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自己留了路,戍渥很清楚,第二轮第三轮,那样的考试难度根本称不上Alpha考试,判官001之所以用那样的难度来考察自己,是咬定了自己不会成功入册。
屋内温度降了下来,戍渥走到厨房倒了冰水,他小口小口地喝着,试图让不断想翻涌出来的酸水沉下去。杯口有些大,在戍渥喝水时,有一滴水偷偷从他的嘴角漏了下来,沿着他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淌进了他的颈窝。
戍渥揪起领口蹭蹭那滴水,将杯子放了回去,他的反胃稍有缓解,由于头有些犯晕,他打算到床上躺一躺,休息休息。
床板很硬,戍渥倒下去的时候“咚”地响了一声。
屋子隔音效果很好,他听不到外面街上的任何声音,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处于世外,甚至觉得他不属于这里,但他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属于哪里。
他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他的呼吸很轻,很浅,像是不存在。
戍渥一出生就没了双亲,白复说他们双双丧命于一场车祸,他的父亲是Alpha,另一位父亲是Omega,Omega父亲在车祸时怀着他,临死前医生把他从肚子里取了出来,他才活了下来。
在戍渥的认知中,他的亲人就只有白复,他的舅舅。
戍渥认为白复对他很好,送他念书,训练他近身格斗术与射击,给他买了小单间房子让他住,多年来也一直不求回报地养着他,治病的钱也是白复全额支付。
戍渥身体有病,他是八岁的时候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失去了几个月的记忆,醒来后人躺在病房里,脑袋上方悬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旁边一位女医生在看护他。
白复告诉他,他得了恶疾,每隔几年就要深度治疗一次,会适当延长寿命,但是对身体会有一定损伤。比如,会昏迷很久,导致这段时间他会认为自己没有记忆;还有,他每次醒来后都需要小半年的时间去恢复大脑正常运转,以及身体机能的运行自如。
在戍渥印象中,他长这么大一共有过三次昏迷的情况,两个月前的那次就是第三次。
戍渥很信任白复,信任到有些盲目,至少在此之前,他没有一次怀疑过白复,甚至没问清楚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恶疾”。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可是脑子没有停下来,他还在想着判官001,想着自己莫名觉得失去的东西。
这一次他昏迷,从时间上来看,足有半年。按照往常来说,戍渥肯定不会有任何质疑地相信自己就是因为病才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但这回不一样,他的身体在明确地告诉他,那个人,那个判官001,那个叫作“明鹫”的男人,绝对不是陌生人。
明鹫在考试中说的那些话,他的那些行为,以及自己身体里被检测出30%的Alpha信息,这些都在告诉戍渥,他之前认识明鹫,还跟他发生过|性|关系。
但是戍渥忘记了,他的脑海里对于明鹫的记忆是缺失的。
不,戍渥想,他缺失的,是那半年所有的记忆。
他要找他舅舅问一问。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第9章 袭击
考场外人头攒动,由于交通管制,行驶到考场大门外的悬浮车都纷纷落地,在地面上停留,等待着放行。
每年到了考试这些天,总是会出现交通瘫痪的情况,每一次都不例外,都是因为考生没头没脑地冲出来,撞出一滩血,开着悬浮车路过的似乎见怪不怪,漠然地看着冰冷的尸体被抬走。
考试期间,这条路在诸多人心中就是条邪路,谁也不想自己的车子见了红,所以如果不是别无他选,是不会有人愿意来这条路的。
不过今年情况稍微好了许多,这条路只堵了半个小时,之后就放行了,往常可是两小时起跳。这样快速的处理结束,也就说明死亡人员并不多,联合处今年似乎发挥了作用,又或者说今年通过Alpha考试的人更多了。
