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而这会儿倒是没说谎,他真的是看见本人才知道闻言故回国了。虽然他与陆希宽关系很好,但陆希宽也是有职业素养的,池越是他的病人,而闻言故又是他的心病,他肯定不会把池越心病复发的事情当作谈资跟王山而讲。
“见过了,还非常不喜欢他。”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池越也有些不爽快,“可能潜意识里不想认他这个爹吧。”
“你儿子知道他有两个爹了?”
“不知道,但并不影响他讨厌他。”
对话终止,池越拧开门出去后迎接他的是闻言故与大妈老太太们打成一片的场景,王医生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氛围,笑着感慨道:“我的科室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和谐了。”
“王医生……”站在他身后的小护士冷冷开口,“早上您还有50个号,我今天例假第一天,想吃顿热饭,您能满足我吗?”
“越越!你没事吧!”见到池越出来的闻言故立刻凑了上来,“阿姨们告诉我Omega打错抑制剂对身体伤害很大的……”本来在池越面前就很卑微的闻总又由于自己做错了事变得更卑微了:“你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
闻言故的外貌分本就比别人高出好几十分,而如今优越的脸蛋上因着担忧眉心眼角多了好几条褶皱,那个擅长开导邻里关系的大妈被Alpha大帅哥忧郁的气质弄得心肝倍儿疼,所以再次横插一脚:“孩子,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就别生他气了,说到底还是你的身体要紧,把自己气坏了找谁去赔呀?”
没人喜欢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让人评头论足,池越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然而闻言故是真知道错了,也是真为他心急,他顶着愧疚的表情一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池越干脆把人往面前一带,直接给人拽到小房间里去了。
王山而眼疾手快的跟了上来,还顺便锁上了小房间的门。
“医生,池越还好吗?”
虽然王医生嘴巴上跟池越对着干,但心绝对是向着他那边的:“大的问题暂时没有查出来,但不好确定会发生什么小的症状。”
一般去医院,医生诊断出确切病症并且给出解决方案的时候病人是放心的,但是当他们说出不好确定、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等这类词时往往会使病人更加不安。闻言故眼下就十分不安:“医生,能不能说得更明白点?”
“因为每个Omega的体质不一样,导致Alpha抑制剂进入他们身体时会产生不同的症状,像有些Omega会突然发生休克而有些Omega根本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我给池越检查了一下,他现在有些低烧,我给他配了点退烧药,但这个药不能现在吃,如果晚上他的烧没退下去你再让他吃,如果退下去了就不要吃这药了。”
果然医生当久了的人连放个屁都会让人觉得是椅子震动了一下,池越听着王山而各种危言耸听,就差把自己描述成一个绝症晚期的患者了。他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叫他不要太过分,王医生接收到以后,终于说到了重点:“你是他什么人?家属?”
闻言故二话不说的点了头。
“真的?老实说我跟池越私底下是朋友,可是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闻言故答得飞快:“我是他的新家属。”
池越:“……”
“那你认真听我告诉你的注意事项,尤其是晚上,警醒着点,别睡死。”
“好的!”
出了医院池越仍旧上了闻言故的车,他让闻言故给他送回原来的地方却被一口回绝了:“你家在哪?”
“怎么?”
池越以为王山而的话他只是听了没往心里去,没料到人家不仅听了,还偏偏往心里去了:“医生说你晚上需要人照顾,你平时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后视镜反射出闻言故成熟稳重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严肃起来的闻总还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池越心想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他想撒谎别叫他多管闲事,但他的心在这一刻又跟着池越对着干:“嗯。”
出了医院的闻总既不憨了也不傻了,仿佛之前去看病的人是闻言故,而现在的他是一个复健成功的病人:”那我今晚去你家住。”
“哦。”应完以后的池越瞬间清醒过来,立刻补上了一句,“不行。”
“为什么?”
