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桑白双手紧紧抓住赫渊，小心翼翼地跨进浴室。
　　他知道，赫渊身上的伤肯定严重，严重到不愿意让他看到。
　　他凭赫渊跳入浴池的声音摸到浴池前，蹲坐在地上趴在边沿，寻找赫渊的方向：“我想照顾您，您需要什么就说，我给您拿。”
　　说完，他听到赫渊一声嗤笑。
　　桑白赶忙解释：“我看不到也能帮您拿茶水，糕点，水果，也能帮您沏茶。”
　　赫渊：“你是在自责么？如果是，没有这个必要。季墨的话你没听到么？我这么做是在报恩。”
　　桑白茫然。
　　赫渊半躺在浴池里，缓慢讲述了一年前桑白救他的事。
　　“你救了我，但我苏醒时灵力的爆发害得你灵源受损，失去记忆，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桑白看不到赫渊的表情，只听到赫渊声音缓慢，低沉：“所以，我跟你结为婚契就是为了答谢你救过我的命。”
　　“这一年里，你的记忆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找回，但我会修补你的灵源，给你足够护体的灵气。”
　　“所以，你不用自责。明白了么？”
　　“是，是这样的么？”
　　桑白惊愕不已，他一百年前竟然救过赫渊。
　　所以，赫渊跟他结为婚契是为了报恩。
　　而不是……觉得他可爱，喜欢他。
　　桑白听了之后心里一点都没有开心，反而却空落落地，酸酸得难受。
　　他低头说：“您，您已经给了我足够多的了，您不需要再报恩。还有刚才那道劫雷算是我欠您的。”
　　“那你的意思是……”
　　赫渊停了好一会儿，低低地问：“你的意思是，婚契可以结束了么？”
　　“不是！”
　　桑白忙说：“不是的。是，是我也……想对您好。”
　　赫渊又不语了。
　　浴室陷入一片安静，周围蔓延着温热的水雾味道，偶尔听到一两滴凝结的水滴滴落紧浴池的声音。
　　这一切对看不到赫渊表情，听不到赫渊回应的桑白，都是一种折磨。
　　难道赫渊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好么。
　　许久，他终于听到赫渊开口：“那就保护好自己，别受伤，别再像今天那样替别人受劫雷。”
　　“明白了么？”
　　桑白点头：“好，我听您的。您，您还有什么要求？”
　　赫渊：“会沏茶么？”
　　“会！”
　　桑白一喜：“我现在就去。”
　　他站起来瞎摸着就走出去，刚迈出浴室门眼前豁然开朗，眼睛恢复了视觉。
　　赫渊的声音从氤氲的浴室传来：“别烫着手。”


第34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桑白格外遵守赫渊定下的规定。
　　每天上课不打瞌睡不打游戏认真听讲。回家换好衣服就去做作业，背书，刷题预习功课。
　　晚上主动照顾赫渊,沏茶倒水乐此不疲。
　　赫渊吩咐他：“那张抽纸。”
　　桑白哒哒哒跑去抽一张给他。
　　赫渊：“再那一张。”
　　桑白又跳下床去拿。
　　反复几次之后桑白看出来赫渊是故意的。他也不生气,拿一盒抽纸递巴巴给赫渊。
　　睡前早早钻进被窝暖着，等着赫渊进来就试图往人怀里窝。还变出狐耳狐尾给他摸,又乖又软还好欺负。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赫消气。
　　结果，赫渊还是寡淡如初。
　　除了偶尔检查他灵源的恢复情况之外就躺在他身边睡觉。连桑白几次想要看他伤都被拒绝了。
　　桑白黯然不已。
　　体育课上，几个班级的篮球队员正在热火朝天的打着球赛，球场上女生尖叫加油声此起彼伏,高喊口号频率最多的是：“关浩加油！关浩加油！关浩加油！”
　　关浩穿着蓝色球服,高大强壮的身体灵活敏捷地越过一个对手的阻拦,抱着球转身轻跃。
　　半空中，少年长臂长腿上是韧劲的肌肉线条,上衣掀起露出腰身上的紧实的人鱼线。
　　帅气的身姿和干脆漂亮的灌篮，又引来周围阵阵惊呼。
　　只不过关浩在跳跃起来的时候，视线透过围在厚厚的观众人墙，不经意落到了远处台阶上的一个男孩的身影上。
　　仅仅一眼，似乎浑身的神经都被那个身影吸引。
　　明明连是谁都没看清楚，却想走过去,想靠近。
　　仿佛是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围在球场的人太多视线很难穿透过去,关浩只能在跳跃投篮的时候朝那边观望。
