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十七点点头,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敖梧真是因为怕被安排婚事才拉他来做挡箭牌的。那如果他以后真的需要假结婚,自己或许也可以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
晚上回到王宫,和敖梧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杭十七主动道:“我想通了,我愿意跟你结婚!你太辛苦了,如果我嫁给你能让你减轻一些负担的话,我愿意!”
敖梧刚夹起的一粒豆子咕噜噜落回盘子里,虽然明明知道杭十七说这种话多半是抽风,小脑袋里指不定在胡乱琢磨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来由地心跳乱了几拍。
他呼出一口气,放下筷子,抬头,审视地上下打量杭十七一番:“谁又和你说什么了?”
杭十七把敖梧掉了的豆子夹起来塞进嘴里,吧唧着嘴说:“啊,就是听敖顺说了一点你过去的事,说你很厉害,十八岁就是狼王了,比我现在还小。”
敖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杭十七唇间,又很快挪开:“不必同情我,当狼王是我自己的选择,握着大陆七分之一的权柄,我不会被欺负。那些吵个没完的家伙,顶多就是有些麻烦罢了。”
“那就当我想帮你省些麻烦吧。”杭十七觉得敖梧有时候就是太要强了,不肯示弱半分,一点不招人心疼。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哭唧唧一下,撒个娇,然后趁机提条件,想要什么应有尽有么?
“好,不过暂时还不需要。”敖梧说。
对他来说,杭十七肯默认他们的关系,已经足够挡掉那些麻烦了。既然对方对他没有感情,他也不会自私到利用对方的同情心,把对方绑在身边一辈子。那太卑劣了。
时间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三天,三天后,安晴如约在望星斋把书锦需要的资料交给对方。
书锦粗略翻翻资料,一些细节都和他们自己调查到的能对上、他看资料的真实性没有问题,立刻堆上殷勤的笑容:“安先生办事果然令人放心。”
安晴淡笑着应道:“是安晴应该做的。”
书锦放下资料:“您希望什么时候拿到元玉,实不相瞒,要开启传送的阵法只有老师才会,安先生不如等这方事了,跟我一起回南夏去找老师?”
安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欣喜,仿佛对书锦的谋算毫不知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次交谈依旧结束地很快。毕竟双方都不希望被人发现和对方有什么交集。
安晴出来后吩咐掌柜的:“找人全天监视他们,每天给我汇报,小心别被发现了。”
老掌柜并不打听安晴的计划,他只知道安晴对他有恩,安晴吩咐的事情,他不遗余力去做就是:“安先生放心,您吩咐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安晴点点头:“霜月到了吗?”
掌柜:“已经来了,在顶楼的隔间等您,您请跟我来。”
顶楼的包间里挂着浅色的帐幔,随风轻轻飘动着。霜月坐在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远远眺望到王宫的方向。
喝完一杯茶,霜月脸上已经浮现不耐烦的神色:“怎么,三长老家里一个不受宠的长子,都敢把我晾在这了吗?”
今天她接到安晴的信息,说有一件关于敖梧的非常重要的秘密要告诉她。对方神神秘秘的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霜月还是忍不住来了,哪怕敖梧已经明确拒绝了她,哪怕他已经公开承认了他喜欢的人只有杭十七。
对于安晴这个人,她没有太深的印象。虽然同为雌性,但对方姿色普普通通,家世普普通通,能力普普通通,唯一值得夸奖一下的,大概也就为人处世方面挺有分寸了。可惜安晴摊上那样一个爹,这辈子只能当个联姻工具人。
霜月不同情安晴。一个人的人生虽然有家人的影响,但不应该一辈子背负家人的烙印。霜语跟安晴同样的出身,却能凭借优秀的灵感,成为大祭司候选,成功摆脱了父亲的阴影。
安晴就算灵感方面没有天赋,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反抗,他现在已经是狩猎队的一员了,他要是坚持不服从父亲的安排,有敖梧在,没人能强迫他。说白了,就是他太过软弱,太逆来顺受了。
安晴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霜月的思绪。
“霜月大人,抱歉让您久等了。”安晴出现在顶楼,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声音仿佛一阵清风,能抚平人心中的烦躁。
霜月脸色缓了缓:“说你的秘密吧,我很忙,希望你不会让我白跑一趟。不过我很怀疑,有什么关于老大的秘密会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霜月大人陪伴狼王殿下三年,和我们这些新人自然完全不同。”安晴说:“但我将要说的这件事,不仅是您,狼王殿下或许也并不知情。而我也是在极凑巧的情况下偶然得知。”
霜月蹙眉催促道:“要说快说,别卖关子。”
安晴不紧不慢呷了口茶:“是这样的,我发现杭十七是一个秘密组织派来刺杀狼王殿下的刺客。不过他似乎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现在那个组织的人扮做行商潜伏进月华城,正在追查他。”
霜月手里的茶杯咣啷落地,她俯身揪住安晴的衣领:“你说……什么?杭十七他是什么?”
