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十七吃饱喝足,哼哼着小曲往王宫外的方向走,准备去治安队报道。谁知刚出去不远,却听见前面路上传来霜语和安晴的声音。
“哥哥。”霜语的声音和安晴有些像,只是听上去更年幼一点。
“别这么喊,你已经不姓安了,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安晴的说话的口吻却和平时谦和温柔的样子大相径庭,恶声恶气地,透着几分不耐烦。
杭十七脚步一听,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但又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往旁边躲了躲,继续偷听。
“可就算我不姓安了,哥哥永远是哥哥。”霜语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依恋:“我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我很想你,哥哥。”
安晴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几声啾啾的鸟鸣,以及寒风穿过针叶的声音。
“老师说我进步很大,灵感已经快超过他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啊哥哥。”过了一会,霜语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带着几分邀功的味道。
“是啊,很厉害。”安晴先是敷衍地应了一句,接着带着嘲弄,厌恶,嫉妒等等负面的情绪说:“所以你是在跟我炫耀吗?你未来是人人敬仰的大祭司,就算父亲,也要看你脸色生活。而我,不过是个卑贱的,一无是处的雌性霜狼,只配作为工具,嫁给一个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雄性兽人。”
杭十七听得有些懵,这真的是安晴吗?安晴怎么会说这种话?他过得不幸福么?
杭十七想起昨天敖梧说什么联姻工具,那个人好像就是安晴的父亲吧,所以那个被当成工具人的就是安晴?
可他明明平时不是这样充满怨恨嫉妒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霜语委屈地说:“哥哥不想嫁人就不嫁,我会努力保护哥哥。就算是父亲,也不能强迫你。他要是强迫你,我就去求老师帮忙。”
安晴丝毫也不领情:“算了,没必要。我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你滚远点,别老在我面前晃荡,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哦。”霜语有些受伤,低声应了一下,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安晴转身朝杭十七这边过来。
杭十七想了想,还是没躲,站在原地等他。
安晴看见杭十七,显得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平复了眼里的慌乱,问:“你都听见了?”
“啊,虽然不是很听得懂。”杭十七纠结着问:“你弟弟看起来很伤心。”
“他伤心他的,关我什么事。”安晴语气冷淡。
“……”杭十七不了解具体情况,也不打算掺和别人的家事。安晴不愿意跟他聊天,他走就是了。杭十七自己也感觉的到,其实从月圆之夜后,安晴就一直在有意疏远他。
安晴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人,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两幅面孔,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开始与自己交好,后来又有意疏远。但他也不打算弄明白,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
“等等。”安晴叫住他。
杭十七:“又干嘛?”
“是你吧。”安晴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什么是我?”杭十七一头雾水。
安晴:“别装了,我承认你演技很好,连我都差点被你骗过,以为你真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傻子。”
杭十七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先反驳说自己没装,还是先说自己不是个傻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杭十七两条细长的眉毛拧起,额头上的火焰纹路都拧变形了,歪着脑袋,一双圆眼睛里装满了困惑。
“你是被派来刺杀敖梧的对吧。”安晴压低了声音问。
“!你怎么知道!”杭十七吓了一跳。字面意思,他是真的从地上跳起来了。
“哈,就是这副样子,才让人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正常人都会先否认吧。你这么问我,就是承认了咯。”安晴说。
杭十七撇撇嘴,他才不傻。但又觉得安晴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他应该否认的,怎么稀里糊涂就承认了呢?不过他刚刚真的是太惊讶了,安晴怎么会知道他杀手的身份的?
“我给过你暗示的。”安晴说:“你应该认识茧鼠兽人对吧。是他们派你来杀敖梧的?”
什么茧鼠兽人……杭十七记得对方在满月庆典那天让他猜过。他是在南夏见过这种兽人的,在什么地方来着。
早上的梦再次闪回。
杭十七想起来了,那个白色的蛋壳根本不是蛋壳,是茧!
“茧……茧生人……”杭十七记得意识模糊时,曾听到过这样的说法。
所以那些控制他的人就是茧鼠兽人吗?他是从茧里出生的,茧生人就是他?不,也不止是他,还有那些跟他一起训练过的,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的怪物兽人。
杭十七感觉头又开始痛了,他低着脑袋,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像是又回到那个密不透风的茧里,不能呼吸。
“为什么没杀?”安晴没有看出杭十七的异样,还在继续说:“我听说那天晚上你明明有机会的。是你违抗了上面的命令,故意放敖梧一马。为什么不杀了他?”
