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界山荒原,非是无人探知此地有异,而是以凡尘修士习得的阵法,根本无法勘破上古魔族的禁术,就连我,得仙法传承,不近距离接触到那阵文图腾,也是难以破解的。”
叶知秋思及此,叹了口气,又道:“若非我提及了百界山,让他知晓了此地隐秘还有一处天然的灵脉,他或许所作所为还是会如前世那般,让人间已成众人皆知的乱世炼狱,现下这般,真不知是不是该道一声因缘果报,我或许是改变了他行事张扬的做派,却也难以扭转旁人的命数。”
他一心想要带离塘九村的友人,即使寿终正寝安葬于千里之外,最终仍是会在他前往塘九村的时候出现在眼前,他满心以为这还未如前世动荡成乱世的世界,却早已悄然如往昔。
可人虽是常常要叹一声命数,但未必命数也只在捉弄于人。
若没有重生而来的他,没有那句“百界山藏起来”的真心话,今时今日,他不会有机会一举捣灭这魔头的精心布置多年的计划。
正在叶知秋专心致志标记之时,一道猩红电光蓦然在他眼前一闪,这如火烧灼之感不过侵身了一瞬,他已然是手掌阵盘瞬移避开,紧接着又是几道电光袭来,他避开的方式如出一辙,不急不缓,手上的事是半点也不耽搁。
不必去看,他也知晓这招招致命,死缠着下死手的人是谁,他二人必有一战,但绝不是在他要事未完成的时候。
“原来你还藏着这手本领,果真是个阴险小人,竟在魔主面前故作不敌,只为看本座在你面前受辱!”竹溪双眼腾起了妖冶的红,本还是一副绝美的容颜,如今却因极怒,眼尾布满了蛛网般红丝,倒是让人瞧着可怖,有些个傀儡的模样出来。
“你可太会给自己长脸了,”叶知秋闪避得如鱼得水,话说的也是轻飘飘的,“不把你当人看的是你的主人,能被当成个玩意送来给我取乐,你不应该心生感激吗?”
“本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你这般只知玩弄妇人心机,藏头露尾,没有男人在就只知道躲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来是被人夸了几句天生媚态,就不知道怎么做个男人了罢。”竹溪话说得嘲讽,应付一个只知躲避的人他自然是游刃有余,还心想着再骂上几句,扰乱了叶知秋的心神才好。
却没承想,这不知境界修为几何的白衣美人,媚态是不曾有的,可如何气到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却是手到擒来,只见叶知秋一边轻点着阵盘,一边在空中时隐时现,衣摆若花瓣翩飞,一双星眸淡然清高,道:“阁下可不就是男人女人都做过,伏低做小的时候,还当过妾呢。”
第110章 报仇雪恨
“竖子猖狂!”竹溪一身化神期威压铺陈开来, 这对于一个元婴期修士几乎是致命的境界压制。
可那被针对的人倒好,瞬息就从高空降到了血池祭坛之上,脚步轻盈地围着血池边缘一踏即离, 借着对方威压限制了地面傀儡的行动, 轻轻松松就将此地的阵文瞧了个清晰透彻。
叶知秋只笑竹溪这人好大的气势, 却偏生心有顾忌, 非是对他,而是对那个被竹溪口口声声骂做是狗, 却又不得不畏惧的魔主。
分明是有能力将化神期的攻击发挥到极致,即使地裂山崩,叫天象为其生变都不在话下,可这化神期大能不敢,不敢摧毁了祭坛, 甚至不敢为了杀他一人“连累”了这一地傀儡。
人一旦被束缚了手脚,再怎么自以为高高在上, 也得被那称作“猖狂”之人反制于绝地。
那祭坛四周的傀儡已是躁狂不已,捧住脑袋嚎叫嘶鸣,哪怕是竹溪的威压再强上一分,都要一命呜呼, 彻底断绝了生机, 叶知秋站在血池边缘反而是最为轻松的,除了因这威压震荡溅起的血液每每接近都让人闻到一阵腥臭,他这半仙之体在这魔窟腹心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只差再给这魔修一个假象了。
“知秋,灵蝶有为师合道期全力一击, 舍下一段回忆, 可为你添一份助力。”
叶知秋本已是计划周全,有了容羽这话更是如虎添翼, 他早就想到这人不会真就什么都不给他留下,那些问话,只问对方是否提供了保护,却不曾问及有无这雷霆一击,现如今还真是怪不着人家说没说谎。
