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行看到他气鼓鼓的样子，笑了：“怎么在这生气？”
“哦，肯定是因为练剑太难了，你呢？”凌星阑闷闷道。
“师祖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们商量事情要商量很久，让你完成功课后，自行离去，不要等他。”
凌星阑哼了一声：“又无聊又累，还放我鸽子。”
景天行显然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修士，自然也不喜欢如此刻板的教学，对着十个动也不动的石偶砍，不傻吗？
于是他抄起双臂，坏笑着提出一个建议。
“那我教你一个练剑不无聊的方法，又好玩又有效，你愿不愿意去？”
凌星阑的眼睛蹭地亮起来：“走走走，快点走，我不练了。”
“公子，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功课没完成，师祖会怪罪你的！你就不得宠了！”翠生急忙劝他。
景天行倒没想到小家伙这么积极，迟疑道：“那这些石偶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凌星阑走过去哐哐哐一拳一个，挨着砸碎。
“走吧，出去玩…练剑！”
景天行：“？”
所以，刚才他在为难什么？


8、第八章


鞍青秘境在长临仙山数百个秘境中算得上相对安全的一个，茂密的森林里多是一阶到四阶的妖兽，平时也有不少修士进来历练。
原来景天行说的练剑技巧就是实战，既然是实战，保护凌星阑的玉佩就交由他保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狼！好大的狼！”
实战当然不无聊了，甚至有些过于刺激。
那头追着凌星阑跑的白狼足有五米之长，腥臭的嘴巴里不断流出口水，显然对前方的猎物垂涎欲滴。
玄冰狼，三阶冰系妖兽，力大无穷，敏捷迅速，在愤怒时会喷出数十根冰凌进行远程攻击。
景天行躺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用剑啊！用剑！你手上不是有武器吗？反击啊！”
“景天行，你个混蛋，你说得倒轻巧！”
凌星阑反手把剑扔出去，砸到玄冰狼的头上，引得那畜生勃然大怒，仰天长啸，从嘴中喷出数道凛冽的冰凌。
景天行惊得立起来：“谁他妈教你这么用剑的？！”
“我师父！”
凌星阑“啊”的一声被冰凌击中肩膀，猛地栽倒在地，回首看去，玄冰狼后肢一蹬，朝自己狠扑过来。
“嗷！！！！”
景天行连忙翻身下树：“凌星阑你给我躲开——”
轰然一声，白狼巨大的身体像座小山倒在地上，扬起阵阵飞尘。
尘埃落定，雪衣少年缓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盈满泪光的杏仁眼简直脆弱得教人心碎，干净的衣衫也沾满尘土。
他显然害怕极了，瑟瑟发抖，像一只落入狼爪的小白兔。
“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师父师父！！”
嗯，如果没有脚边的尸体，他的楚楚可怜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一拳抡翻一头狼，谁吓谁还真不好说。”
景天行把他拉起来，看了看伤势发现并不打紧，丢了瓶药给他，便又蹲在尸体身边，用锋利的匕首划开白狼的皮肉，开始搜刮战利品。
“哇，你动作也太熟练吧。”
景天行微微一笑：“这些年我杀死的狼妖，不说上千，也有九百。你看，一般在妖兽身上我们可以利用的资源包括皮毛、骨肉、鲜血和妖核，刚才我险些害你受伤，所以这些东西我处理之后都送给你，算是赔罪。”
“我只想要皮毛，其他的你拿着吧。”
凌星阑想用这些雪白的狼皮做一件漂亮的披风。
不过景天行还是坚持把所有的战利品送给凌星阑，一路上顺便告诉了他不少相关的运用方法。
没有走多久，两人似乎同时听见了什么古怪的声音，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凌星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这里赶来？”
“糟了。”
景天行握紧剑柄，把凌星阑护在身后，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是罗刹鸟振翅的声音，听着少说也有两百只，”
罗刹鸟，六阶火系妖兽，身形小巧轻盈，鸟喙无坚不摧，口吐罗刹火焰，能够融毁化神期修士的金丹。
“这些高阶妖兽怎么到这来了？”