杭十七沉默了一会儿,等待那种窒息感终于过去,才抬起头问安晴:“你认识他们?”
他的声音里带着为不可查的颤抖。是刚刚未消散的余痛,也是因为之前遭受的折磨,被刻在骨头里的恐惧。
“是啊。我就是给你们提供情报的接应人。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故意不来找我。怎么,他们原来没告诉你有人接应吗?他们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把资料丢了。
杭十七明白了。
他是茧生兽人,是一种被茧鼠制作出来的工具人。先前控制他的那些人就是茧鼠,他们派自己来刺杀敖梧,是因为自己和霜狼长相相似。为了怕自己暴露身份,他们又抹掉了大半自己关于茧鼠和地宫的记忆。
安晴应该是来接应他的。虽然身为霜狼,但是和茧鼠合作。
安晴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又不能确定,所以,接近,试探。终于在月圆之夜确认了自己就是他要等的人。可没想到自己不仅没去找他,连任务也一并放弃了。
这些杭十七都能想明白,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安晴好好一只霜狼,为什么要背叛族人,帮助外人?想到刚刚安晴和霜语的对话,隐约觉得或许跟他家里,有些关系。
问题是,自己身份暴露了,现在该怎么办?
“你应该不会去找敖梧告发我吧,你告发我也不会承认的。”杭十七有些心虚地说。
“放心,告发了你,我也活不了,我就想要个答案罢了。只要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又为什么放弃任务。”安晴问,这两个问题他困扰了很久也没能想通。明明杭十七就要成功了。他却接到茧鼠那边的传讯,说任务失败,杭十七背叛,将重新派人接洽。
“就是因为我放弃任务了,我才不来找你啊!”杭十七没说自己把资料丢了,那样显得太蠢。于是他说:“我想通啦,现在敖梧对我也很好,我在这里生活安逸,好吃好喝,干嘛要傻傻做任务啊。”
“就因为这个?”安晴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杭十七想得太聪明了。在对方眼里根本没有所谓的伪装试探,暗流涌动。就是纯粹消极怠工了而已。
“就因为这个。”杭十七点点头。
安晴盯了杭十七一会儿,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是对方的眼神很干净,和他那个讨厌的弟弟一样。对了,杭十七还拥有灵感,也和他那个讨厌的弟弟一样。
或许他真的想错了。能使用自然之力的人都是一群缺心眼罢了。说不定杭十七就是一个运气好到爆又不听招呼的傻子。
不过无所谓了,杭十七不听话,也是杭十七背后那群人发愁。而自己……不过都是相互利用而已。
“无聊。”安晴走前又忍不住提醒了杭十七一句:“敖梧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你还是小心点别露了马脚,不然你的好日子,怕要到头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还会继续帮他们对付敖梧吗?”杭十七追问。
安晴没回答,只给他留下一个孤单清瘦的背影。
同一时间,商队的年轻主事书锦,拿着一枚玉符找到长老会:“您好,我家长辈让我来这里见一位朋友,这是信物。能代我转告他一下吗。”
第36章
杭十七跟着敖顺开始第一次巡逻。
别人巡逻的时候, 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杭十七是眼观六路餐馆,耳听八方吆喝。闻着周围传来的食物香气, 吸溜着口水,魂都快被勾走了。
“那家肉饼好香啊!”杭十七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街角一家排了长队的肉饼铺子说。
敖顺:“眼光不错,那可是月华城最有名的肉饼铺子。很多人为了吃他家的肉饼啊, 专门起个大早来这里排队。”
“那一定很好吃吧。”杭十七语气里满是向往。
敖顺:“是呀,外皮又香又脆, 一咬还往下掉渣,里肉炖得香滑软烂, 一咬全是油汪汪的肉汁。”
杭十七咽了咽口水。明明早上吃饱了饭出来的,这会却觉得自己还能再多吃一点。
“我能请个假吗?”杭十七跟敖顺商量道。
敖顺不问都知道他要干嘛:“那不行, 巡逻期间,不得擅离职守, 这是纪律。”
“啊。”杭十七的脸委屈成一团白白软软的小包子。
敖顺被他那副真情实感的表情逗笑了:“不过假期没结束,今天还不算正是工作, 只是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想吃你就去买吧。别乱跑, 我们巡逻完一圈,回来找你。”
“那你刚刚说不让我去是故意耍我!”杭十七反应过来。
敖顺:“哈哈哈, 谁知道你这么好逗。”
杭十七如愿去排队买肉饼了。他对排队这种事向来没有耐心, 但如果是为了好吃的, 还能勉强忍耐一下。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终于轮到杭十七,他激动地拍着桌台:“我要十个肉饼!”
