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谢迁同他分开,唇瓣染血看上去极艳,眼眶红得也活像受了欺负:“你得告诉我,我才心疼你,我才不担心。”
楚灵越原先本就是在装饰,此刻经谢迁这么一打岔,忍不住就猛咳了起来,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似的,脸色也苍白下来,吓得谢迁赶紧去给他拍背。
咳到最后,楚灵越的眼神里都有些疲惫,不过也是此时他才惊觉自己此刻隐瞒的做法多有不对,这样下去,只会增添双方无谓的担心,若是换位想想,谢迁生了病却不告诉他,他估计自己能疯。
于是他缓了一下之后,便开口解释了一下,告诉谢迁说白玄说他近日积劳成疾,昨日一战灵力损耗严重,继而伤到了根本;但也不至于就到了药石罔效无力回天的地步,会好起来的。
随即他探手碰了碰谢迁的脸,轻忽地笑了笑,难得叙说了真心:“我病了,病中很想你。”
谢迁闻言嘴一抿,眼泪水瞬间包了一眼眶。
不过他却不敢再让楚灵越站着了,赶紧扶他过去躺着,本来谢迁不想再跟他说话让他耗费心力了。
可是楚灵越却拉着他,眼神犹豫,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片刻后,他终是直接说了:“……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谢迁一听,便知他这回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在楚灵越床边坐下,把袖子里的木偶拿出来,垂眸看了一眼,小小一个,雕得活灵活现很是精致,若非木头的质地过于明显,看起来几乎可以乱真,他顿了一会儿,终是笑了一下问道:“这是你自己雕的?”
楚灵越没敢答话,只谨慎地点了点头。
随后谢迁又顿了片刻,冷冷静静地问:“是什么咒术?以前竟从未见过。”
“木偶术。”楚灵越说,“我自创的,没有人会。”
“能将死物活化,你还挺厉害。”谢迁笑着说,而后又随口提了一句,“那你要是雕个人偶赋灵,是不是也能变个人出来啊?”
谁料楚灵越听了这话却愣住了。
楚灵越此时有点昏沉,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没反应过来,只是愣在了当场。
好在谢迁也只是顺嘴一说,并未深究。
其实谢迁当初是察觉到了蟹藕不对劲的,就是当时他们带蟹藕回神枢府医治,出来之后蟹藕突然就好了,分明之前赤令府和子说府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不过当时他以为是原来那只……去世了,楚灵越不想他伤心,便找了只一模一样的给他。
谢迁还在暗地里给蟹藕烧了许多小衣服和小零嘴去,也伤怀了好一阵,不过未免辜负楚灵越这份心意,他就一直没有说出来。
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这么看来,还是他低估了楚灵越的能耐。
不过楚灵越跟自己几乎寸步不离的,他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雕的……
想到这里谢迁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神枢府楚灵越的竹苑里面那间他没进去过的屋子,谢迁隐隐觉得,那间屋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不过此时他却没心思细想,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臊人的问题,他看了楚灵越一会儿,随后才别别扭扭地问:“你和蟹藕灵力相通,那岂不是,它听到什么,你就能听到什么?”
楚灵越觑着谢迁的脸色,也没敢太得意,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迁听闻,脑子里便开始飞速回忆起自己到底对蟹藕说过什么。
蟹藕,他不在我都睡不着。
蟹藕,他会不会好好吃饭?
蟹藕,我好想他。
蟹藕,那天真的好舒服。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谢迁越回忆,脸就越红,甚至感觉头顶都快冒烟儿了。
幸好楚灵越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此刻并没有趁机调戏谢迁,否则谢迁一定会尴尬到想要就地和离。
而且楚灵越此时看过来的眼神清澈,像是没有一丝杂念,让谢迁的心情也奇异地平缓了下来,心想,我对我夫君说这些,不就是房中乐趣?更深入的也交流过了,这有什么的?
