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起钱另外还有一件事更让谢迁糟心的,他又拍拍楚灵越的腰腹,又问:“那按这个意思,当初孙溪正那两幅天价字画岂不是你买走的?这得多少钱啊!”
“是我,”楚灵越说到这稍微有点心虚,又找补了一句,“其实也没多少钱。”
谢迁继续拍他:“这还没多少钱?你小金库是不是特别庞大?而且这钱花给孙溪正,我怎么就觉得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以后会让他吐出来的;也没有小金库,我的就是你的。”楚灵越不愿再提其他事来扫兴,于是转移话题说,“迁迁,别拍了,再拍要吐了。”
谢迁一惊,赶紧收手:“真的吗?那我不拍了,我就是没忍住嘿嘿。”
随后他便安安静静地抱着没再有小动作了。
没一会儿便到了溪鸣涧。
溪鸣涧与外面的时节似乎有些差异,此时长浮京周遭的花都已经谢得差不多了,但溪鸣涧里的山花却好似才将将盛开一般,入目一片鲜妍。
而他们要走到瀑布泉下还要经过一片桃花林,此处桃花乃是天生天长,生得却比专人打理的似乎还要茂盛一些,颜色粉白交加,置身其中,就仿若走进了昆仑仙境一般。
谢迁看着心情甚好,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欢喜雀跃。
而他想着待会儿要烤花瓣鱼,于是便探手去接空中飘落的桃花瓣。
楚灵越坠在身后,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桃花林里欢笑着的谢迁,像是要将此情此景镌刻入心一般。
此时谢迁已经接了一捧的花,他回头见楚灵越走近,然后居然出其不意地将那一捧花往楚灵越头顶洒去。
霎时就像下了一场动人心弦的桃花雨。
然后谢迁就在这场不湿青丝却软心肠的桃花雨里,骤然吻上了楚灵越的唇。
不过只是蜻蜓点水,他很快就退了开去,他退开的时候,方才刚好落在他们唇间的那一瓣花,才又飘然落下,像载了两方欲言又止的心意。
等楚灵越从这个吻里回神的时候,谢迁已经走远了,手上又已经接到了烤鱼用的花瓣,他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都是就地取材,鱼是泉里的鱼,捞上来之后楚灵越在那儿收拾着里外铺满花瓣,谢迁就在旁边生火。
他们俩都不是擅长这些的人,忙活了好一通之后这才成功开烤,谢迁本来都累饱了,可没一会儿这鱼居然就烤出了香味。
鱼本身的鲜香配上火柴的炭香,再带着一丝闻起来甜而不腻的桃花香,霎时便勾得谢迁咽了口水。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楚灵越说熟了之后却一刻也等不得了,急不可耐地就上前撕了一块鱼肉,楚灵越根本没来得及阻止他:“小心烫!”
确实是烫,谢迁撕下来之后便没太拿稳,从这只手扔到了那只手拿着,但都还是烫,可他也不忍心扔,于是直接又扔进了嘴里。
他边吃边哈气,烫得几乎嘴都合不拢,含糊不清地说:“好烫好烫,但好好吃……”
楚灵越看着他那样儿实在没办法,有些无奈地低头笑了笑。
而后他把鱼背在背后晾凉了一会儿,这才整只都给了他,给他之后自己便又坐下开始烤第二只。
谢迁一个人吃得欢,但他也没忘了楚灵越,在他身旁坐下之后就撕了一块最嫩的肉喂给他:“刚刚有点烫的时候我直接啃了一口,你不准嫌弃我。”
楚灵越张嘴便吃了:“不嫌弃。”
“想你也不会。”谢迁挨着他边吃边笑,“你嫌弃我我就直接亲你。”
“那我好嫌弃的。”
谢迁闻言一顿,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撞了楚灵越一下:“你怎么这么幼稚。”
“是吗?”楚灵越翻动着手里的鱼,“我觉得还好。”
“这种时候你就应该说,”谢迁啃着鱼,下意识就教他说,“那你喜欢幼稚的还是稳重的?或者你喜欢幼稚的吗?”
