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顾凌霄杀解九泽,不费吹灰之力。
同样是搅弄风云的人物,顾凌霄比他有过更煊赫的声势。
顾凌霄:“我未必不能和你一战。”
一触即发间,迟宁按住顾凌霄握剑的手:“放下。”
“师尊!”顾凌霄担心迟宁的安危。
“放下。”迟宁重复。
解九泽如果想用武力,早在几日前就动手了。能等到今天,是有别的阴谋。
顾凌霄及不甘心地收了剑,不忘警告解九泽:“你若敢对我师尊做什么,我定把你千刀万剐。”
解九泽在对面两人之间看了看,摇头一哂,语气忽然变得戏谑:“看来传言也有可信之处,迟仙尊自诩清高,却和徒弟纠缠不清?”
“什么传言?!”迟宁问。
解九泽话说一半却留了个悬念,不想再在摇光殿纠缠:“师弟还是安心养病,未免这身子骨朝不保夕,说出去极丢簇玉的脸面。”
对方走后,迟宁叹口气跌坐回椅子上:“解九泽太谨慎了,我套不出来他什么话。”
通过两人的对话,顾凌霄把事情了解了七八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确认戚峰主是否安全,身在何处。”
***
解九泽头疼欲裂地出了摇光殿。
他想不起来,戚余歌封在戒指里的回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戚余歌何时转过头,对他说“不再爱你了。”
真的有过这一段吗?怎么他记忆全无。
解九泽揉着额角:“假的!一定是迟宁设下的圈套!”
感受到解九泽的盛怒,于林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绞尽脑汁地想讨峰主欢心。
于林心思多,留意到解九泽这些天经常往岁和殿去。
每次出来后,能有好长一段时间心情不错,不大发雷霆。
故而于林主动问:“峰主要不要去岁和殿一趟。”
他又拿了一旁弟子的灯笼:“我来给您引路。”
解九泽转身,看着于林,一身戾气。
于林噗通跪下来,解九泽释放出来的威压让他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解九泽抬脚往于林肩膀上踹了一记:“滚!什么东西,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于林被踹地在地上滚了几圈,伏低做小:“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回到他所居住的簇玉大殿,解九泽一挥袖,所有烛火全部燃起来。
把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解九泽在每个角落里翻找,找剩下的一枚鲸鱼骨戒指。
这戒指他也有一枚。
许久前戚余歌送给他,说是能镇水祟。
他当时嘲笑戚余歌:“你那么畏惧水,造出来的灵宝应该也一样的胆小怕事。”
任凭戚余歌送得再殷勤,解九泽也没收。
他不想留戚余歌的任何一样东西,既使戚余歌晚上留在他殿里,正事干完,戚余歌也得连人带东西全部立刻滚蛋。
之后,戚余歌往抽屉里塞戒指时被他发现。
戚余歌转过身来,后背护着抽屉入口,扯出个笑来:“哥,这个真的有用的。我好不容易做成的,我们是一对。”
“拿出来。”解九泽说。
“不……”
戚余歌很狡黠地吻上来,勾着解九泽的脖子,用一个亲吻把戒指留在了解九泽房间。
此刻解九泽把戒指翻找了出来。
攥在手里。
戒指上还沾着一点戚余歌的气息,解九泽造幻象的本事出神入化,凭着丝毫的气息,也能创造出戚余歌的幻象来。
戚余歌穿着最常穿的青色衣袍,站在了解九泽面前。
解九泽拿起桌上的鞭子,一鞭抽在对方膝弯上,让戚余歌双膝跪于地。
弯下身子,解九泽五指攥住戚余歌的脖颈。
薄唇微启,脸部的肌肉都带着暴戾:“你到底去哪儿了!又在打什么肮脏的主意!”
虚假的幻象无法回答他,只能任他施暴撒气。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双眼睛,”解九泽的鞭柄刮在戚余歌下眼睑,“总装着算计。”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开?你身上中了蛊毒,天涯海角,就算是死了我也能把你从阎罗殿里抓回来!”