许是羞耻到了极致,便实现了突破,以至于这会儿谢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莫名奇妙的,居然就凑到楚灵越耳边,轻声跟他说了一句话。
楚灵越听了之后,眼睛微微睁大,眼底似有些不可置信,不过片刻之后,看向谢迁的眼神却沉了下去,闪烁着些许危险的光芒。
不过此时谢迁却及时跳开了,说要去找白玄问问情况。
楚灵越看着谢迁落荒而逃的背影,靠在床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他这心肝儿,管撩不管灭啊。
谢迁直到走出门,也觉得自己方才那句话实在是太大胆了。
“快点好起来,我想要你。”
第59章 推门
谢迁出门之后白玄正临风站在栏边, 好似在看繁星,也好似在看人间。
谢迁走过去,先是同白玄寒暄两句:“大祭司气色看着很好, 感觉我都望尘莫及了。”
白玄眼眸偏转,看着谢迁笑了起来:“世子太会说笑,我半边身子入土的人,哪比得世子青葱年少。”
说完之后, 白玄也知道谢迁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于是便没再扯其他的, 直入了主题:“言疏自幼体质不好, 不生病还好,一生病便是长久之计, 这回伤得要严重些,但不至于伤了根本, 好好将养,会好起来的。”
谢迁听完, 便知道白玄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 随即便也没再多问:“好。”
然后谢迁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眼见着这天渐渐地就亮起来了。
于是谢迁便同白玄告别, 打算带楚灵越回子说府养着。
不过临走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回头问白玄:“对了, 听闻前太后娘娘近日总找大祭司的麻烦, 大祭司可有觉得厌烦?”
太后自从楚灵越将天景帝请回后宫养老之后, 大抵是忧思过度,竟缠绵了病榻,可是她却不要太医近身医治, 点名要白玄,有一次甚至在深夜子时将白玄请进了禧宁宫,十分磨人。
此时谢迁言下之意,便是可以从中周转一二。
不过白玄却摇了摇头:“世子事多,不必费心了。”
白玄并非惯会客套的人,他说不要,应该就是真的不要。
于是谢迁也就没有再劝解了。
他转身又进了房间,不过此时楚灵越许是精神不好,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睡着了,谢迁舟车劳顿本也累,可他尘灰沾身,就没有上床,只在床边握着楚灵越的手睡了过去。
谢迁难得的又做梦了。
不过这一回,他既没有梦到可怖的前世,也没有梦到寿命即将终结的往后,只是梦到了当下,和楚灵越在一块儿的日子。
可是梦到最后,还是不禁有些潸然,他想,若他当真只有两年寿命,那他该怎么办,他家人该怎么办,楚灵越又该怎么办?
谢迁坚信他们对自己的感情,他有这么多的牵绊,所以面对死亡,他才不能坦然,可是,单凭他一人,他能够与天挣命吗?
要不要……至少同楚灵越商量一下?
可说了这个,那势必就要提到重生的事,以及前世相关的所有事。
要全部告诉楚灵越吗?
不。
此次谢迁这个念头一出,脑子里居然掠过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在借此在警醒他,这件事不能说似的。
谢迁在睡梦之中都忍不住蹙眉,额上也见了汗,像是要同这念头抗争。
因为按他自己的想法的话,他想说的,他是想说的。
可那个念头却在警告他,不,你不可以说!
谢迁在挣扎之间,整个人就像要溺毙在水中似的,感觉呼吸似乎都不畅快了。
“迁迁,醒醒。”就在此时,他耳边忽地传来楚灵越焦急地呼喊,“迁迁。”
谢迁听到声音,整个人一下便直接坐了起来,胸膛快速起伏,眼神也愣愣地望向楚灵越,像是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楚灵越有些心疼地搂过他:“这是怎么了?”
谢迁安安静静地靠了一会儿,随后才眨了眨眼,可开口的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就推开他转身去了桌边,刚一到他就没忍住撑着桌子缓了口气,脑子里似还有些余痛。
谢迁闭了闭眼,不太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灵越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
此外因着楚灵越已经醒了过来,他们便未在卜星台多做停留,同白玄告别之后,谢迁便带着楚灵越回到了子说府。
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
时间如驹过隙,转念间便已过了一个花开花落的春天,当真是快得很了。
这边等谢迁把楚灵越在子说府安顿好之后,他自己就去洗了个澡,然后便准备出门一趟。
毕竟他久未回京,这一回来,起码是要回赤令府和神枢府一趟的。
在回赤令府的路上,谢迁就在想,谢无涯这事他到底要不要跟温遇说。
不过待他一见到温遇,他便明白,这事不需要他说了。
温遇早早地便等在了赤令府门口,见到他来,远远地便望了过来,直到谢迁走近,温遇才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又在他肩膀上比划了一下,期间难得见她红了眼眶,一时之间竟是哽咽着没有说出话来。
谢迁实在受不住这种场面,好在温遇及时开口:“此一行,苦了你了。”
谢迁一怔,温遇又说:“你们父王……也劳你费心了。”
谢迁抬眼看她,片刻后问:“父王都告诉你了?”