　　越是看不清楚越是着急想看，结果比赛走神连连失误,几分钟之后被对方拿走了十几分。
　　旁边一队员看他太过反常，问他：“关浩，你没事吧？”
　　关浩抿了抿唇,举手要求裁判把自己换下。
　　在众多疑惑的眼神下，他走出了球场，朝着那个身影的方向走去。
　　桑白毫无心情观看球赛，他独自坐在台阶上想到怎样才能恢复跟赫渊的关系。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投来，遮挡前面午后的阳光。
　　桑白抬头。
　　当看到人模样的时候，他惊喜地脱口而出：“关浩？你身体好了？！”
　　关浩真的被他的灵力救活了！
　　还能来学校上课了！
　　关浩一顿，疑惑问道：“你认识我？还知道我受伤？”
　　“啊？”
　　桑白这才想到，关浩已经被篡改了记忆。
　　已经不会知道自己是半妖，突然发狂被带到三界管理局的事。更不会知道他的母亲是蛇妖，如今被罚关了紧闭。
　　桑白借故说道：“哦，我，我听说你请假了几天。”
　　关浩眼神一暗，低声说：“……我家里出了点事。”
　　他被改过的记忆，只知道妈妈送他上学途中遇到了车祸死亡。
　　桑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关浩指了指桑白旁边，问：“我可以坐你这里么？”
　　“可以啊。”
　　桑白给他挪了一点位子。
　　关浩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连这位长得白净可爱的男生名字都不知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接近他。现在坐到他身旁后，整个人都放松着很舒服。
　　他问桑白：“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
　　桑白：“桑白，高三2班。两年前我打球脚受伤你背我去过医疗室。”
　　被这么一提醒，关浩隐约想起来了些。
　　他心里竟然有些开心，笑道：“我都忘记了，谢谢你还记得我。”
　　几名女生早就在关浩离开球场的时候，怀着雀跃的小心思跟了过来。
　　她们送过来一袋装着饮料和零食的袋子，满怀紧张和期许地问：“关浩，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饮料？”
　　关浩嫌麻烦，以往他都会拒绝这些。
　　现在他觉得，桑白可能会想吃。
　　他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你们几班的，一会儿我买别的东西送还给你们。”
　　女生们惊喜地说不用不用，但还是报出了班级和名字。之后开心的离开了。
　　关浩把女生送来的零食，递给桑白问：“要不要一起吃？”
　　袋子里面装着两瓶运动饮料和几包小零食，还有一包桑白喜欢吃的杏仁巧克力豆。
　　“我要这个。”
　　桑白大大咧咧的指着巧克力，说：“我都坐这里半天了也没人过来理我。你才来就一会儿，就有人送吃的。真让人羡慕。”
　　“也不是什么好事。”
　　关浩笑道。
　　他拿出巧克力，细心地撕开包装盒，把里面装的巧克力一粒粒露出来后才递给桑白。
　　又觉得吃了巧克力会口渴，还拿出一瓶饮料，拧开瓶盖得放到桑白手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做这些。
　　桑白捏着一颗巧克力豆塞进嘴巴咬着，问：“问你个问题行么？”
　　关浩：“什么？”
　　桑白悄悄地：“听说学校好多女生喜欢你，你是怎么让他们喜欢上你的？”
　　平时班里男生们也都爱这么开玩笑问他，关浩都是笑笑过去。
　　现在桑白问，让关浩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很为难，仔细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她们喜欢看我打球？”
　　关浩想到了什么，小声问桑白：“你这么问，是不是因为有喜欢的女生？”
　　女生？
　　桑白想了想赫渊那副淡漠的模样，觉得冒犯那位仙君，心虚：“……算有吧。”
　　关浩笑了：“那你就主动追她呗。”
　　桑巴：“怎么追？”
　　这问题又把关浩难住了。
　　他想了想，说：“我也没追过人……要不你就送礼物，送花，约出去逛街，看电影？”
　　桑白眼睛一亮：“对哦，可以有这么多方法呢。”