导致此次瘫痪的原因,是一位在联合处人员紧密的观察中钻了空子的考生引起的。他一路平静地走到外面,当发现密集的视线慢慢消失后,他便突然鱼打挺似的猛地翻转着身子,跃到上空,重重落下,他还掐准了距离他最近的悬浮车撞过来的时机,于是“嘭嗵”一声,鲜血溅到了车前灯上,人被撞飞两三米远,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满脸都是血,他只是抽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撞到考生的黑色悬浮车车主一直没有从车内出来,他只是在挡风玻璃后静静等着联合处的人把那人移走,他好继续行驶。
考场外有三辆急用救护车,还有五位医护人员待命,他们把那位考生抬上了救护车,但是救护车并没有开走,而是静静地呆在原地。
约莫半小时后,车辆被放行,黑色悬浮车车主在这时不紧不慢地打开车门,他从车里拿出一包便携纸,走到自己车前,半蹲着,仔细擦着溅到车灯上的血迹,他的脚边不断落下一团团染着血迹的便携纸。
黑色悬浮车车主再次回到车内后,便迅速启动了车子,车轮逐渐向上收回,接着车身半浮在空中,眨眼间就没了踪影,恐怕是开了“极速”模式。
这位考生当场死亡。
距离考试完全结束还有十分钟不到,此时考生已经离开大半,但是联合处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安的失败考生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即使他们今天不在考场外自|杀,也有可能改成明天,甚至未来任何一天都有可能。
不愿成为Omega的考生,最终都会沦落成自|杀或者是被警戒局捉捕,之后处死。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被剥削者才能体会到法令的不公,上位者永远无法完全理解呐喊者的诉求。
他们自我牺牲式的抵抗,不过是膛臂挡车罢了。
联合处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一个失败的组织,他们名义上是在保护ABO以及女性团体的权力,是在协调各方之间的矛盾,是在让Alpha与Omega婚后可以成功繁衍的保障,但他们过去用错了方法,目前依然仍在沿用。
他们看起来,或者说自认为是在为ABO服务,但实际上,他们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法令服务,为了首领服务,为了十八区,而从没有单独地去思考过任何一个群体真正的需求是什么。
这也是尹连鹤引咎辞职后没有任何人惋惜哀叹的原因,早已麻木不堪的众人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但是有些不愿屈服于命运的人还是想要以死明志,让真正的想法被掌权者知道,被大众知道。
当考试终止的铃声被敲响,联合处的人在外面围了三层又三层,隔一段就有缓冲人群,最后出来这一批最不可控,因为一起涌出来目标太广,太大,不好盯住。
出口绿灯亮了,没有再暗下去,接二连三的考生潮水似的涌出来,涌入了联合处的包围中,联合处目前只负责考场外的安宁,不然当天下午联合处就要上头条。
虽说新闻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但是谁也不想在电子屏幕上被人指着鼻子说无能。
好在熬到最后的考生多少能力都是不错的,因此一部分即使没过,也对下周的Beta考试信心满满,看起来比之前先出考场的考生心态平和许多。
在个头相差不太多的考生中,有一个身高约有两米高的男子从考场出来,他太高了,都是弯着腰低着头从里面挤出来的,整个人很瘦,看起来就像一根杆子,他走路还有些摇晃,手臂埋在人群中前后摆动,摆动幅度很大,肩膀明显地扭动着。
朱彦廷一眼盯住了这个人,他取下了墨镜,虚着眼睛,仰着下巴,看着这个行动奇怪的人。
“你看傻大个呢?”沈崖嘴里嚼着新放的口香糖。
朱彦廷没理他,他看到高个子男人走路有些发虚,他的舌头很长,伸出来搭在嘴角不收回去,像散热的狗,他的步伐也轻一下浅一下,额头脖颈全是汗水,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朱彦廷步子向前迈了迈,抬手对着手腕光环说道,“医务人员准备一下。”
朱彦廷说完便小跑着钻进人流中,挤到了高个子身边,抓着他就往人流外面走,联合处的人都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朱彦廷感到身后跟着的人想要说些什么,咿咿呀呀的半天说不出话。
沈崖三两步走上来,指着高个子,看向朱彦廷,“这是什么情况啊,朱会长?”
听到“朱会长”三个字,高个子的眼睛亮了亮,朱彦廷没发现,在被他拽住的时候,高个子的肩膀摆动幅度便没有那么大了。
“这家伙准是得了热病,瞧他舌头都摊出来了,步子空虚,恐怕走不出这个门。”朱彦廷松开高个子手腕,转身要去跟他说话。
谁知朱彦廷还没完全转身,就听沈崖一声“喂!”