摊开手掌,解九泽掌心上方凝出红色血球,这是催化蛊虫的血引。
蛊虫又被催动至疯狂。
解九泽知道,千里之外的戚余歌又会陷入一场生不如死的剧痛。
他语气狠厉:“除非魂飞魄散,我们不死不休。”
造出幻象的气息实在有限,没过多久,“戚余歌”就耗散殆尽。
房间大且空,屋顶那么高,似乎上抵青天。
只剩解九泽独自站在房中央。
唯一的一点戚余歌的气息荡然无存。
或许是有寂寥在其中的,但解九泽不会承认。
解九泽从骨子里认为这是他向往许久的日子,没有掣肘,没有牵制。
不久后的百派大会,他要让所有门派臣服,做附庸。
簇玉之前的历任峰主都太保守了,解九泽要成为第一人。
一手遮天,权倾天下。
想到这里,解九泽被戚余歌激起的怒火消下去了些。
甚至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再抓到戚余歌该如何处置。
他看向靠墙的卧床。
戚余歌走后,帐幔,被褥,甚至连木床都换了新的。
解九泽却觉得没换掉戚余歌的痕迹。
最后一夜,戚余歌躺在这张床上。
被他捉着腿,整个上半身都悬在床外,随时要掉下去。
蛊虫在发挥作用,戚余歌的身子很热情,每一寸皮肤都泛着红。
至死方休的放浪形骸。
解九泽掐着戚余歌的下巴让他扭头,看床头幻化出的一面镜子。
镜子上映着戚余歌的样貌,解九泽说:“看你这幅样子,好贱。”
“真正的我在那儿呢,”戚余歌勉力动了动手指,往上面指,“飘在半空,往下看。”
戚余歌似清醒似疯癫:“肉体和灵魂分开了,戚余歌,真正的我要离开了。”
当时解九泽就察觉戚余歌不对劲,但是他没想到戚余歌会疯到那种地步。
敢和他叫板,用出走来威胁他。
但,戚余歌迟早会听话地滚回来。
解九泽举剑把床劈成两半,床板坍塌在地,带起的风搅动灰尘。
灰粒在空气里旋转不息,像是在嘲弄解九泽的乖谬。
一切都消散了。
解九泽的眼和耳朵都得了清净,他终于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起戚余歌。
他也做了决定:
先前他对戚余歌还是太仁慈了些,这次找回他,要用铁链穿其手足,把他囚在地底的水牢里。
不再见天日。
第51章 顾凌霄是大型猫,禁止粘人
晚上顾凌霄从浴房出来,像往常一样准备就寝。
正看迟宁坐在床边用帕子掩着唇,腰身弯成一弦月,轻轻咳着,声音又低又闷。
顾凌霄:“怎么了?不舒服?”
迟宁摇摇头,把帕子捏在掌心往身后藏。
见迟宁双唇红得不正常,顾凌霄指腹在他下唇上轻碰,沾了一抹殷红血迹。
顾凌霄急了:“让我探探灵脉。”
迟宁摇头,很是拒绝:“灵脉这样隐秘的地方,哪是随便能碰的,如你一般整日,……很没礼数。”
从前探都探了,这次反倒忸怩。
因为今晚刚见过解九泽,见识了解九泽的狂恣。
顾凌霄是真的担心迟宁被解九泽刺激到。
迟宁擦净唇上的鲜血:“老毛病了。”
说罢,迟宁起身去漱口。
回来的时候顾凌霄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把手腕递到迟宁面前:“要不师尊也来探我的?”
迟宁越过顾凌霄,在床上躺下,裹着被子面朝里侧:“无聊,睡了。”
顾凌霄坐在床上,看着迟宁的后颈:“师尊别过分担心眼下的局面了,若想离开,我可以帮忙。”
迟宁停顿片刻,转过身来:“我看了程翊风的来信,说解九泽给各个门派发了请帖,请他们赴百派大会来。”
百派大会五年一次,多个门派汇聚,由第一仙门组织着共商事宜。
逢多事之秋商讨共御外敌,天下太平则多是掌门间相互吹嘘。
两人挨得近了,顾凌霄能闻见迟宁沐浴过后的皂荚香:“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也确实该举办百派大会。”
迟宁:“如果解九泽下决心把我困在这里,怎么可能放进来程翊风的书信,让我了解到他的动向?”
“师尊的意思是,”顾凌霄道,“解九泽有意让你知道百派大会即将开始。”
顾凌霄沉吟片刻:“难不成,他想让师尊出席?”
“是。他想控制我,摆布我。”迟宁目光清明,“这次就是个试探,看我是否配合……”
顾凌霄伸出手背,轻轻地与迟宁额头相贴,感觉到了比平常更高的温度:“师尊还在发烧。”
迟宁的发情热快要结束,只剩下一截短短的尾巴。
他推开顾凌霄的手:“在说正事……”
顾凌霄“嗯”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打算。”
碰到迟宁惊讶的眼神,顾凌霄继续说:“将计就计,是不是?”
