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用。”沈谦浔只是问他:“你要送他回去?”
薛瑜抿嘴:“老师,您还是去休息吧,弟子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季如风拍拍他肩膀,“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送送你没事的。”
沈谦浔见他坚持,也不好说什么,放走让他走了。
师生两人出了大殿,一路往宗门走去。路上,薛瑜欲言又止,季如风心下了然,权当没听见,默默与他走着。
到了宗门的结界面前,季如风拿出通行证,从里面走了出去,外面果然好一番热闹。
都在议论老妖人和美人狐狸的异事,谈论得天花乱坠。直到话题主人公出现在面前时,才肃静了半秒,但很快又掀起热潮,猜测他是不是被定了罪即将游街示众。
季如风不语,弯腰,将拷在脚上的“罪恶之源”摘了下来,然后;扔掉,砸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也是靠着四处排编“真相”赚钱扶崽的人的脚上。
“哐当。”纯玄铁打造的脚拷无情地砸在了血肉之躯上。
“哎哟!”灵果摊主防不胜防,发出一声嚎叫,灰溜溜从人群挤了出去。
季如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暗爽。
果然,自己还是会记仇的。
泄完愤,他在转眼间,看见站在前排的几个小娃娃,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惨白地往大人身后钻。
而他们的对面,就只有自己……和低着头不说话的薛瑜。
“想什么呢?”季如风让他抬起头,“一看就是那些大人晚上讲老妖人和狐妖吃小孩的故事吓唬他们了。”
薛瑜仍旧不抬头,缩在衣袖里的拳头紧了紧,紧到指甲在掌心刻出血印,身子微颤,恍若与什么在做着斗争。
路上,季如风反倒成了前面带路的人,薛瑜的家离泸水宗并不是很远,走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拐角那个当口了。
他率先转身出了巷子,眼前晃动人影,一对羊角辫出现在膝盖的高度,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女娃,正在街上和伙伴玩抛石头的游戏。
听到动静,女娃抬起头,眼变得闪亮起来,缓缓起身,轻呼道:“好哥哥?”
什么好哥哥?季如风不明所以,但还是认出了这是半个月前那对给自己塞手绢的母女中的女儿。
听名字好像是叫:“……熹儿?”
“好哥哥记得熹儿!?”小女娃惊喜地蹦哒起来,可很快,她又目光惊恐地盯着他身后。
“怎么了?”季如风还未来得及问清楚,与女娃同伴的几个小娃娃,突然失声尖叫了起来。
纷纷指着他身后站着的上喊道:“有妖怪啊!长了两颗头的怪物!”
“阿熹,快跑!”同伴见她怔在原地不敢动弹,大声呼喊试图让她醒过神。
小女娃浑身用力地抖了一下,拔腿跑出了好几米,摔倒在地后又爬起来继续跑。
最后还不忘回过头提醒他:“好哥哥!快跑!那个坏哥哥会杀了你的!”
季如风回过身,看见薛瑜撕裂着两张脸注视自己。一张狞笑,一张哭泣,手中还握着一把刀,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两颗头……”他心瞬间冷得向坠入冰窖。
跑;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可季如风却闪过身,躲开刺来的尖刀,将符咒猛地贴到对方脸上。
符咒贴在那张扭曲的脸上,眨眼化为了灰烬,季如风警惕地退出几米远,这才转身准备逃离。
薛瑜扬着刀,追赶速度飞快,立马就要追上去了,季如风体力比不过他,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在跑到小院的门前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了进去。
“唔。”被人捂住嘴巴,让他难以呼吸,不停地挣扎起来,布条上有奇怪的味道,吸入肺腑后,眩晕感席卷大脑,季如风很快就昏了过去。
人影拖着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门外的薛瑜,在看见藏在院内之人的脸后便停下了攻势,转身看向远方赶来的男子。
……
“咳咳。”一桶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季如风被呛了好几口水,剧烈咳嗽起来,他睁开眼,看见上方坐着的男人,顿悟自己又回了审堂。
堂内有不少人,都是早上见过的那一批人,只有极少数的人不在其中,所以,他们这是打算重审?
杨天霸挥手,让泼水之人退下,打个响指,堂中央坠下个铁笼,将他牢牢困在了其中。
季如风被声音震得头晕,趴在地上缓了许多才缓过神,愠怒道:“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人,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是不是!”
