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书苒?”杭十七惊讶道。
“没错。”少女蹦跳着转了个圈:“我这个样子好看么?比上一个身体怎样?”
“呃……”杭十七觉得单从长相来说,少年和少女不相上下,但一想到这壳子里面住了个和身边这个满脸褶子的茧鼠祭司年龄不相上下的男人,杭十七就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你这个身体不是茧鼠吧?”看了一会儿,杭十七发现违和的地方,书苒的这一具身体,耳朵并非是茧鼠那种灰色的圆耳朵,而是白色的尖耳朵,尾巴也不是那种细细长长的,而是圆圆的一个白色小绒球。
“是……药兔!”杭十七想起来了,先前他在月华城见过这种兽人的:“你是药兔!”
“没错。”书苒用指尖戳了戳自己圆鼓鼓的脸颊:“这也是重生的一个好处,可以选择未来要成为的种族。我们的血脉从此不再由上天注定,而是可以自己选择。很棒对吧?你抬头看,你头顶上的这些茧,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容器。优秀的种族血脉,漂亮的外表,出色的体质。”
书苒兴奋地朝杭十七介绍着,那语气就像是一个爱美的少女在展示自己的衣柜。
隔着茧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每个茧外面都有一个吊牌写着茧里兽人的年龄,性别,种族。这点和之前茧兽人的又不同,同样被养在茧里,茧兽人孵出来却是年龄,性别一致,种族全部未知。
像开盲盒。
杭十七绕着看了一圈,问:“没霜狼的吗?”
“目前没有七王族的。”书苒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咬着手指说:“真想试试呢,顶尖血脉的兽人身体,是什么样子。不过应该很快了吧,早晚会有的。”
杭十七顺势问道:“所以这些身体都是怎么得来的?”
“秘密。”书苒朝杭十七吐了吐舌头:“就不告诉你!”
“那算了。”杭十七扭头就往外走:“我可不想背着一条条人命永生,我怕做噩梦。”
书苒愣了愣,没想到有人竟然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永生机会,说走就走,有些茫然地看着茧鼠祭司:“师兄,我……”
茧鼠祭司朝书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俩先把杭十七带出去,在山洞出口等我。”茧鼠祭司对书秀和书年吩咐了句,等三人离开后离开穴室后问书苒:“最近的实验如何了?”
“更换身体时还不是特别稳定,茧鼠这边十个人,成功了五个,茧兽人一个都没成功。”书苒苦恼地揪了揪自己的辫子:“茧兽人的灵魂太脆弱了,就算是那些还有思考能力的也不行。不过是杭十七的话,应该可以,不,是一定可以,我有把握!师兄……”
茧鼠祭司听得出书苒的想法,他迫切地想给杭十七更换身体,来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但茧鼠祭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杭十七你现在不能动,他这副身体目前留着还有大用。你安心研究你的,需要什么同师兄说就好。”
“知道了,师兄。”书苒虽然有些不甘心,仍乖巧地点点头。
茧鼠祭司满意地笑笑,转身离开。
杭十七跟着他又飞回地宫。
“你不想换身体,不想永生了?”回地宫后,茧鼠祭司问他。
“你们这不叫永生,叫抢别人的寿命。”杭十七说。
“怎么,这时,你倒是同情那些被抢了身体的兽人,觉得我们过分了么?”茧鼠祭司嗤笑:“这世上的人,欺凌我们,虐待我们,让我们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时候,可没人来同情。弱肉强食本就是现实,我们以前弱,就被欺负,现在终于有了强大起来的办法,就算不择手段又如何,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来制定游戏规则的。”
“我不同情你们,也不同情被害的人,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死亡随时都在发生,我没那么多富裕的同情心,分给我不认识的甲乙丙丁。但这不代表我认同那些作恶的行为,你要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参与。我不能靠杀人活着。”杭十七拒绝道。
“那只怕也由不得你了。”茧鼠祭司将杭十七手脚控制住:“杭十七,我本想通过温和点的手法,让你主动听话,可你不肯,那我也有别的办法来对付你。来人!”