“是这样吗?”楚灵越偏头看他一眼,眼底带着笑意,“可我觉得这样有点油滑。”
谢迁说了那话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楚灵越却这么说,弄得他一下精神了:“你才油滑……”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楚灵越却又忽然开口了,用最随意的表情和语气说着惊天动地的话:“我应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你都只能喜欢我。”
虽然楚灵越的行为和眼神时常都在说这句话,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说出口,如此不讲理又满是独占欲。
谢迁手里的鱼都差点掉了,而以他素日的反应,这时候本来应该回一句‘凭什么啊’,可此时他却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会儿楚灵越也顾不得吓不吓到他了,叮嘱说:“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能喜欢别人,也要学会跟别人保持距离。”
谢迁还是愣着,楚灵越便又继续说:“不然你就是红杏出墙,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迁回神,很快便又收拾好了神色,他笑了下,特别肯定地说,“真的知道了,你放心吧。”
他俩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提这个,只接着烤鱼吃,楚灵越负责烤,谢迁负责吃和喂食,一番操作下来,两人竟一起吃掉了四条鱼。
谢迁撑得不行,摸着肚皮就躺在了旁边草地上,一开始他还跟楚灵越说着话,后来他就没了记忆,渐渐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溪鸣涧里已月上中天,月色的银辉洒在涧中,像给这挂瀑布都覆上了银光,不远处桃林里还有萤火飞舞,实在美得令人心折。
“醒了?”
楚灵越地声音自上传来,谢迁这才发觉他正躺在楚灵越的腿上,身上还盖着楚灵越的外衣。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楚灵越的眸子都仿佛染了星光,下颌线更似银刀,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我看你睡梦中眼睛一直动,”楚灵越问,“是梦见什么了吗?”
他不说谢迁还想不起来,近日谢迁已经很少做梦了,更不怎么梦到前世的事,但每每有梦,也都还是噩梦。
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梦见的是他和楚灵越十四岁那一年的雪山初遇,风雪中的楚灵越,一直都是他雪时所遇的仙。
也是他回来之后,做下的唯一一个美梦。
不过谢迁并不打算在此时说出来,于是他说:“梦见蟹藕了,它太可爱了。”
楚灵越听到这里眉目一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要带它去北境吗?”
“不了吧。”谢迁说,“舟车劳顿,我怕它受不了;再者我怕到时候没时间照顾它。”
“可它很黏你,你不在它可能也要生病了。”楚灵越说,“带它去吧,届时你应该是同父王一道住在北境帅府,会有人照看它的;我问过大夫了,它现在身体很好,而且它是野生的猫,不会怕这些。”
谢迁闻言坐了起来,有些高兴的模样,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楚灵越这回竟说了这么多话:“真的吗?”
“真的。”
谢迁仔细想了想,觉得倒也可行,于是特别高兴地应了下来:“好!那我回去就把它的东西也带上!”
楚灵越点点头,在这一刻却忍不住想,人不如猫。
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又问:“还梦见什么了吗?”
谢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就没说话了,只又靠在他肩头抬头看这满天繁星。
在这样寂然无声的时刻,谢迁忍不住想,明明还没有分开,他却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开的时间不会很长,感情也会有重大进展(虽然现在感觉感情已经不错了哈哈)
第45章 荧阳
典客司使团出使北境的事果然很快就定了下来, 一行人将于四月十二出京,就在谢迁和楚灵越去溪鸣涧之后的第二天。
使团此次出京所为之事非同小可,是以仍是由太子楚元昭亲自送别。
楚元昭是踩着时辰才赶来的, 听闻前些日子楚元昭又新纳了一房小妾,近日正是温存的时候,便有些无心他事。
谢迁原本以为楚元昭会被上次妾室灭子的事影响,因为当时楚元昭看起来是当真恼怒,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还不到半年, 就又迎了美妾进东宫。
谢迁垂眸, 没将任何情绪和看法表露在脸上。
此时楚元昭正在和使团里的其他人告别, 谢迁站在一旁,也没过去, 只有些不舍地看着眼前的楚灵越。
他昨夜从溪鸣涧回来之后,便依次去了赤令府和神枢府向温遇谢缈还有温遥告别, 也让他们今日别来,免得到时候他受不了。
本来他也跟楚灵越说了别来的, 早上也是偷偷起的床,但是却在子说府门口见到了先等在那里的楚灵越。
这一路上楚灵越没怎么说话, 眉头也微微蹙着,好似昨日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离愁别绪又浮了上来。
谢迁伸手抚了抚楚灵越的眉心, 对他笑了一下:“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楚灵越一刻不挪地看着他, 眼里情绪饱满, 在这一瞬竟没了从前那种冷傲感, 竟有些像个失了糖的孩子, 他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谢迁笑:“还有呢?”