安晴毫不反抗,任由霜月几乎把他从座椅上提起来:“杀手,他是来刺杀殿下的,您或许觉得很难相信,毕竟他一直伪装的很好。但是我以性命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您不信的话,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第38章
霜月听见自己心跳飞快的声音。
虽然知道这样不对, 但是听见杭十七身份有问题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 竟然是高兴的。随后,才是对敖梧的担心,和对杭十七的愤怒。
霜月压下自己复杂的心绪,努力维持理智:“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老大,反而来找我?”
安晴垂下眼睛:“殿下心里喜欢杭十七,我怕他未必能够理智地看待这件事。”
霜月瞪起眼睛:“老大处事从来公允, 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人,就算是跟他关系亲近也……”
“您真的这么觉得吗?”安晴打断了霜月的话:“您不觉得杭十七出现以后, 老大为了他, 已经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原则了么?是, 老大处事从来公允, 可杭十七却永远例外。”
杭十七永远例外。
这句话像是一把锤子落在霜月的心上。是啊,敖梧对杭十七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嫉妒, 那么不甘心。
但霜月还在犹豫, 她已经说了很多惹敖梧讨厌的话, 做了很多惹他讨厌的事情。要不是看在父亲的情面上,敖梧现在甚至未必会容忍她站在祭司庭守卫长的位置上。
霜月坐回椅子上,有些泄气:“你可知道,杭十七现在在敖梧心里就是未来的王后,如果事后我无法证明杭十七是杀手, 他会怎么看我?他只会觉得我是一个心思狭隘, 满心嫉妒的女人。”
安晴重新为她倒了杯茶,安抚道:“可安晴也知道,只有霜月大人您, 是绝对会为老大的安危着想的。至于安晴提供是信息是否真实可信,您可以自己验证,或者先知会大祭司大人。有大祭司大人做主,定然不会委屈了您。”
“那商会的人如今就住在望星斋里。我与这店里的掌柜有些恩情,他偶然听见这些人在谈论他们的计划,转告于我的。他们一行二十四人,皆来自南夏,有两名茧鼠兽人,其他的全为混血,这里是名册和房号,您尽可以拿去。他们本次的目的除了要抓杭十七,还打算继续行刺狼王殿下,您一定不希望狼王殿下有危险对么?”
“那是自然,我会派人先调查,希望你所说属实。”霜月接过那份名单:“否则……”
“安晴不敢骗大人。”
霜月轻哼一声,起身离开。
安晴在她背后,脸色温和的神色消失,余下的只有冷笑。他愉悦地捏起一枚茶点,送入口中。
不管霜月怎么调查,最终一定会惊动敖梧,之后敖梧会因为杭十七的暴露顺藤摸瓜知道茧鼠的存在。后面的事情就不由安晴控制了。他只是既不想让茧鼠一族得逞,也不希望霜狼一族好过。
最好两败俱伤。安晴偏执地想,既然自己得不到圆满,就索性拖所有人下地狱好了。
至于杭十七,说实话,安晴不恨他。如果不是他恰好放弃了上一次任务,安晴也没机会知道,他自己被茧鼠骗了。
“恩人。”老掌柜来到顶楼。
“怎么?”安晴放下茶杯。
老掌柜:“刚刚伙计从那些人那里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他们今天下去就打算对杭十七动手了。他们得知了杭十七白天在治安队,打算制造点混乱,把他周围的人引开,再对杭十七动手。”
安晴:“他们打算怎么对杭十七动手,带走杭十七?杭十七能操纵自然之力,自身速度也不慢,他要想跑,可不好抓。”
老掌柜:“他们说杭十七是什么……茧兽人。虽然失控了,但是只要抽取一点血液,就能重新建立控制。”
“茧兽人?”安晴眯了眯眼睛,他昨天才听说元玉是用来召唤茧兽人的,就是书锦身边那些对他言听计从的木偶一样的混血兽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召唤过程,不过能大致猜到,他们的灵魂皆来自异世,又从茧鼠的茧里生出了各自的身体。
原来杭十七也是茧兽人啊。啧,倒是不像。想想杭十七那个不听招呼的性子,安晴很难想象杭十七双眼发直,呆呆愣愣地模样。
杭十七尚不知道被安晴卖了个底掉。