朱彦廷眼前一黑,他被高个子捏着头,捞着腿举了起来,接着在完全没反应过来时被狠狠摔在地上,朱彦廷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做什么!”沈崖举着电|击|枪对准高个子,他们的动静也引起了考生的混乱。
“你们做你们的,不要分心!”沈崖余光看向会员,施着命令。
高个子步伐沉重起来,每一步都结结实实稳稳落在地上,疼得要昏死过去的朱彦廷这才发现自己被他骗了。
“他娘的……”朱彦廷啐了口血,“老子就不该关心你们的死活。”
沈崖的电|击|枪中已经释放出光束,但高个子速度奇快,他在瞬间半折着身子,减少自己的可攻击区域,接着歪斜着脖子,怒瞪着眼睛快速跑向沈崖。
沈崖懒惯了,没见过这不知道是个什么神奇东西的攻击,所以他手有些抖,拿不稳枪,也就瞄不准目标。
“操!”沈崖额头冒了汗,他感觉左眼有些酸涩,恐怕是一滴汗落入了眼眶。
在沈崖眨眼间,他的腰上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抱住,接着他整个人失去了重力似的,他被高个子倒抱了起来,整个人头朝下,双腿朝上,这要是被像朱彦廷那样用力摔下,他就没了。
沈崖开始大叫,“□□爸!□□爸!老子操——”
“呃!”
沈崖还在惊恐中手脚乱蹬,下一秒他就被人揪起了肩膀,不太用力地丢到一旁,沈崖立刻双手撑着地,扭着脑袋,转着眼睛去看那高个子在哪儿。
高个子此时被丰水止制住了双臂,他用镣铐铐住了高个子双手,又把高个子双脚也铐住,将他向前推了推。
高个子被推开后,沈崖看到了被高个子挡住的明鹫,他正转动着自己的手腕,眼睛盯着高个子手上的镣铐,说不清在想什么。
沈崖睁着眼睛确认高个子没有攻击力,便一股脑站了起来,拍着自己膝盖的土,怒气冲冲地走向高个子,“他爹的,你敢偷袭老子?看我不打得你心服口服!”
“沈会长。”丰水止叫住了沈崖,“你的战友都没意识了,抬他去急救车上吧,看起来要躺上半个月了。”丰水止笑着道。
沈崖步子顿住,脚下的草被他踩得抬不起头,他看了看朱彦廷,嘴角还在渗血,他又会想起刚才朱彦廷被狠狠砸下来的画面,顿时寒从心起,他还是后怕。
“我们会先带回联合处讯问,等问不出东西再交给警戒局,沈会长不必担心自己不明缘由被打。”丰水止道。
沈崖手心的汗还没干,他冷哼一声,“最好是,刚才那些画面,被警戒局的人看到了,估计会先来要人。”
丰水止笑笑,“那也是他运气不好。”
他,指的是高个子。
在信息网络异常发达的27世纪,没有隐私,也没有消息滞后性,所有居民都可以实时共享此刻最新消息,每个人手上佩戴的手环都可以接收到弹出的新闻。
尤其是在有这么多传播媒介的前提下,“殴打联合处会长”这则爆炸新闻瞬间传到各家各户,自然,也就少不了警戒局。
和以往一样,警戒局的人得到消息后以光速抵达现场,在丰水止手底下要人,高个子已经上了联合处的悬浮车,他们拦住了要上车的丰水止。
“丰会长,还像以前一样,人交给我,您省事。”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纯黑制服,眼里总是阴沉沉,头发不长,抹着发胶,三七分着头发,身形高大魁梧,肱二头肌尤其发达,腰间配着狙击猎杀的枪,他是白复的得力助手,叫章阶。
丰水止将头发掠到耳后,他礼貌地笑道,“联合处朱沈两大会长都被袭击,我们需要先了解对方的意图。”
章阶面无表情,“丰会长应该是习惯于按照规定办事的人,我记得过去的丰会长很识大体。”
“我一向奉公守法,所以我们很快讯问完他后,就主动把人奉上,章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们都知道的。”
章阶负在身前的手动了动,他的语气生冷,“警戒局的人,有权力就地击毙违法者,丰会长想看到因为你的执拗,而让他血溅当场吗?”
丰水止眼角平静地下垂,跟他一直上扬的唇角形成鲜明对比,此刻两人都未再说话,但直视对方的眼神却在暗自较劲,看看谁先开口,谁就输。
“喂!你废话真多!”
在他们二人的沉默中,一个有些俏皮的声音从联合处悬浮车的前座上冒了出来,章阶透过后视镜看到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小伙子看到他瞧过来的眼神,冲他做了个鬼脸,接着脑袋偏过来,看向丰水止,“丰会长,我哥说了,不搭理他,所以我先走啦,您顺手关个门呗~”