯虽虚弱,眼睛中却闪烁着晶亮的光。他劈头便说,“祝掌柜,你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
  一时间屋里一片静默。
  掌柜挑起眉梢,“祝某犯了何罪?”
  “我说了,我这一次不是来抓你的,何谈罪过呢。”徐寒柯掀开被子,在柳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挺直腰板,“虽然,我手里确实已经掌握了足够签发逮捕令的证据。”
  重六大惊,转头却见掌柜依旧冷静。
  “我虽不知大人手上有什么证据,不过……大人有话,就请明说吧。”
  徐寒柯那苍白的唇微微弯起,“只要你给我你手下所有工匠的名单,我便离开天梁城,只当这几日的事都是梦一场。”


第21章 黄铜筷子(1)
  重六万万没想到,徐寒柯竟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这和他想象中那种刚直不阿正气凛然的提刑官不太一样啊……
  掌柜把手揣到袖子里,倒没看出什么意外之色,只是他的眼神很冷,“宪司大人要这份名单来做什么?”
  “这世间土莫非王土,世间人莫非王臣。若有人身怀异能而逍遥于法外,早晚是要出事的。五十年之前发生过的事,万万不能重演。”徐寒柯一字一顿,仿佛他的话重若千钧不容辩驳。
  掌柜笑道,“大人说的有道理,只是你得了这些人的名单,要如何确保五十年前的事不会重演?”
  “很简单,将这些人的身份籍贯、各自的能力一一登记在册,记入户部档案。如此而已。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以自身异能做出违反我朝律法之事,便不会有任何麻烦。”
  “如此而已?”掌柜的笑容添了几分嘲弄,“若是有一天,天辜人再入侵,宪司是否也会依照这份名单,一一寻访这些人,诉诸家国大义,让他们为了所谓天下苍生去和天辜人拼命?”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若天辜人真的再来,我们所有人都必须为了更多人的福祉牺牲。”
  “呵呵,你愿意牺牲,自然是你高风亮节。但是你若让别人去’自我牺牲‘,我只能送你一句诗:好大一朵白莲花。”
  重六扑哧一声在旁边笑了出来。
  柳盛皱了皱眉头,厉声道,“看来,掌柜是不打算合作了?”
  掌柜施施然回道,“你猜的不错,我拒绝将名单写给你。”
  重六感觉到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被紧紧揪住了。他只觉得困惑,明明他和掌柜都救过这徐寒柯的命,为什么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却是找掌柜的麻烦呢?
  人头脑中的道理,还真是猜不透啊……
  徐寒柯分外惋惜一样摇摇头,“祝掌柜,我知道你与许多身份尊贵之人都有往来,可是再尊贵,贵得过当今天子么?”
  言下之意,他刚才说的,竟然是皇帝的意思?
  重六开始听出了某种弦外之音。
  当今圣上一直想要建功立业,如他的先祖一般留下丰功伟绩的英名……如果要这份名单的是皇帝,那么他想如何使用?会不会利用这些异能来……拓展疆土?
  若他知道整个秽的概念,若他知道这是怎样原始强大的力量……这后果……
  徐寒柯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掌柜是生意人,所以这件事我们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办。只要你能提供名单,这些人便交由你负责。一切还和以前一般无二,只不过每过几个月你要将所有的生意记录上交,那些你手下的工匠甚至不需要知道。
  不仅如此,掌柜这生意可算作是为官家办事,每年昭宁路会拨发一部分薪饷给你,供你修缮这家客栈,或是做其他用途。如此这般,你看如何?”
  这竟是要用钱买通掌柜的节奏?
  掌柜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祝某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他们肯把自身秘密托付于我,我自然不能出卖他们的信任。宪司见谅,这件事,祝某做不了。”
  说完,掌柜竟直接转过身,对重六说:“咱们走吧。”
  柳盛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徐寒柯拦住了。看着祝鹤澜和管重六两人出了门,徐寒柯才说了句,“这次我以身犯险染上这东西,也算是足以说服官家咱们的猜测了。这祝掌柜身上秘密太多水太深,轻易还动不了他。我们还是先回京城,把这次调查到的事一一上奏。”
  “若是他跑了呢?”