烙饼的师傅和善地笑道:“对不起,这位客人, 因为客人太多,照顾不过来,小店一次只能购买两张肉饼。”
“那……就两个吧。”其实两张肉饼也够杭十七吃了,他本来多买也是为了给敖顺他们带点,顺便吃不完的可以放到自己的小食盒里存起来。
付完钱,杭十七捧过装着肉饼的纸袋,瞧着敖顺他们还没回来,准备边吃边等。
“嘶,好烫!”杭十七小心翼翼地捏着肉饼,张嘴朝上面咬去。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饼上,没看到有人从街角冲过来,结果两人一下撞了个满怀。
“哎!”杭十七被那人一撞,辛辛苦苦排队买的两张肉饼全部掉在地上。
撞他的人个子瘦高,神色匆忙。撞完人也不道歉,一把推开杭十七就要跑,跑的时候没看路,还在他的肉饼上重重踩了一脚,险把自己滑倒。他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踉跄着继续往前冲,像是怕被谁追上似的。
杭十七哪能吃这亏,转身追着那人就冲出去,同时控制风的能力在对方前面形成一个阻碍的墙。
风墙极大限制了逃跑的人的速度。杭十七三步并两步把人揪住,指着地上被踩烂的肉饼大喊:“你赔我肉饼!”
那人被杭十七拉着衣服,立刻黑下脸来:“干什么,别拽我!”
“赔我肉饼!”杭十七指着地面说:“你撞掉的,赔我。”
那人这才终于注意到杭十七被撞掉的肉饼,眼神转了转,忽然变成一只灰狼,匆忙朝远处蹿去。
他衣服被杭十七抓着,没能收回空间,却也顾不上了,转身四爪着地地跑起来。
“你站住!”杭十七没变兽形,两条腿活动得飞快,追了对方两条街,一把抓住对方的狼尾巴。
“嗷!”方回头来咬他。杭十七揪着灰狼的尾巴,灵活地跟对方兜起圈来:“咬我啊,有本事你咬我啊!略略略。”
灰狼跟他纠缠了一会儿,终于拗不过服了软:“松手,你说肉饼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那能一样吗?这肉饼是我辛辛苦苦排了半个小时队才排到的。”小钱钱已经治愈不了杭十七受伤的心,他只想要他的肉饼好好的被他吃掉。
“那您说怎么办?”对方脸上压抑着几分不耐烦,仿佛杭十七是一个蛮不讲理的碰瓷怪。
“你去那里排队,重新给我买两个回来。”杭十七指着卖肉饼的摊位说。
“这,我真有急事,走不开。”对方努力想从杭十七手里抢回尾巴,但杭十七动作灵活得很,他咬不到,也追不上。
“我不管,你撞掉的,你买。”杭十七只在乎自己的肉饼。
周围路过的人逐渐增多,也有不少好奇地停路边灰看戏。
灰狼眼看着远处有人追过来,突然紧张地大喊:“不就一个肉饼吗,我十倍赔你行不行,你给我松手!”
杭十七:“我就不!你去排队给我买个一样的回来!”
“松手!”
“就不,我就不!”
云无真和狐三赶到时,听见的就是两个人堪比三岁小孩的争吵。
“王爷,应该就是他。”狐三看了眼被杭十七抓着尾巴的灰狼说。
灰狼看见云无真和狐三赶到,瞬间蔫了。
原来不久之前,云无真在店里喝茶,被一个小贼摸去了随身挂的腰牌,那东西是墨玉做的,料子是值钱,但更重要的是,那象征着云狐王族的身份。
狐一狐二狐四被云无真派出去采买东西了。身边只跟了一个狐三。狐三不敢贸然去追,毕竟云无真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