温遇闻言点点头:“说了。”
谢迁有点不敢相信,谢无涯在妻儿面前一贯要面子,尤其是对温遇,当初温遇在最辉煌的时候嫁给他,谢无涯就此便失去了在同等的情况下超越她的机会,谢迁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些不服气,却没想到,谢无涯居然愿意主动将自己没有灵力的事告诉温遇。
若是从前,谢迁必定是认为,这是谢无涯认输了,经历这么多年,到了最后,终于承认他不如温遇。
可现在,谢迁却知道谢无涯这样或许不是认输,反而是真正地放下了,毕竟有时候在爱人面前,逞强好像并没有意义。
比起赢过她,更愿意毫无芥蒂地爱她。
想到这里,谢迁心里一揪,不禁心想,自己是不是对于楚灵越也不该有这么多秘密?
可他刚想到这里,脑袋又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
好在温遇没看出异样,而此时在一旁杵了许久的谢缈终于像是看不下去他和他母妃如此煽情,走过来假意有些不耐烦似的说:“行了行了,可别在大门口对着哭,丢不丢人。”
谢迁顺势看过去,对着谢缈笑了起来,然后喊道:“姐。”
谢缈闻言一愣,像是许久没听谢迁这么喊过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之后,她猛然转身往府内走,只留下凶巴巴的一句:“快进来吃饭!”
声音里却已然带了哭腔。
谢迁和温遇对视一眼,均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那边谢缈估计是有点没控制住,进府之后就自己跑了,只留下温遇和谢迁一道儿去饭厅。
趁此时机,谢迁询问道:“我姐最近如何?”
京都内的大事谢迁都有消息得知,唯有家人的私事不便传议。
他这一提,温遇就知道谢迁指的是什么了。
当初天景帝一见顾尘微便将他恩赦之后,谢缈为此高兴了许久,毕竟是陛下金口玉言,顾尘微连案底都不会有。
谢缈当时甚至都已经畅想到来年顾尘微金榜题名时的春风得意,也在想剩下这半年要不要再给他安排个什么让他历练一下。
可她还没来得及询问顾尘微的意见,顾尘微便不辞而别了。
狠心得连只言片语都没给谢缈留。
谢缈当时得知顾尘微走了,整个人都恍惚了片刻,可过了两天,她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了,就跟从来没有见过顾尘微这个人一样。
期间有体己的人给她递了顾尘微走到哪里的消息,但她也都只是一笑置之。
温遇此时当然也知道谢迁问的是什么,不禁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大抵缘分不够吧。”
其实温遇这话说得不错,前世谢缈和顾尘微的婚姻,全靠谢缈一厢情愿。
这一世谢缈不再执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弦,好像也该断了。
其实也是,谢缈生来高贵,一向学不会低头,前世对待顾尘微也只是强硬倔强地将人留在身边,从来说不来软话,她自有她不可忘却的骄傲。
想到这里,谢迁便又忍不住想,虽说这一世目前看来,走向已和前世大有不同,可要说圆满,却也远远够不上。
谢缈的爱情,谢无涯的傲气,还有谢迁他自己的……生命,似乎都要走到了尽头。
这么看来,他们赤令府的人,就好像注定不能平顺。
唯有温遇稍稍安稳一些,只是见他们这样,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不过……谢迁悄悄看了温遇一眼,想到了当初阿苏若说的那个端宁侯府的‘度运’之法,难道这秘术当真存在?
谢迁心想,等他回到子说府,看来得再好好去再翻一翻那个置物阁。
他正想到这儿,谢缈便已经再收拾好形容出来了,谢迁看她面色如常,跟温遇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席间谢迁跟她们又细细说了些在北境发生过她们却不知道的事,不过很好地隐瞒了不大安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