两百多只罗刹鸟向着凌星阑二人收缩包围圈，遮天蔽日，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为首的那只便是罗刹鸟王，血红色的羽毛流光溢彩，额头有一簇纯白色的火焰标识，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凌星阑正想动手。
“啾啾！啾啾！”
肥嘟嘟的罗刹鸟们绕着凌星阑飞来飞去，最后落到他的头顶、肩膀上，毫无攻击的意思。
“你们干什么？离我远些。”
“啾？”
罗刹鸟王不信邪地歪着小脑袋，亲昵地用嫩黄色的鸟喙啄了啄凌星阑的掌心，一副你要打我我也没有办法就是傻乎乎喜欢你呀的表情。
凌星阑：“……”
这是凶、凶兽？
他用手指头去戳罗刹鸟王的腹部，对方立刻挺出圆滚滚的小肚子，上面生着浅红色的绒羽，手感居然还不错。
罗刹鸟王完全不在意凌星阑的戳弄，还张开色彩明丽的小翅膀，明亮的豆豆眼里面满含喜爱和信赖。
“趁这个机会，抓住鸟王。”
景天行要抓拿凌星阑手心里的罗刹鸟王。
“走开走开，别动，我跟你说别动。”
凌星阑捂着罗刹鸟王转到一边，那些鸟也跟着他飞过去，反正就是赖着他不走了。
景天行：“奇了怪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这些罗刹鸟为何如此亲近你？”
凌星阑想不到其他什么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我师父？”
“师祖是人修，和鸟有什么关系？没准是因为你并非人类吧，灵兽就算化形，和人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景天行不在意地笑笑，反正也算安全了。
这时他们听到一阵深沉庄重的钟鸣，只见数朵白云飘飞至长临上方，绸带飘飘，仙乐奏鸣，似乎是哪家仙子到来，一时之间引起莫大的轰动，修士们个个都探头头脑，想要一睹芳容。
数朵祥云直直飞向山顶，离他们极近，让凌星阑和景天行能够看清仙女的模样。
那是位姿容清丽的女修，一身素白衣裳，并无首饰，妆容清淡，雅致高洁，宛如盛开的莲花。
凌星阑头一次看到这么气质脱俗的女子，不由得看痴了，转过头问景天行：“她是谁？真好看。”
景天行听凌星阑真心实意夸孟菡萱好看，不由得笑了笑。
妙蕖仙子气质出众不假，但若是比起姿容来，却不及凌星阑的一半。都说灵兽化身成人，不论男女皆异常美貌，从前他怀疑，看到凌星阑后，却不得不信了。
“那是药王谷妙蕖仙子何菡萱，想必也是为了结界破损一事。数位前辈皆来请教师祖大人，看来此次事件风波不小啊。”景天行悠悠道。
“原来是个丹修小姐姐。”
凌星阑念念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修真界就是好，各种各样的美人都有。
见他仍旧望着远处，景天行长眉一挑，转了话头。
“妙蕖仙子对师祖穷追不舍，我听说她素来不喜灵宠妖兽，到时候为难你，你可要小心点。”
“她长得这么好看，心地肯定也是好的。而且就算她欺负我，师父也会帮我，所以没关系。”
景天行看他心不设防，好像随意就能被人欺负了去，故而继续说：“你怎么这么肯定？万一她和师祖成亲了呢？她是师祖的道侣，和他睡一张床上，吹吹枕边风，马上就能让你离开九凤宫。”
“为什么有了徒弟还要道侣？她能做的，我也可以，我不想离开师父。”凌星阑好不甘心。
景天行：“道侣可以颠鸾倒凤，徒弟可以吗？”
“什么是颠鸾倒凤？”
景天行低声咳了咳，意识到自己说过界了。
“反正道侣最重要，师祖若是有了道侣，那道侣肯定容不下你这个漂亮的小妖精，如果怀疑你借着美貌爬床，那才有你受的。”
凌星阑一听到爬床，急坏了。
“爬床？我天天在爬床！”
景天行愣住：“啊？你？爬师祖的床！？”
“是啊，可是他嫌弃我，从来没让我在他那里过夜，每次爬完都让我一个人回偏殿睡，然后送我一些法宝做补偿。”
听到少年的话，景天行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他本来是出于好意，提醒凌星阑要提防妙蕖仙子，竟然发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师祖看起来仙风道骨，实际上道貌岸然，而且，这雪鼬都化形成这副惊为天人的样子了，师祖还觉得嫌弃？品味这么高的吗？
也怪不得师祖会送小家伙那么贵重的玉佩，这说明再清心寡欲的男人在床榻之上也是大方的。
景天行揉了揉太阳穴：“等等，都夜夜爬床了，你还问我什么是颠鸾倒凤？”
凌星阑皱眉：“哪个颠？哪个鸾？我不认识，你写出来给我看看。”
哦，景天行想，怪不得，他这是遇到文盲了。
“到底什么是颠鸾倒凤嘛？”凌星阑好奇死了。