两人不熟的人,一个去另一个家里本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池越却被闻言故理所当然的语气问倒,沉默了半天蹦出一句:“不行就是不行。”
“你家在哪?”闻言故装没听见,“我怕我晚上要担心你。”
他也补上了一句:“所以别拒绝我。”
两人闹腾了一下午出来的时候天早已黑了,道路两旁的冷光照了进来,把车厢分割成了好几块。五年前池越和闻言故的关系里池越只有被拒绝的义务,五年后时过境迁,池越却仍然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拒绝闻言故。
他好不容易从一个叫闻言故的怪圈里爬出来,现在似乎又掉了进去。
池越启唇,开口:“过了这个红绿灯你往左,到了下个路口我再告诉你怎么走。”
第24章 引狼入室
池越住的小区不像闻言故住得那么高档,并且只要来池越家做客的人,都会被他给人的形象与家里的装潢形成的反差所震惊——
就好比现在,闻言故看着暖黄橘灯下满客厅的乐高玩具,一时惊诧得说不出来话。他脱掉鞋,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一低头,发现黏在脚底的是几块碎片拼图。
“越越......你喜欢这些?”
池越心说不是我喜欢这些是你儿子喜欢这些,他弯腰从鞋柜里挑挑拣拣了半天都没找到多余的拖鞋,于是一边警告闻言故不许乱碰地上的玩具一边跟他讲没拖鞋了,你就穿着袜子吧。
闻言故当然不会在意有没有拖鞋这种小事,他的注意力全然被地上的东西所吸引——老实说就算池越不提醒他,他也基本不能乱走,因为整个客厅二十多平米的空间,包括沙发茶几桌椅,几乎都被五花八门的玩具填满了。
当然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茶几正下方,客厅正中央的一副未完成的拼图,闻言故指着那副色彩丰富到让人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色盲的半成品,问池越:“越越......那是什么?”
“拼图。”
“有多少块?”
“4000。”
“你一个人拼的?”
那肯定是跟闻丑丑一起拼的,这副拼图是某次陆希宽出国时给闻丑丑带回来的礼物,这个心理医生除了工作的时候是正经的,大多数场合都是不着调的,他每次送给闻丑丑的礼物也都是稀奇古怪的:比如好几十本全英文的国外童话故事,闻丑丑只能看懂上面的插画;比如能录人声的小熊玩偶,陆希宽给闻丑丑做示范录了句“闻丑丑是小笨蛋”进去,结果录完之后玩偶就坏了,直到如今这只小熊玩偶还只会说一句“闻丑丑是小笨蛋”,最后闻丑丑的专用垃圾储藏室成了他永远的归宿。
“不是我拼的难道是你拼的?”池越趿拉着拖鞋稍微整理了一下,好歹是在那副拼图附近整理出一小块能接客的地方,“你先坐这儿吧,哦对了,你饿了没?”
“一点点。”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吃的。”
其实撇去乱糟糟的客厅,这里的家居布置非常温馨——以浅米色为基调,细微处点缀了许多盆栽与多肉。闻言故坐在地板上环顾了一周,在惊诧后又觉得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就应该是这样,红浪漫的池老板虚假且疏远,而在这个乱糟糟的房间,在属于池越的家里,闻言故又感觉到两人的关系近了不少。
虽然打从一开始池越就是以最真实的面貌去对待闻言故的。
在冰箱前翻找的池越可不知道人家闻总已经把两人的朋友关系酿酿酱酱升级了一番,他愁着脸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从侧边的小格子里拿出了两个鸡蛋。
他仰头从橱柜里找出蒸蛋器,问道:“闻总,吃白煮蛋吗?”
“为什么不叫我闻言故?”不知何时坐在地板上的Alpha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身后。
池越身形一滞,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道:“我们还没那么熟。”
“你有没有头疼?”
“没有。”
“头晕呢?”