  徐寒柯咳了两声,坐回床榻上,用手撩开额前散乱的发,“他不会走的。”
  “你如何这么确定?”
  “因为那棵槐树在这儿。他不能走。”徐寒柯说着,笑容褪去了平日里的清淡风雅,变得有些深邃莫测。
  ……………………………………………………
  而另一厢,重六默然跟在掌柜身后。忽然掌柜停下脚步,重六险些撞上去。
  祝掌柜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望着他。
  “六儿,你怕不怕?”
  重六老实地回答,“怕……我听说书的说过官府审问犯人时用的那些刑,什么凌迟都算是小儿科……”
  掌柜笑道,“他们要抓的是我又不是你。”
  “那我跟着您干事,也逃不了干系啊……”
  “那这样,你去给徐寒柯当细作,举报减刑,如何?”
  “东家……我虽然只是个小跑堂,可最基本的道义还是知道的。您这么说可是有点小瞧我了。”重六不满地抱怨着,俩手往腰上一叉。
  祝掌柜低声笑个不停,仿佛觉得他是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似的。他将手放在重六的肩膀上,用一种与平日不同的认真目光望着他,“六儿,这几天辛苦你了。若你不想做这份牙人的差事,现在便可告诉我。我理解。”
  重六眨巴着眼睛,认真想了想,“东家,我还是想做的。”
  掌柜似有些意外,“这么多危险,要遇到这么多诡异的事,也仍然愿意?”
  “您也说过,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这两天见了这么多市面,你要是让我回去,我也回不去了啊。”
  见重六说得真诚,祝掌柜的神色柔和下来。他点点头,“既然如此,今天开始你就算转正了。往后牙人生意上的一些跑腿的活,我可就交给你了。”
  “好嘞!我办事儿您放一百个心!”重六笑嘻嘻的,好似得到了蜜糖一般。
  正要转身回大堂,重六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掌柜道,“东家,那套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回头就给您送回去。”
  掌柜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不必了,你穿着比我合适,送给你了。”
  “啊?!东家这我可受不起啊!”重六受宠若惊。
  祝掌柜却语气笃定,半开玩笑似的说,“当然受得起。看你把我的衣服穿得好看,我心情也好。”
  说完便施施然走了,留下一个一脸懵然的重六站在原地。
  ……………………………………………………
  徐寒柯和柳盛第二天就被当地州府的官员迎走了,国师也动身返京,热闹了好几天的槐安客栈再次冷清下来,日子也一点点回归正轨。
  重六仍然像以前那般跑堂。虽然多了个活计,可是这几日掌柜也没怎么叫他,大约是还没什么新活要交给他做。只是有一天他帮忙掌柜打扫屋子的时候,看到了九鸾仙子那柄浮尘,被摆放在架子上。
  大概是国师派人送来的?
  重六也没见掌柜离开客栈,不知他什么时候要去找那个能制作帮助国师断梦的铜盆的人。
  而重六手指头里的奇怪突起倒是没有再继续生长。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好多天没听见城隍经过的声音了。
  城隍生病了?还是跑去别的地方串门了?
  重六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挂心。
  一日下午,送走了一波吃午点的客人,厨房正忙着准备晚上的菜,重六和朱乙麻利地擦着桌椅,摆放着筷子筒和酱醋瓶,把酒分进一瓶瓶酒壶里。
  这时,有客人进门了。来人大约四十多岁,满脸庄稼人被日头雕刻出的风霜纹路,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短衫,双手有些紧张地抓着一个旧包袱,能看到指甲缝里尚未清洗干净的泥土。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常进城的人特有的怯意,仿佛不确定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合规矩”一般。
  重六忙迎上去,笑容一如既往的热情明媚,“呦客官您来啦!您几位啊?要住店吗?”
  一边说着,一边拿下来肩膀上的白手巾给客人掸掸衣服上的尘土。
  那庄稼人被重六的热情弄得面红耳赤,局促地站得笔直,“小……小兄弟,我跟您打听一下儿,您这儿有位姓祝的先生吗?”