“也照顾好父王,京都这边, 母妃和姐姐你放心交给我。”
谢迁此次对这个是真的没有担心过,他继续问:“还有没有?”
楚灵越想了一下,说出了心底觉得最要紧的:“……早点回来。”
谢迁闻言一下笑开了,他上前轻轻抱住楚灵越,然后轻声告诉他说:“还有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知道了也会担心的,知道了吗?”
楚灵越似乎怔了一下,随后才拍了拍谢迁的背,应道:“知道。”
之后他俩就没再多说什么了,要说的早就已经说完,没说的也是往后的事。
于是谢迁抱了他一会儿就放开了,否则再抱下去他怕今天轻易走不了。
过后楚元昭又过来同他说了几句话,谢迁一一应了,态度不冷不热。
再之后便到了出发的时辰,谢迁翻身上马,随着使团一道出发,在马蹄踏起尘灰之时,谢迁狠了心没有回头。
直等行出了三里开外,连长浮京巍峨的城门都在目光中渐渐变小,谢迁才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居然觉得,城门口仍有一人长身玉立,像是也在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似的。
谢迁从前从没有这种感受,他以前都是站在城门口送别的人,而他此去,也并非一去不回,但他心底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此一去,再回来总会物是人非似的,是以他心头便总有些不舍。
而此行云容容也跟他一道去了,木萧萧则留在京都替他办事。
路上谢迁有时会选择骑马,这时候就是云容容替他照看蟹藕。
有一回云容容无意间跟他聊天儿,她说:“世子爷,我怎么觉得蟹藕跟以前比起来,看起来傻了叭叽的?”
谢迁没什么反应,淡淡反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云容容捏起蟹藕的两只爪子,“我以前逗它它都有反应的,您看现在,最多就只喵一声。”
她说到这,谢迁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里带上了些笑意,随口回:“大概它不想搭理你。”
“……”云容容没接这茬,只说,“世子爷,咱们出发这也有两天了,您一直也没个笑脸的,如今可算心情好了,吓死我了。”
本来不说还好,她这一提醒,谢迁便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长浮京里的那人,脸上神色不禁又黯了下去。
云容容:“……”我冰清玉洁一美人儿,为什么长了一张嘴呢?
此后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隔日他们便抵达了北境十三城中最北边的荧阳城,北境帅府便在荧阳城中。
谢迁等人先是去了使团所居的驿站,由荧阳城的城守大人代为招待。
他们这一行中,由于谢迁并未正式领职,是以他并非主使,主使大人乃是翰林院院长陈辛云,陈辛云还将钟山秀一道带来了。
钟山秀原是北境人士,此番高中状元,本就很得青睐,此行回去,怕是便会升了。
一路上谢迁同他几次结交下来,觉得他人十分疏朗磊落,心中也有山河永清的雄心抱负,由此两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他们到达那天,白天的时候谢迁也跟他一起在荧阳城里走了走,就当前形势讨论了几句。
直到暮色四合,谢迁这才紧赶着回了帅府。
听门口守卫所言,却发现谢无涯一天都在帅府,倒不像谢迁想的那样会到这时才从边境回来。
他径直去了书房,刚刚走近,就听里面传来带着边沙血性的一声:“谁?!”
随后便有一人前来开门查看,谢迁看清此人模样,唤道:“孟叔。”
此人乃是谢无涯手下左副将孟林远,年前跟前锋将军于风一道回了长浮京述职的。
孟林远见到是他,刚毅面目缓和不少,冲他憨厚地扯开一个笑:“是世子啊,早听说世子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快进来吧。”
谢迁点头笑笑,一边迈步上前一边说:“多谢孟叔,这么晚了,孟叔还在跟我父王谈军事吗?”
孟林远听到这顿了一下,随后才摸摸脑袋,憨笑着回:“啊,是啊!”
“看来边关战事吃紧,竟是不得歇息了。”
他这话一说完,便已经进到了屋里,荧阳城的帅府装饰简洁,谢无涯的书房里也没什么东西,谢迁一进去就看见谢无涯坐在案桌后的椅子上,旁边挂着一副边关地图,面前是几本摊开的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