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行连忙拔剑:“星阑,小心!”
“啾~”
没想到一阵灵光闪过,一只小巧可爱的云雀挡在凌星阑的身前,眨眼间把孟长老弹得老远。
“长老,长老你没事吧?”
随行修士忙不迭去扶人。
孟长老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暴跳如雷:“你你你你竟敢打我?好好,凌星阑你等着,敢和我动手,师祖大人可不会偏袒你,你等着被赶出长临仙山的那天吧!”
看着孟长老狼狈的背影,凌星阑一脸迷惑,他倒是想还手,但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不是孟长老的对手,可以说还没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在碰瓷呢。
等等,碰瓷是什么东西?
凌星阑的想法有一瞬间的停滞。
“吓着了?刚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景天行指了指凌星阑的腰间,“你那玉佩给我看看。”
景天行拿过那枚云雀玉佩,眉毛一挑,不出意料,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不仅能防御攻击,还能破解部分结界,怪不得凌星阑能找到他。
“孟长老小肚鸡肠,肯定要告黑状,师祖大人不会怪你吧?”
凌星阑想到刚才的事就生气:“要怪就怪,不受这臭老头的气,下次还敢。”
“我喜欢你这个脾气,这臭老头就是喜欢拿着鸡毛当令剑。时间还早,我带你去山上玩,如何?等会出去遇到那些修士,也是应付不完的客套话。”
凌星阑觉得景天行是个十分有趣的人物,出去玩至少比在练剑场闲逛强,于是欣然答应。
景天行笑得肆意:“山下可比这关死人的荒山好多了。”
这话说的稀奇,明明长临仙山是世间人皆梦寐以求的仙境,莫说是经历生老病死之苦的凡人,就连那些乘云驾雾的修士们都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在他嘴里倒是一文不值了。
若是旁人听了必然要斥责他,或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但凌星阑现在的心都快飞到热闹非凡的滚滚红尘中了,自然一口一个应承,又白赚了这神秘青年不少好感。
凌星阑跟着新交的朋友头一次体会到做人的快活,有时候又觉察出对人类生活的熟悉,好像他生来就应该是人,而不是动物一样。
就连他心目中见多识广的景天行师兄都称赞他的投壶技巧:“你做人可做得真熟练,一点不像第一次。”
咻地一声,凌星阑一发又中,引得姑娘们脸红地窃窃私语。
他回眸时眉目热烈而张扬,和在蔺鹤轩面前可怜又可爱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是,做人谁不会啊?做人最好了……我要一辈子做人!”
凌公子已经浑然忘记今天早晨脑子里第一句话了。
“这里的花灯节最是热闹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今天也赶巧,不如再留一会儿?”
凌星阑本来还想看看人间的花灯会,月上树梢头了,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糟糕,已经这么晚了,师父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6、第六章
贪玩的下场就是回九凤宫晚了。
偌大的九凤宫灯火通明,铜制的仙鹤灯盏左右对称放置,雕刻得栩栩如生,翎羽清晰,仿佛下一刻便能振翅飞翔,它们眼中镶嵌的红色宝石更是点睛之笔,清楚地倒映出少年精致的侧脸和忐忑的神情。
“师、师父……”凌星阑小心试探道。
蔺鹤轩抬眸看他一眼,狭长的眼眸晦暗不明,纤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点着。
师父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是无端让凌星阑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还有,手心也微微发烫,他还记着早上的那一顿惩罚。
蔺鹤轩:“你迟到了。”
凌星阑像个小朋友似的,把手背到后面站在饭桌面前。
“我、我有点事儿耽误了,下次不会这么晚啦。”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也显得那样可爱。
蔺鹤轩沉默了会,问他:“和景天行去桃花镇游玩,可尽兴?”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凌星阑有些慌乱,“好玩还是好玩……和景师兄玩才发现原来做人这么开心,他现在是我的朋友了,这也是我做人开始第一个结交的朋友吧。”
本来交着新朋友是件挺开心的事,小徒弟看着师父平静的脸没来头的一阵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在我身边,你觉得很无趣?”蔺鹤轩问他。
凌星阑愣了一下:“没有啦,怎么会。”
虽然不能趴在师父身上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咳咳。
蔺鹤轩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谁也不可能取代的,他巴不得变回雪鼬的样子,和从前一样,每天都待在师父的身边——
这不是变成人之后师父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不喜欢他了吗?
而且……怎么说呢,师父和朋友本来就不应该一起比较吧?