“没有。”
“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
一连三个没有,Alpha暂时放下了心。闻言故倚靠在墙上,看着池越手里那两个小小的鸡蛋,提议道:“点外卖吧。”他说完以后觉得自己的口吻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再说了句:“我请你吃。”
闻言故从通讯录里找到一家私家饭馆的电话打了过去,池越听着他熟练的报着菜名,渐渐走起了神。
他回忆起了一件事,池越刚跟闻言故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经常点外卖吃,而那时两人走的还是半地下恋情。外界有一半在传他与闻言故已经私定终身有一半在传两人势如水火——前者有一部分是他们的cp粉而另一部分则是他们的亲友团,他们自发组织集资,凑出来的钱能够池越跟闻言故天天去民政局结婚离婚;后者便是心仪池越和心仪闻言故组成的心碎者联盟,他们秉持的观点是如果世界上存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匹配程度,那么这两人匹配出来的结果绝对是0%。而这其中大多数都是被两人拒绝过的倒霉蛋,他们爱而不得,却也只能天天祈祷长在云端上的玫瑰不要被人采摘了去。
大学时代的池越没有参加社团也没有过多的社交,说白了就是懒,他不喜欢去游乐园去爬山去游泳这种闹腾的活动,所以每次约会的地点都是在同一家民宿。去之前池越会买很多很多的零食,然后两人便会窝在沙发上看很多很多的电影,接着度过平淡的周六和周日。早饭中饭晚饭都是闻言故点的外卖,然而有一次吃完以后,那天晚上池越就食物中毒了。
池越被室友送去医院时还让凌亦帮忙给闻言故拨个电话,那会儿室友们都还不知道池越已经恋爱了,也都很迷惑为什么要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通电话。而凌亦翻遍他的手机通讯录都没找到闻言故的名字,池越白着脸在出租车上虚弱地说:“凌亦......W就是他......”
电话拨通以后凌亦公事公办的告诉闻言故池越食物中毒,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池越很想叫凌亦换种说话的方式,说自己只是吃坏了东西,不过他那会儿被折磨得浑身没了力气,很快便陷入了半昏迷。
接到电话的闻言故差点魂飞魄散,池越也为此住了整整一周的院。自此以后室友都知道池越的另一半是谁,外卖也进入了闻言故的黑名单。
但出院以后的池越也是个忘性大的,软磨硬泡要点这个要点那个,还扬言说食物中毒只是一个意外。俗话说花钱买个心安,闻言故被他弄得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托关系寻那种非常昂贵的私家饭馆,点完餐以后还要自己亲自开车把外卖带回来。
至于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干脆去外面吃,别问,问就是池越很懒。
“越越?越越?”闻言故用手捂着听筒,小声问他,“有没有忌口?”
被唤回神的池越缓缓地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引狼入室都是十分危险的,家是一个非常私密的地方,池越眨了眨干涩的眼,就算他不去想,这些回忆也会在特定的环境里带着人一齐来找上他。
第25章 爱情的坟墓
“为什么点了外卖还要自己上门去拿?”
“因为那家不送货。”
“那你怎么不点能送货的外卖?”
“习惯了,我从大学开始就不点能送货的外卖了。”
池越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担心自己会听到那种没那么顺心的答案。
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闻言故点的菜都是池越平日里爱吃的,只不过再美味的晚餐配上有些低落的情绪,池越怎么也吃不出这上千元的饭菜究竟好吃在哪里。
同席的人如果没有胃口同样也会影响到与他一起吃饭的人,闻言故瞧着他一粒一粒的吃着碗里的米饭,问道:“越越,是我点的不合你的口味吗?”
“没,”池越暗骂一句自己真矫情,“刚才在想事情。”
“那你多吃点,多长点肉,现在太瘦了。”
“好。”
这一头在上演恩爱恋人再度重逢形同陌路的故事,另一头同样也在上演苦命小孩思虑过重只好向医生求救的故事。
今天放学前蒋老师把闻丑丑喊到角落里与他说悄悄话:“他打电话问了何老师,他说挺好的。”
闻丑丑毕竟年纪还小,大人的话讲得太深奥他也理解不了:“什么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你的池越舅舅人挺好的还是他们两人见面的过程挺好的......”蒋老师也一点不把闻丑丑当小孩看,叹气道,“你说他们俩能成吗?”
“我也不知道......”闻丑丑随着她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左胸口说道,“我总感觉这里不舒服。”
“怎样的不舒服?”
“堵得慌。”
以前池越相亲的时候也不会避着闻丑丑,可这一次是自己亲手把池越往外推的,那种属于自己却被别人占有的感觉折磨了闻丑丑好几天,让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有时候晚上睡下还会半夜惊醒,梦里池越把他送给了其他人,跟他讲以后要跟别人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