北境的天气已经回暖,天空朗晴,阳光驱散了风里的寒意,空气夹杂有几分泥土的清香。今日城南有集市,街上比平时热闹不少。
杭十七跟着巡逻队溜溜达达的巡逻,尽管穿了统一的制服,但他那来回摇晃的走路姿势和前面动作整齐严谨的队伍仍旧格格不入。
敖顺倒无所谓,走路别说摇晃,顺拐他都没意见,只求杭十七别突然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被勾走了魂,一转头跑得无影无踪。一天的巡逻就变成了满街找人。
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每次找到杭十七的时候,他认错态度都特别端正。可惜就是坚决不改,下次还敢。让敖顺恨不得把捕兽绳套到他脑袋上。
“敖顺大人,不好了,城南集市那边出事了!”一个鹰獾兽人急冲冲地跑到敖顺身边报告情况:“五只成年石狼兽人突然当街发疯,变成兽形,在街上横冲直撞,已经造成三死七伤。”
敖顺变了脸色:“你去把情况通知我哥,我们马上过去。”
敖顺带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出事地点。
情况比他们想象得更加混乱。发疯的石狼们身形高大,双目赤红,全身的肌肉几乎完全石化,在人群拥挤的街市上杀伤力恐怖。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散落的杂物和血迹。
有几个擅长战斗的兽人变化了形态和石狼们周旋,正试图拖延时间,让其他人离开。但石化的石狼,短时间内防御力极强,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把人控制住。
“辛苦了,这里交给我们。”
敖顺喊了两个手下的名字,吩咐他们把受伤的人带去治安队,找医生治疗。又给其他人布置任务:“两人一组进行抓捕,其他人在周围策应,封锁街道,防止有石狼逃出以及无关百姓受伤。”
杭十七属于策应的人。被分配到一个较窄的街口。他知道情况危险,卖力地对着路人扯起嗓子吆喝:“大家不要过去啊,里面很危险的!”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我今天跟我妈来赶集的,结果走到一半,突然看见里面就打起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瞧着杭十七长得面善,就上前打听道。
“听说是有石狼发狂了,但现在还不清楚原因。反正里面很危险就对了,你们别站这么近,万一一会那石狼冲过来,再撞伤了你们。”杭十七第一次被人叫大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耳尖红红的,伸手比划一个离开的动作:“都往后撤撤。”
“啊啊啊!”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叫,街上的人手忙脚乱地向后撤去。
“诶,这么听话。”杭十七愣了一下。
就听见敖顺在他身后焦急的喊声:“十七,危险。”
杭十七动作比脑子更快,原地一滚,躲开了冲过来的石狼,靠在墙上吐出一口气:“呼,乌鸦嘴这么灵吗?”
这只石狼正是敖顺和他的搭档负责的,也是五只石狼里最高最壮的一只,他见没撞上杭十七,也没再理会,转身快速冲向不远处的人群。
敖顺忙丢捆兽绳,却被石狼灵敏地躲开了。他的搭档已经变成兽形,急急追上石狼,一口咬在对方还未石化的后腿上,却被石狼一下重重地甩到墙上。
“咳,力气好大。这石狼有些不对劲。”敖顺的搭档也是一只霜狼,体质不差,平时也跟治安队里的石狼练过手,知道他们的力量和速度不应该强到这种程度。
石狼被激怒了,放弃了杭十七这个目标,转头去攻击敖顺的搭档,杭十七使出看家绝学,揪尾巴,牵制对方行动。结果尾巴还未揪住,却被旁边跑过来的路人青年撞了一下。
“哎呦,好疼。”明明是自己撞了人,对方却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他像是受了伤,一双要哭不哭的红眼睛瞪着杭十七,弱柳扶风地就往杭十七怀里倒。那青年个头小巧,声音也细细的。并不是北境的原住民,而是一个外来的药兔兽人。
“麻烦让让。”杭十七不太客气地推了那人一把,就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那石狼又朝着敖顺的搭档冲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