“你倒是一早想好了不将这灵蝶融合化一,才做了不少不知羞耻之事。”叶知秋唇角微勾,眸光清亮,还有心与这关联识海的灵蝶取笑几句,这可不就是白为心上人操碎了心,还想着对方得了这些时日的记忆该是如何赧颜,又要如何装作不知,一笑而过。
小蝴蝶飞离了眉心,扑扇着翅膀落在他右手食指上,仿若一枚点缀玉指灵光闪耀的纳戒,语调也算得信心满满悠然自在:“我爱的人生来无惧,心性好斗,若是予你一道防身结界,你未必用得上,或许还会碍了你的大事,可若是予你一道关联杀意的致命一击,才是顺你心意,知心暖心嘛。”
“多话。”叶知秋道。
“也只有你这么说我。”容羽话音一落,那灵蝶已然是灵光没入了叶知秋的掌心,化作了一抹莹白蝶影。
叶知秋蓦地停驻了脚步,捂住额头故作一阵头晕目眩,身姿摇摇晃晃,就在傀儡尸海与血池之间摇摆不定,这一水弱柳扶风,就让人瞧出些力竭和破绽来。
只见竹溪立刻就抽来了一鞭子,猩红电光接近的刹那,竟是连血池都拨开了浪涛,这一击就是要取他性命的。
叶知秋一双清澈瞳眸,倒映着电光和血色蓦然也生出了些妖冶之态,就似一朵由纯白化作沾染了杀气的业火红莲,身在无间地狱,却依然摇曳生姿。
那本还捂着额头的右手翻手向前一推,霎时将那天阶法器紧抓在手心,就在电光攀附上手臂的刹那,将那合道期致命一击沿着鞭子反送了回去。
就见一片猩红一息之间化作莹白,叶知秋抬眸对上那依然浮在半空的魔修的眼睛,不过转瞬的功夫,这人的面目可谓是精彩纷呈,百般变化,从狂喜兴奋到不可置信,再到这一刻二人已是易换了位置,还来不及浮现仇恨神色,就已然是面如死灰。
叶知秋高高在上睥睨着下方,一手握着这前一刻还是对方用来夺他性命的鞭子,一手催动着浮于身前的七星阵盘,星辉降落将那不可一世的妖魔笼罩,宛若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所有挣扎牢牢扣死在地面。
化神又如何,心境不稳,堕入魔道,几句挑拨就看不清大局,竹溪输在不敢毁了祭坛,这也是叶知秋周旋许久看清的对方最大的弱点,即使是这本可以一击致命的最后一招,这人仍是心有余悸。
叶知秋语调嘲讽,可神色已是掌控了全局,大仇即将得报的释然,叹道:“臣服于魔,受制于魔,在你放下为人尊严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你今日的败局。”
竹溪因被重伤,面色苍白,那艳红妆容勉强还撑起了几分气色,兀自笑得明媚,讽道:“若不靠你的狗男人,藏了这一手合道一击,你也不过是认命等死。”
“你错了,”叶知秋收紧困灵阵,眼睁睁看着那些失了压制的傀儡一涌而上,撕扯起竹溪的衣衫,却也无甚心思撇开了视线,道,“今日即使没有这一击,我一样取你性命,因为你太想亲眼见证我的死亡了,这阵法关联血池困魔之阵,就算你没有受伤,一样破不开,只要你接近,结局不会有区别。”
“卑鄙。”竹溪骂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因为极力避开傀儡的手而将一身狼狈展现在人前。
“若你以化神修为欺我骗我算不得卑鄙无|耻,我这不过是半仙之力以本尊与你对决如何敢当一声‘卑鄙’,对了,”叶知秋向天空挥舞起那魔修的鞭子,将禁锢此地的结界抽开了一条裂缝,冷眼瞧向那法衣都破损不堪的人,道,“我不像你,对残躯如何被傀儡慢慢分食并无兴趣,其实我这困灵法阵只让你没有机会夺舍,并不限制你自爆,想来你若是还有些为人尊严,该是会懂得取舍,我想想,若你将人置于这样的绝境,会说些什么。”
叶知秋看向天际,似沉入了一段回忆之中,可如今的他,不再会因此苦苦被心魔纠缠了。
“你会说,慎言,可莫要逼得此人自爆,没得还折损了一个祭坛。”
一片嘶吼中掺杂着那么几声痛苦哀嚎,声声都在怒骂着叶知秋,还不忘仇视挑拨几句他与那本就没有感情可言的魔主之间的关系,道:“叶知秋,你以为谁真心在乎你吗,魔主命我前来就是要我杀了你,他要你尸骨无存,他要你灰飞烟灭,你只要踏出这魔域,他定会亲手取你狗命……”
叶知秋本已是将手覆在七星阵盘之上,听闻此言,却是又停驻了片刻。
“哈哈哈哈,你也会怕死,”竹溪显然是在死亡面前没有了理智,越是疼痛,越是被撕咬,越是笑得张狂,“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其实只是把你当成了个玩物罢了,我只不过告知他当年你逃窜在林中有一友人相伴左右,他立刻就命人将那人的尸首掘了出来,他屠灭一村一镇,从不留一个活口,出身此地,无人生还,你也不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玩物,做不成炉|鼎,就是个玩物。”