顾凌霄:“既然不知道解九泽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戚师叔的去向,不如暂且和解九泽妥协,伺机而动。”
迟宁躺着,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顾凌霄利落的下颌线。
对方微垂着眼皮看他,眸中全是他的倒影。
顾凌霄原本安分地坐着,此刻忽地俯下身去,手撑在迟宁耳侧
一不留神,迟宁嘴唇贴到温热的柔软感,被偷了个香。
迟宁的第一反应是想起金猊拱人,软乎乎的小猫团成一团往他怀里蹭。
不过顾凌霄这么大的个子,属于大型猫。
应该禁止这种行为。
迟宁睁大了凤眸:“你……”
“咳血的事还没翻篇,师尊不如先解释一下。”顾凌霄抢话。
迟宁清瘦,顾凌霄没费什么力气把他抱坐起来,按在床头。
迟宁被挤在一个不宽敞的空间里,身后是床头栏杆,身前是眼神凶巴巴的小徒弟。
“说了是老毛病。”迟宁道。
窗口透出的很淡的一团月光里,迟宁身上的丝衣柔顺地垂下,,露出流畅的锁骨线条。
“我不放心,不说的话我就进到你灵脉里了,你说灵修不舒服,待会疼了可该怎么办?”
“就只是正常……”
顾凌霄眉峰轻挑:“咳血也正常?”
边问边扣着迟宁的手腕,输了一股灵力进去。
“疼的话可以咬着这儿。”顾凌霄指了指自己肩膀。
这话让迟宁想起了寒潭里的荒唐。
最后那一刻迟宁慌张无措,梅蕊揉碎在掌心的同时,他确实在顾凌霄左肩上咬了一口。
“胡闹。”迟宁红着脸,偏过头去。
迟宁的灵脉像团乱麻,也像四分五裂的瓷片,之前顾凌霄和迟宁灵修时就深觉讶异,只能谨慎小心地帮迟宁梳理,不让本就脆弱的灵脉变得更糟。
不管有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迟宁总不习惯。
属于旁人的灵力注入时,像钝钝的刀刃把身体劈开。
他想挣扎,却全被顾凌霄制住。
顾凌霄查看完迟宁灵脉的情况,面色沉沉:“灵脉比之前好了许多,从前糟透顶,现在只是一般的糟。”
迟宁:“这是好事。”
“好事?”顾凌霄歪头看他,“你体内有毒素,但有被内力清除过的痕迹。师尊清楚自己中毒,唯独瞒着我?”
迟宁习惯把事情放心里了,这次被徒弟看穿,颇为抱歉:“不是什么剧毒之物,我自己运功清出毒血就可以了。”
看顾凌霄冷着一张脸,迟宁不自觉多解释了两句:“不知有多少解九泽的眼线盯着,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哪里下的毒?”顾凌霄问。
迟宁道:“平常喝的药里。”
顾凌霄想起他日日给迟宁熬药:“师尊知道药里有问题,还喝了吗?”
“没喝,”迟宁看了眼窗外,“从窗户倒外面,泼在竹林里了。解九泽这药下的隐蔽,无色无味的,我给自己诊断也诊不出什么。”
“还是找出了萧镜制的银针,才验出了马脚。”
顾凌霄越听脸色越差,这么关乎性命的大事,从迟宁口中说出,就只寥寥几句。
轻描淡写的,仿佛浑不在意。
顾凌霄有些气,按着迟宁的腰张口咬在了迟宁唇角: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也好,鬼门关前走过几遭也好。师尊很多事情都不在乎,甚至把性命都看得轻。”
“但我不一样,我珍重你,一点疼一点苦也不要受。”
顾凌霄深深吻了上去,又凶又执拗,完全不给迟宁换气的机会。
吻到最后,迟宁眼波都软了,脸色红得像夏日里初绽的荷花。
“这是惩罚。”顾凌霄说。
他把迟宁乱了的发丝拂到耳后:“暖烟楼里那位叫芙蓉的姑娘,担着花魁之名,我虽然没见到她,却也知道她的样貌不及师尊万一。”
“胡言乱语……”
“胡闹”和“胡言乱语”都骂过了,顾凌霄知道迟宁再没什么赌气的话可说。
“睡吧。”顾凌霄说,“以后每日我帮你调理内息。”
迟宁重新躺回被子里,闭上眼,倦意全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