蔺鹤轩:“你和他在外面玩了些什么?”
“啊,也没什么。”
“我们就是逛集市,吃了些点心什么的,还有我第一次投壶就得了头奖,景师兄还夸我有天赋……师父,我觉得人间的姑娘好奇怪,总是脸颊通红的看我,我问她们是不是发烧了,景师兄说那叫马上要害相思病,师父,什么叫马上要害相思病?和马有什么关系?”
凌星阑越想越开心,小嘴吧嗒吧嗒没完了。
蔺鹤轩看他越说越兴奋,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极其不悦的情绪。
“景天行三番五次违反长临弟子规,虽然天赋卓越,行事却放诞不羁,而且他身世复杂,为了你自己好,还是少与这样的人来往。”
凌星阑皱起眉头,忍不住争辩道:“可是我今天也打了孟长老,我也违规了。”
“不是你打的。”
凌星阑:“那是谁打的?总不能是景师兄吧……”
“我给你的玉佩伤的他,自然是我打的。”
“啊、啊欠!”
正在房间里敷药的孟长老无由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天一定要好好在师祖大人面前斥责凌星阑,看他没了宠爱,如何嚣张。
看着忐忑不安的小徒弟,蔺鹤轩松了口:“今日辛苦了,过来吃饭。”
凌星阑立刻眉开眼笑地坐到他的身边,看着面前各种各样的灵果、灵肴,心里一个咯噔。
灵果灵肴虽然蕴含灵气,对修行颇有帮助,但以素食为主,口味寡淡,没有一点油星。
天知道他跟着景天行鬼混吃了多少俗物,小肚皮饱饱的,就算再精致的灵肴,看着也没什么胃口了,偏偏他又不敢说自己已经在外面吃过独食,这要是让本来就等了老半天的蔺鹤轩知道,手心挨板子是肯定的。
他一边假惺惺地咬着灵果,一边悄咪咪地观察蔺鹤轩。
丰沛的果汁盈满唇齿之间,在整个口腔留下甜美芬芳的味道。
蔺鹤轩转过头正欲嘱咐:“你——”
少年突然含着果肉,亲吻他的唇瓣,蔺鹤轩偏过头,只让他在唇角得逞了,但清冷的脸上还是留下了嫣红色的果汁印记,乍一看像是绯红色的胭脂,本来温馨的氛围忽然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蔺鹤轩动怒了,白皙的脸颊上泛起薄红,不知是气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他本要好好训斥不懂事的少年,却没成想凌星阑却略有回味地舔舔嘴唇,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他,稚嫩的眉眼中充满了懵懂与无知,就好像丛林深处迷失方向的小鹿,每一步都大胆而鲁莽,引诱着冷静的猎人失去理智。
“以前都是师父喂我吃,现在我变成人了,也可以喂你吃啦。”
蔺鹤轩头疼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避开了凌星阑。凌星阑轻轻咬了一口果子,看师父当真躲避自己如同躲避洪水猛兽,心中有些小小的难过。
“亲一下都不行,小气。”
凌星阑觉得修行无聊又辛苦,打算下了饭桌就溜走。他保证自己的脚还没离开桌子半步,没有显露一丝要逃走的迹象,就听到蔺鹤轩隔空传音说:“不要乱跑,到书房纳灵。”
“师父,放过我吧……”
凌星阑呜咽出声,就差没抱着师父的大腿了。
蔺鹤轩在蒲团上皱起眉:“不准在任何人面前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凌星阑不情不愿地来到蔺鹤轩的书房。
蔺鹤轩是个爱看书的,书房里摆满了檀木书架,书架上放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散发着一股淡雅的纸墨味。灵木打造的雕花书案被安置在轩窗旁边,上面摆放着灵笺、根雕笔架、白石砚山等等摆件,格外雅致。
从前凌星阑还是兽身的时候,不知打坏了多少什物,案几腿处还有他留下的爪印。三年前蔺鹤轩出征魔界,把他一个人留在长临,凌星阑怎么也不愿意和师父分开,两只爪子死死抱住桌腿,呜呜咽咽,蔺鹤轩差一点就心软了。
鸟侍把小蒲团拿过来,放在书案的不远处,也就是师祖眼皮子底下。
蔺鹤轩下达学习任务:“纳灵半个时辰。”
说罢,他便开始处理长临仙山的种种事务。
凌星阑故作不知地问:“那我今天睡哪里呀?”