叶知秋面色淡然,波澜不惊,只将那魔修的鞭子抛出了结界裂隙,倏然,那裂隙处就有火光如流星坠落,就连叶知秋这个手握此法宝不过片刻之人,都能感知到这是竹溪本命法宝被摧毁了,诛人诛心,他听着那愤恨的嘶嚎化为乌有,冷冷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即使你杀了我,也只是坐实了自己不过是一个玩物罢。”
言罢,他不再停留,凭借七星阵盘瞬息离开了魔窟,只心道是他前世至死不肯自爆是因为心怀对生的希望,但这竹溪却是被大魔压制,根本无法抗争,即使是一处祭坛的存续都远高于性命和尊严。
堕魔之人,看见的是怎样的信仰,他无从得知,至少,他唯一共情过的天明,在堕魔之后是从未有一日有过快乐的,而这魔尊在彻底掠夺了天明魂魄的千百年,应该对这份哀伤痛苦感受的更为清晰。
对待自己一体的残魂都能如此冷血残酷,对他叶知秋无情下杀手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想要伤他的心,可他整颗心唯有一人,旁人,从未在他心中留下姓名。
沧澜道宗,云中峰。
叶知秋有着移行千里的本事,也不过一个时辰,就回到了宗门,他心境的枷锁有所松动,如今于手掌仙器的他而言,境界的提升已不在于修为几何,而是心境如何,
到底是两世仇恨的关键,一旦跨过了,当真是一扫积年累月的阴霾,他一心闭关,也有了十足的把握了断这魔尊幽多年的筹谋,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向道侣的弟子交代几件要事。
一入大殿,他就见历清晖与姜楚正在叙话,身为长辈,他不必多言,就瞬影接近,一手一个提起手腕探了一番灵脉,这动作来的突然,历清晖有过一瞬本能的灵力抗拒,但姜楚却是丝毫没有反抗,就由着他探了个彻底。
“小师尊这是……”历清晖知晓叶知秋是在感知魔息,但见他神色肃穆,还是将疑惑之语道了出来,“小师尊可是有隐秘之言要吩咐我二人?”
“姜楚缘何都无抗拒?”叶知秋如今辈分使然,关切有之,可也不得不对这出过一次纰漏的人更加严厉些,“若是再遇魔主,你可是也如这般半点防备也无?”
“我……”姜楚抽回手,眼光闪烁着避开与他对视,道,“这才几日,我,我在凝神静心了。”
“咳咳,小师尊容我再管教他段时日,这人可不就是从未动过心,连情为何物都不曾沾染过,这也不是吃一两颗丹药就能想明白的事。”历清晖提到此事,作为师兄也觉着尴尬。
“你不是传灵蝶给我了吗?”叶知秋忽又想起自己只问身体康复,却也没细致到关心人家心境如何,也是摆了摆手,翻过了此事,认真道,“姜楚,我有一事交予你去做,为期半年,务必探清。”
第111章 再见之时
“你这就要交代整整半年的事了, ”姜楚孤高冷毅的面容神情稍显急切,也顾不着那些莫名的花花心思,认真打量了他一番, 道, “我可不是大师兄那般更重礼教之人, 你一踏入大殿, 我就察觉到你沾染了一身魔气。”
“你怀疑我?”叶知秋星眸微眯着,仰起下巴瞧向这个比自己高出了许多的人。
姜楚被这眼神瞧得一阵不自在, 只道他这还真是从前的傲气半点不改,如今还多了个惹不起的辈分,让人想教训两句都不成,那本还有些关切的眼神,瞬间就化作意兴阑珊, 道:“我关心之时视你为师弟,总觉得什么事也该多交代几句, 若你是为涤清魔气,或许我们助你一二也无需离开半年之久。”
“我是要闭关,这魔气于我并无大碍,”叶知秋心知对方是关心, 到底他二人相识多年, 是要比历清晖熟络一些,便主动伸出了手,往人跟前一送,语气也是少了些许刚从魔窟归来历经一场恶战的戾气, 道, “不然你也检查一下我的灵脉有无魔息。”
“倒也不必。”姜楚有些尴尬地退了一步。
却是历清晖上前替了他,轻按住叶知秋腕脉, 细细验了验,眉目舒展,推开行了一礼,道:“小师尊一身气息非我等灵气,却也与那魔息相差甚远,气劲汹涌如洪流,以我之见,却也是应该闭关突破之征。”
“他才突破元婴有多久,这可不是什么好征象吧。”姜楚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