　　他跟赫渊在一起，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每天晚上两人也就在家相处时间那么一小会，时间久了怎么都会腻。
　　确实自己应该主动做点什么让赫渊开心下，说不定两人关系就改善了呢。
　　关浩看他的意见对桑白有用，心里升起了些成就感。
　　他不忘提醒桑白：“你别被老师发现，学校可不允许早恋。”
　　桑白自信十足：“放心吧，老师绝对发现不了我。”
　　下一节要开始了，两人离开操场时关浩有些不舍，说：“你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桑白爽快答应：“好，谢谢你的巧克力，下次我请你吃。”
　　～
　　季墨一手抱着艾莉，一手提着各种补品来赫渊家里探望：“领导，还活这么？”
　　赫渊坐在茶室，淡淡的：“葛榕调查的怎样呢？”
　　“还在三界管理局调查着呢。”
　　季墨汇报情况：“这棵榕树大约有三千多年的树龄，是青邸活时间最长植物。”
　　赫渊嗤笑：“你看着他像植物？”
　　季墨：“他还真是植物。原本长在你家小狐狸洞穴口的一颗老榕树。”
　　“三千多年没有灵源，只是默默成长，就突然有那么一天他有了感知，还会说话了。”
　　赫渊：“你查出来的？”
　　季墨：“他自己说的，看着不像是撒谎。”
　　“原本花木妖薄并没有他的名字，经历了上次的雷劫后忽然就有了榕树妖葛榕几个字，寿命显示，他还能再活五千年。”
　　“确实奇怪。”
　　赫渊颦眉：“若非本身妖族，一般的花木拥有灵性成为妖。难道是我的转灵丹起的作用？”
　　季墨摇头：“我觉得转灵丹只是催化，他是在之前就生长出了灵源。不然怎么会跟着小狐狸到处跑。”
　　赫渊：“既然是名字已经记录在了花木妖薄，只要没做过违背戒律的事，就放出来吧。”
　　“好。”
　　季墨自己给自己沏了杯茶，答应着说：“看着也像个正直的妖。对你家小狐狸也是真的忠诚。他可是看着你家小狐狸长大的护卫树呢。”
　　赫渊冷哼一声，撇开眼睛：“关浩的事呢？”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
　　季墨急忙放下茶杯：“咱们三界还真是出现了奇迹。关浩那小孩现在竟然身体健康，心智正常。今天已经开始去学校上课了。”
　　“他是数万年来第一个因为抽离灵源回归人类，还毫发无损的半妖。”
　　赫渊皱起了眉头。
　　他抽离过关浩的灵源之后，明显感知到关浩的生命体在减弱。照哪个样子下去，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太奇怪了。
　　他问：“你确定关浩已经恢复了人类？放任他去学校真没问题？”
　　季墨：“放心吧。为了以防万一，我放了跟踪法器在他身上。随时可以观察他的情况，你要不要看看？”
　　赫渊点头：“嗯。”
　　茶室放着一汪水潭，季墨手指点在上面水潭立刻显出了影像。
　　正是关浩跟桑白在操场台阶上时的情形。
　　关浩穿着篮球服高高大大地坐在桑白身旁，只是那样背心和短裤在赫渊眼里跟没穿衣服没什么区别。
　　男孩帅气的脸庞上流着来不及擦掉的汗水，薄薄肌肉覆盖着的双臂长腿，看上去满满的青春活力。
　　这样一个男孩侧身面对桑白笑得一脸温柔。
　　做事更是体贴，递零食时不忘撕开包装袋，送水喝时还拧开盖子。
　　而小狐狸呢，一颗一颗往嘴巴里塞着巧克力豆，贪吃得毫无防备。
　　难怪发/情期也要跑出去见关浩，原来两人关系这么好呢。
　　赫渊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口中狠狠咽下。
　　季墨发现这一会儿不见艾莉，站起来到处搜寻：“唉，我家宝贝呢？艾莉，艾莉，爸爸在这呢？”
　　等看到艾莉在做什么后，脸都惊呆了：“艾莉，你干嘛！你怎么往人拖鞋里钻，你不嫌臭啦。”
　　他一向爱干净的艾莉竟然坐卧在一双毛绒小熊拖鞋上，脑袋往里鞋洞口钻，舌头往外舔着，嘴巴咬着。
　　一副十分喜欢陶醉的样子。
　　却因为脸太肥，只能卡在鞋洞口。
　　赫渊望过去一看，脸黑了。
　　那拖鞋是桑白的。


第35章
　　桑白回家后找不到自己的小熊拖鞋。光着脚蹭蹭蹭跑上楼,半途遇到赫渊提着一双新的拖鞋给他。
　　桑白低头穿上：“我原来的那双呢？”
　　“脏了，扔了。”
　　赫渊淡淡说完，转身就走：“过来,来书房学习去。”
　　语气,神态，背影全都大写着不开心。
　　桑白：……是谁又惹着这位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