  “有啊!您是来找我们掌柜的吧?真不巧,他刚刚出去跟酒店谈生意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您要不要在大堂里喝口茶歇歇脚?”
  庄稼人被重六带到附近一张桌子前坐下,重六麻利地给他端了一壶茶和一碟花生米上来,“您要不要吃点心?我们这儿点心是桂花斋进的,倍儿好吃也不贵。”
  “小兄弟,快别忙了,我就在这儿坐坐就行。”庄稼人不好意思地憨笑着。
  “那行吧。您有事儿叫我啊。”重六说完,便继续帮助朱乙扫地去了。
  忙完一遭,朱乙便去清理今天几个结了账退了房的客人的房间。重六留在大堂里盯着,一时没有客人,无事可做,手里拿着戏本子也看不下去,便趴在柜台上,试着跟那庄稼人搭话。
  “大哥,您这是打哪来啊?”
  “啊,我从水梨坡那边来。”
  “呦,那可挺远的。”
  “可不是,我今儿天刚亮就出发了,现在才到。”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包袱里掏出一张胡饼,不好意思地看着重六,“那个……我能在这儿吃外食吗?”
  重六笑道,“行啊,您快吃吧,肯定饿坏了。”
  庄稼汉大口嚼着硬邦邦的饼,眼睛往门外瞧,似有一分隐忧。
  重六想,这个人要见掌柜,难道是……来做牙人生意的?
  于是他问道,“大哥,您找我们掌柜是为了什么事啊?”
  那庄稼汉有些为难似的。重六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您也不用非得告诉我,我就随口这么一问。”
  庄稼汉喝了口茶水,把嘴里的饼咽下去,这才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听一位经过我们村的方士神仙说,这儿有个大概能帮我的祝先生,才来的。”
  “方士?”重六顿了顿,干笑道,“不会是个叫松明子的人吧?”
  “啊!对,对!就是他!”
  好么……重六一直就想松明子跟掌柜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关系……原来是个托儿?
  “我们掌柜确实很有本事,您算是找对人了。”重六也尽职尽责地夸着自己的东家。
  庄稼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再这样下去,今年整年颗粒无收,我们一家人都要饿死了。”
  重六一听,忙从柜台后绕出来,坐到庄稼汉旁边的凳子上,“怎么回事儿啊?闹旱灾了还是涝灾了?我也没听说啊?”明明听街坊邻居说的是,今年天气好暖得早,会是个丰年的。
  “都不是……是我们那片地……闹鬼!”


第22章 黄铜筷子(2)
  “闹鬼?”重六愈发来了兴致,“怎么个闹法?”
  庄稼汉道,“我们家原本只是水梨坡大地主石建旬的佃户之一,从我父亲开始就在给他家干活了。后来石家和冯家产生地产上的纠纷,再加上几次三番的一些纠葛,两家结了仇。
  三年前朝廷下了控米令,不是不准在私田上种稻米了吗。石家不舍得自己已经播下的种,就还是偷偷种了,结果被冯家上报给了县衙。石家家产就给抄了,所有田地都被拿出来变卖。大多数田都被冯家买走了,剩下的就被有点现钱的佃户们买了。
  后来听说石家现在的家主石雨至在去年郁郁而终,临死前诅咒所有石家田地此后再也长不出半粒粮食。”
  控米令重六是知道的。朝廷发的薪饷很多都是按多少石米来算,民间交易商贩交易也常常有用米来抵钱的,所以米也渐渐成了类似于银钱的东西。有一阵有一些米商米农勾结抬价,导致民间交易动荡混乱,于是朝廷下了控米令。也就是说以后只有朝廷的公田和贵族的田地上可以种米,私田不允许再产米了。
  当年这皇令下来到实施的间隔很短,而当时在任的天梁县令崔广手段蛮横,下狱抄家了不少顽抗或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掉所有稻谷的农户。
  看来这石家人便是其中之一。
  重六托着下巴问,“然后呢?你们买到的田难道真的长不出粮食来了?”
  “何止是我买到的那几亩地,就连我家后来添置的几亩小田也一样。明明雨水充足,土壤也好,但种什么都不活。那些种子扔进去就烂了,没有一个发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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