几个茧兽人走上前,抓住杭十七。
杭十七挑衅地扬了扬嘴角:“成为你的牵线木偶么,那你可小心绳子别伸太长,不然容易断。”
“把他压到圣殿。”这一次茧鼠祭司没有理会杭十七的挑衅。杭十七说得没错,他太不好控制了,即使是茧鼠祭司亲自操作,都随时有失控的危险。所以他才想方设法地希望能够说服杭十七投靠自己。
但他也并不是没有其他更强硬的办法。
圣殿就是杭十七记忆里的石室,位于地宫的底层,中间是晶石砌成的祭台。他曾经也因为表现得过于不听话,被绑在这里过,然后听着奇怪的咒语,灵魂痛得像被刀刺,被火烤,被锤子砸得粉碎。
杭十七手脚不能动,被茧兽人抬着,绑到祭台中间。手脚因为恐惧有些发抖,他已经大概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现在对你,大概只有洗魂最为稳妥。”茧鼠祭司摇着头站在他面前:“以前太心软,总是怕把你的灵魂毁掉,我每次只洗到一半就停手了,但这次我会彻底地清洗你的灵魂,抹除你的记忆。没关系,你不会变成傻子的,我知道,你的灵魂已经完全恢复了,它是如此的强韧,连我都要花些力气才能控制住,承受一次洗魂的疼痛应该不在话下。”
杭十七瞪着茧鼠祭司,他嘴里被人塞了块软布,不能说话,这是防止他一会儿因为疼得太厉害,咬舌自尽用的。
“等你醒来,你就会忘记先前发生的一切,重新成为我最听话的棋子。放心,我这一次一定会把你教导得很好,你不会再有机会忤逆我,背叛我了。”
咒语声响起,熟悉的疼痛将杭十七包围,杭十七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着,绑着绳子的手腕,因为过于剧烈的挣扎,磨得鲜血淋漓。
“唔唔!”杭十七发出无意识地痛哼,头用力扬着,脖颈处浮现出青筋,生理性的泪水沿着眼角不断滑落下来。
但疼痛持续的并不久,甚至比以前被惩罚的时候还短上许多,一股温热的力量将他的灵魂包裹住,疼痛的感觉渐渐褪去,他像是被包裹在一层一层柔软的羽毛中。
茧鼠祭司闭着眼睛,专心念着咒语,并未察觉到杭十七的异常。
良久,洗魂结束。
茧鼠祭司睁开眼睛,对上杭十七一双盛满水雾的空茫茫的眼眸。他温声问:“你觉得怎么样我的孩子?”
杭十七眨眨冰蓝色的眼睛,直直盯着茧鼠祭司问:“你是谁?”
茧鼠祭司命人为他解开绳子,对他说:“ 我是你的老师,我的孩子,你生病了,所以忘了些事情,不过没关系,老师都会告诉你的。”
“好的,。”杭十七点点头,又说:“老师,我饿了,有吃的么?”
“想吃什么?”茧鼠祭司问。
“鸡腿!”杭十七毫不犹豫地回答。
“先送他回房休息。”茧鼠祭司对旁边的茧兽人吩咐道。
“他们是谁?”杭十七有些警惕地看着身边的茧兽人。
茧鼠祭司:“只是一些仆人而已,不必在意。你休息一会儿,食物我会派他们送过去。”
“好的老师。”杭十七这才乖乖让茧兽人牵着走了。
杭十七和茧鼠祭司擦肩而过朝着石室外走去,背对着杭十七的茧鼠祭司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杭十七空茫的眼睛里,一瞬间恢复了灵动的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杭十七:爷失忆了,爷装的。
第66章
杭十七一直在想, 那股保护着自己,让自己没有失忆的力量究竟是哪里来的。
直到杭十七检查自己空间的时候,才找到了答案。他发现一直被自己好好收在空间里的羽毛不见了。
杭十七愣了会儿伸, 那羽毛是鹤仙给他的,若说里面有什么可以保护灵魂的力量, 倒也能说通。只是这是以后找鹤仙救长命用的信物,这么不见了,不知道以后鹤仙知道后会不会生气。他一生气, 要是不帮自己救长命了怎么办?
杭十七发愁地摸摸胸口, 没有摸到狗牌和狼牙,加上本来刚才那通洗魂, 让他现在还隐隐有些头痛, 心情更加低落。杭十七把自己团在床头, 双手抱着膝盖, 没精打采地盯着床板发呆。
一会儿想自己留的信物敖梧到底能不能发现, 对方会不会猜到他在这里, 赶过来救他。如果不来的话, 自己是不是要长期在这里装失忆了,还要继续跟着茧鼠祭司上课, 说不定会因为装得不像失忆,穿帮露馅被杀掉。
一会儿又想,自己就那么走了,不知道万泽城现在什么样子,其他族会不会更认定自己和敖梧都是跟茧鼠一边的, 敖梧会不会和其他族的兽人打起来。
杭十七想着想着,缩在墙边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自己又回到茧里, 被吊起来挂在墙上,书苒顶着小女孩的脸,敲碎了他的茧,说要穿他这副身体,去杀敖梧。
他不同意,书苒就把他关起来,不给他饭吃。还端着鸡腿在外面吃,让他看着。
杭十七被鸡腿的香味馋醒了。
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袍子,带着兜帽的茧兽人正托着餐盘放到旁边。而他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了条毯子。
杭十七睡的时间不短,今天的晚饭来得实在有些迟了。杭十七本来想问一句,想起来自己现在失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变成:“你是来送饭的吗?”