怪不得急着让他脱下脚拷,真是恶臭至极。
杨天霸瞥了一眼他的脚踝,释放出威压,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言重了,本尊只是不想你继续在外作恶罢了。”
季如风被压得头晕目眩,“哇!”地吐出了口血,他用力撑住身子,不想向他低头。
其余人等瞧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炸耳的笑声在堂内回荡。
季如风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抽出精神问系统:“你究竟什么时候替我恢复灵力?我真是**憋屈够了!”
杨天霸从座椅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摸摸手指的戒指,一对脚拷出现在了空中。
脚拷通体银白,看着比沈谦浔的那只正派不少,拷面杂乱刻着符文,光是看着就有股很强压制感。
季如风心中燃起不好的预感,擦擦嘴角的血,将脚缩了进去。
“躲什么,这几日你不是挺嚣张的么?”
杨天霸不解地问道,接着蹲下身子,戏谑地捏起他的下巴,“这么喜欢这玩意,本尊便慷慨送你一对,如何?”
“砰!”季如风身子右移,将那只捏着自己脸的手撞在了坚硬的铁杆上,发出酸牙的清脆声。
紧接着脚上一重,脚拷牢牢地拷在了他脚上。白光闪过刹那间,符文生效,剧痛感席卷全身,痛入骨髓。
杨天霸不在意地晃晃手,他步入大乘期多年,这点小磕小碰就如同挠痒痒般不值一提。
反倒是凡胎肉\体的人,戴上这脚拷后可谓是生不如死,不出半月,便可被折磨成半残废,寻死无法,最终只能郁郁寡欢。
身上威压还在不停加重,季如风死死撑住,不让自己的脸贴在地上。
脚上的束缚用力紧缩,带着雷电,一道一道覆上皮肉。雷电过后,冰霜悄然蔓延,一步一步“爬”到了他胸膛,形成厚厚的冰晶,导致整个大堂的气温骤降。
背过身的杨天霸察觉到冷意,蓦地转过身,在看到那道被冰霜包裹住的身形后,一双眼里满是恐慌。
他蠕动厚唇,吐露出声:“你是……”
季如风冷笑一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头,一张清俊的脸上变得满是戏谑,鲜血染红了他水色的薄唇,竟然显得有些邪气。
看着震惊的杨天霸,他手中悄然聚起灵力,刚想发作。
那老头突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猛地踩到地上,发出骨头断裂的清脆声。
季如风一吓,手心的灵力“噗”的泄了气。他咽了咽口水,看着那道邪气凌然的人影,莫名有些燥热。
“小…小狐狸。”
人影衣摆飘飘,明目张胆地将妖气弥漫至大堂。继而回头,侧目,露出那张精妙绝伦的脸,语气淡淡。
“如风。”
第38章 脚拷
直到铃铛声响起时,季如风才恍然这不是一场幻觉。人影有着和小狐狸一样的脸,脚上的铃铛也如出一撤,看模样这就是伏蔺。
可前段日子他不是要把自己扔到恶鬼群里喂鬼吗?怎么现在还会来救他?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季如风越想越不对劲,他甚至觉得那晚的小狐狸也很奇怪。毫无前兆,突然说自己只是被圈养填肚子的牲口。
根据以往的相处……摸摸下巴:小狐狸就算真是这个意思,也不会用这么没品的句式说出来。
伏蔺移开脚,看没看地上被踩得吐血的老头,径直朝身后呆滞着眼神的男子走去。
那晚的阴影实在太大,季如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了铁杆上。
“……”伏蔺蹙眉,生生停下了靠近的步伐,转而不动声色的立住,像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朝他靠近。
“你们,当真是不可饶恕!”杨天霸骨头一阵响,垂着头站起身,嘴角滴落粘稠的血。
他吼完这一声后,灵力猛涨,发指眦裂,眼珠瞪得快要炸裂开来,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神仙又如何?堕为凡人,还不是任本尊踩在手里!”杨天霸仰天大笑:“当年如此,今年亦然!”
季如风注意力被吸引过,还未思绪他是何意,便发现大堂内坐着的其余人,修为低下点的直接被他吼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尚可保持清醒的人,则十指用力扣在扶手上,努力不让自己被灵力震飞。
不禁唏嘘:这人发起疯来,真是敌我不分,丧心病狂。
声音实在太聒噪,伏蔺动了动身形,数百鬼兵现身审堂,将怒火冲天的“天尊”制止下来。
杨天霸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随后被迫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暂时冷静下来了,问道:“你是鬼界领主?你是那只狐妖?”