“偏殿。”
凌星阑念念不舍道:“哦……可我还是想和你睡觉……我、我不习惯。”
“你现在是人,必须习惯。”
要是能变回去就好了。
凌星阑盯着蔺鹤轩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处理公务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他叹了口气开始修行,只是最后的结果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咦,这是什么?!”
他缓缓睁开眼,身后多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拖在后面可爱极了,凌星阑只好把它塞到裤子里,屁股那里鼓鼓的,显得很翘。
他拉开裤腰塞尾巴的时候,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瞟过去却发现蔺鹤轩依然一本正经在看书。
打坐完毕,师祖还是坚持不和凌星阑同眠,守着他在偏殿睡熟后才离开。
然而这天晚上,凌星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边的人都穿着奇装异服,街上到处是方方正正跑得飞快的铁盒子。
他好像也在路上走着,看到疾驰而来的铁盒马上就要撞到一个小孩子,便飞快跑过去把人推开,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血流满地——
“不要!!”
凌星阑猛然从床上坐立起来,大口喘着气,脑子隐隐作痛,点亮灯烛,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窗外的夜色沉沉,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
他就跟梦游似的,自然而然走到蔺鹤轩的宫室,那些禁制结界统统对他没有设防,凌星阑轻而易举地走到九凤师祖的枕边。
蔺鹤轩的睡眠从来很浅,他当然知道有人悄悄掀开他的被子,又悄悄上了床,像只小猫咪一样钻进他的被窝,躺在他伸手就可触碰的地方,一翻身挤进了他的怀里。
他睁开眼,青蓝色的眼瞳在黑夜中发出微微的光亮。
少年柔软的皮肤、微热的吐息还有发间隐隐的香味就像深海之下的藻类萦绕在他身边,缠绕着他的心。
这可真是一种折磨啊。
毕竟翻个身就能把熟睡的小美人拥入怀中。
“醒醒,凌星阑别睡了,你醒醒。”
他看着沉睡的少年,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在腰肢和头顶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半天,微凉的手掌落在少年瘦削的肩膀。
“凌星阑,你要是还在装睡,便罚站一宿,今晚不必睡了。”
“别别别!我起来了,我起来了。”
凌星阑立刻做起来,捉住自己师父的中衣衣袖,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
“可是师父,徒儿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噩梦,孤零零的在偏殿,越想越恐怖,你就让我今晚睡在这里吧!我保证特别特别乖,绝对不会打扰师父!”
蔺鹤轩低头看去,他鸦黑的头发犹如柔软的春草,白皙的皮肤显得温顺又可爱,乖巧的眉眼像极了可爱幼犬,简直无时不刻不在诱惑着人。
凌星阑以为他要妥协了。
哼,这蔺鹤轩的床,他凌星阑只要努努力,还是能爬上的!!
谁知蔺鹤轩的手在衣襟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新鲜的东西来。
“这是天光镜,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可供你解闷。若是喜欢,便赠与你,这样漫漫长夜也不至于无事可做。”
“……啊?”
凌星阑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蔺鹤轩又会送自己礼物,接过天光镜的时候还摸不着头脑。
天光镜大体上呈现流畅的椭圆形,银质镶边,看起来像一个带手柄的小镜子。
银色手柄上凿空的地方嵌了颗浑圆的蓝玛瑙,水墨色的裂纹如同蜿蜒河川,每用指头转动一次,镜子中有趣的人间百态就会跟着变化,注入灵气后还可以任意改变尺寸。
“我当然是……”
很明显,蔺鹤轩这意思是让他在爬床和天光镜之间选一个。
凌星阑拧着眉头,十分苦恼的样子,久久不能回答。
蔺鹤轩看他这副要命的样子,有些好笑:“算了,其实——”
“谢谢师父!师父晚安!”
他美滋滋地拿过天光镜,像只叼着鸡腿的狐狸,一溜烟跑下了床,生怕师父会反悔一样,眨眼就不见了,留蔺鹤轩独自在床上,看着空空的床铺,空空的手掌心,恍恍惚惚,如坠梦中。
蔺鹤轩:“……”
其实两个都选,也不会怎么样。
现在,轮到做师父的睡不着了。
7、第七章
凌星阑的爬床行为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甚至有一天晚上,师祖掀开锦被,发现被窝里已经长了一只乖巧的美少年,正蜷缩着身子,睡得十分甜美,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雪白的尾巴软趴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