那茧兽人没说话,侧了侧身,兜帽下面露出半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杭十七没等到回答,也并不觉得奇怪。没有命令的时候,茧兽人就是这样呆呆愣愣的一个字都不会说。以前他觉得无趣,现在觉得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在茧兽人面前,不用太卖力地装失忆了。
他扭头去看今天的晚饭,其他都和和平时一样,有一碗饭,一碗汤,两碟小菜,不同的是,多了一只鸡腿,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杭十七饿得厉害,伸手准备去抓鸡腿来吃。候在他旁边的茧兽人忽然递来一条白净的帕子。
杭十七伸去拿鸡腿的手一顿。脑袋有点懵。
这场面其实听惊悚的。茧兽人在杭十七的认知里,就和木偶差不多,虽然不需要牵线,但完全依照命令行事。现在这木偶没有线了,还自己跳了段舞,场面堪比闹鬼。
杭十七心里慌得一批,很想跳起来嚎两嗓子,但想起自己现在是失忆小白,不知道茧兽人和兽人的不同,只得佯装没有看见手帕,继续去抓鸡腿。
可对方却不容许他无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强势地把他的手拉了过去。
杭十七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一边挣扎,一边莫名其妙地问:“你干嘛?”
对方演茧兽人演得比他敬业多了,仍旧抿着唇,沉默着。
手帕沾了水,从指缝擦过时有些凉,对方有力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手帕,一根根擦过他的手指。
指尖蹭过的触感让杭十七觉得有些怪异,用力往回缩了缩手。对方握着他手腕的手却很稳,仿佛铁石一般,动也不动。一只手擦完,又换一只。
杭十七瞪着眼睛想,这到底是什么人,怎手劲这么大。
两只都擦好后,对方才松开手,后退到墙边,看着他吃饭。
这绝对不是茧兽人,杭十七想,也不是茧鼠,他个子太高了,茧鼠没有这么高的。
他是什么人,是茧鼠祭司派来试探自己的吗,看自己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应该是,这身体应该是在书苒那里换的。然后故意装成茧兽人,等自己露出破绽,一定是这样!
杭十七刚想明白对方的身份,就感觉到对方有如实质般的视线盯在他脸上。
杭十七被盯得一个机灵,对,我饿了,得赶紧吃饭,发什么呆呀。他说不定已经在怀疑我了。这样想着,杭十七像平时一样飞快地把鸡腿往嘴里塞,几秒后,盘子里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鸡骨头,吃饱的杭十七端着米饭挑衅地看了那人一眼:“看什么看,不给你吃。”
那人仍是不说话,只等他把米饭和汤也吃完了,才上前收拾餐盘。转身安静的离开了。
之后一连几天,杭十七都注意到这个人,混在茧兽人的队伍里。有时候是和其他茧兽人一起,有时候是他单独过来,但只要他在,杭十七就会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对方的视线很隐蔽,杭十七抬头看他的时候,对方就会把眼睛隐藏在兜帽里。周围的茧兽人也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茧鼠祭司说是亲自带他,但对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只不过派徒弟书秀过来。书秀比杭十七还高些,又胖,在天生矮小的茧鼠兽人里绝对算得上大块头了,跟秀字可一点都不沾边。
他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每日交给他兽人大陆的一些常识,顺便夹带私货地给他洗脑,讲七王族是多么的恶毒,如何欺压他们这些弱小种族的,听得杭十七昏昏欲睡。
被洗魂的第三天,杭十七基本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但他还要装出灵魂受伤,没精打采,呆呆愣愣的样子。不能出门,不能跑跑跳跳,不能找人说话,还有人随时随地监视他,杭十七觉得自己都快憋死了。
他想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地等下去,现在就是最好的逃跑机会。茧鼠祭司以为他失忆了,只要他表现的乖一点,对方就会放松警惕。到时候他。再远远地逃离这个地方,回北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