“话多。”伏蔺给他下了禁言咒,让鬼兵将他扔回座椅上,妖气再窜入人脑门,将昏迷的人强制唤醒。
修士们痛疼欲裂,但是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作俑者”手中拿出两颗血珠,扔到地上。
一团血气散去,血珠化成两个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瞧身形,模样,还很是熟悉。
“这两人是……奇晏和他的弟子方宏卓!”
这下可不得了,大堂瞬间又爆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对着堂中两人指指点点。
“原来他们没死啊!”
“怎么可能没死?你没看他们脸都白了吗?死人才是这样的脸。”
“咦……好瘆人。”
听到“瘆人”二字,方宏卓猛地抬起头,脖子一百八十度扭转,盯着身后说话的人。
“啊!”那弟子吓得厉声尖叫起来,将身旁坐着的女修士连同吓得颤栗一下。
方宏卓眨眨眼睛,又将头扭了回去。
杨天霸气得捶碎一边扶手,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伏蔺不屑与他对话,让二鬼自己说出真相。
众人只见那平日不可一世的金贵少爷,低眉顺眼地弯腰,额头用力磕在石板上。
口中发出沙哑地声音:“是我杀害浅泽师弟;是我陷害季导师,将他和灵宠污蔑成真凶,把莫须有的的罪名强制压在季导师身上;也是我心思不正,尚未提审就对导师动用私刑。”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方宏卓和师尊秦赫所做,不仅如此,我还色/欲熏心强抢民女,哄骗妖精,将她们杀死炼制成傀尸供自己玩乐。”说完,他又磕一头,“我该死,我有罪。”
一旁的奇晏见徒弟低若尘埃的作态,僵硬的脸皮动了动,想抬手扶起,但很快,他也跟着一起磕头,“我有罪…我该死。”
大堂寂静如鸡,只有两道机械般的认罪声相交合,加上那红衣男子站在妖气中,显得诡异无比。
季如风忍不住动了动,发出声响。
伏蔺听到动静,伸手将铁笼绞成碎片,把他从狼藉中拉了出来。
“悉悉索索。”季如风被拉得猝不及防,脚下的链条撑起,他踉跄两步,一头撞到了跟前人的怀中。
伏蔺抓住他双臂,方想把他推出去站直,被人厉声制止了。
“住手!”杨天霸从座椅上站起,“季如风不能走!”
“为何?”伏蔺转身和他对峙,“既无罪,你有何权利扣留他。”
“哪怕浅泽不是他所杀,可这方娃和奇晏,便是被你所害,而你又是为了谁?”
“本座杀的人,与他有何干系?”
季如风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诬陷我的人要杀我,还不能反抗了是吗?”
杨天霸冷眼看去,“方宏卓与奇晏并未将你杀死,而他二人却因你而死,这责任你不单谁单?难不成让方家和我长阳宗担责吗!”
“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季如风被他这理论气得爆了粗口,指着老头鼻子就骂了起来。
骂完还嫌不解气,想聚力将这不讲道理的货砸出六界,拳头却被一股凉意包裹了起来。
他吃惊看向朝他跪……不对,蹲下的小狐狸。
“你…你做什么!”
伏蔺不语,当着大庭广众之面就抓住他后缩的脚,施力,卸掉了上面的脚拷。
完事还嫌他吵,催促道:“另一只。”
“咕噜。”季如风喉咙滚动一下,一把捂住脸,伸住了另一只畏畏缩缩的脚。
伏蔺三两下解决,起身将所有聒噪的声音杜绝在身后,拉着人就走出了大门。
季如风浑身燥热,通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他。若是小狐狸此时回头,定能看一只熟透了的螃蟹。
离开压抑的大厅,清凉的微风拂过脸颊,被熟悉的气息占据领地,季如风心中开始安稳。
只觉伏蔺又长高了不少,自己要想和他说话,便得昂着头,就像当时的小伏蔺,只不过角色互换了开来。
正当他在后面春.心荡漾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直直将他二人拦住。
“如风!”
沈谦浔见着伏蔺先是一愣,转而跑过去担心季如风去了,“你没事吧?我找了你许久,宗主殿尘曦殿也不见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