“你去找你师父问，他最清楚了，别问我，”景天行觉得自己摊上了大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你和师祖的事，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凌星阑勉强点点头，哼，其实他看出来了，景天行逃避颠鸾倒凤的神情与师父逃避以色侍人的一模一样，都不愿意对他说实话，他们都把他当成小孩子嘛。
所以，颠鸾倒凤到底是什么啊？
难道他能做到这件事情，就可以成为师父的道侣，永远呆在九凤宫吗？


9、第九章


与景天行告别后，凌星阑回到九凤宫中，等啊等啊，等到戌时一刻，天都黑透了，蔺鹤轩还没回来。
“凌公子，吃些点心吧，师祖大人正在冲虚宫与众位大能商议事情呢。”翠生拿了碟龙井椰丝球劝他多少吃点东西。
“我没胃口，翠生，为什么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呢？明明这些东西，我平时最爱吃了。”
凌星阑坐在偌大的宫殿里，什么都不想做，托着腮发呆。
白日里景天行的话还在脑中不断回放，他一想到师父正和那个好看的妙蕖仙子在一起，心里就闷闷的，比抄书还难受。
“翠生，你手上的羽毛怎么少了这么多？”
凌星阑瞥见翠生手臂上的伤口，原来那些漂亮的翠绿色羽毛都不见了，光秃秃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翠生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小主人。
“今日妙蕖仙子来了这里，她、她当真很是不喜我们这些妖族，刁难我上茶懈怠了她。”
“她拔你的羽毛？”
鸟族的羽毛非常重要，特别是在春天的求偶季里，没有了那些漂亮华丽的羽毛，翠生就吸引不到心仪的配偶。
翠生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心疼死了：“不是她，是她身边的侍女，可妙蕖仙子责备一两句就什么事都没有啦。公子，你要小心她啊，她的侍女们都骂你是个勾引人、不要脸的狐狸精。”
“可我不是狐狸啊，我是雪鼬。那个什么仙子怎么能这样欺负人？不行，我要去找她，让她给你道歉。”
翠生听到这话，虽然心里万分感动，却还是连忙拉住了凌星阑。
“公子，现在你还打不过她。”
凌星阑：“那我找师父，为你讨个公道。”
“多谢公子的好意，翠生把这件事告诉你，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提醒你。你虽然现在是师祖的徒弟，但毕竟不是人类，斗不过她的。我听他们说，等到妙蕖仙子成了师祖的道侣，做了长临仙山的女主人，肯定要把我们这些妖族扫地出门。”
又是道侣。
道侣就这么重要？不当上道侣，就不能好好在九凤宫过日子啦？
凌星阑想：师父的道侣，她做得，为何我做不得？怎么也要搞个竞争上岗，择优录取，公开透明吧！
“翠生，你放心，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拔你的羽毛了。九凤宫所有鸟侍的羽毛，现在都归我凌星阑管。”
翠生看着斗志昂扬的小主人，突然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位名门修士愿意娶妖族做道侣，更何况长临仙山的师祖。
———
深夜，师祖的宫室，师祖的床上。
一个长相极其精致的黑发少年趴在雪白的锦被上里，手拿天光镜，大拇指飞速转动上面的蓝玛瑙珠。
他想着蔺鹤轩，天光镜里就出现了师父的样子。
“这不是冲虚宫，他们在干什么啊？”
透光天光镜，凌星阑看到蔺鹤轩和妙蕖仙子并肩而行，夜色缱绻，柔和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到一起，合二为一，再不分离的模样。
一路上假山喷泉巧夺天工，奇花异草美不胜收，道路两边每隔几步就安置有栩栩如生的白鹤石灯，或振翅欲飞，或闲庭散步，长长的鸟喙里衔着光线柔和的石灯笼，好看极了。
凌星阑不由轻咬下唇，心中莫名觉得酸涩，想到自己变成人形这么久，蔺鹤轩只会打发他修练抄书，赶他回偏殿睡觉，别说月夜下散步，平日里相处的时间都越来越少。
妙蕖仙子并不是如凌星阑那般一看就叫人惊艳至极的长相，但眉目间却有一股优雅淡然的气质。如果不是她拔了翠生的羽毛，凌星阑想自己还是很喜欢漂亮小姐姐的。
此时，她身穿一袭雪白缎面的长裙，笑意嫣然，一双美眸中温柔似水，任谁也不能忽视她眼中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